我以為又要過很久才會再見到沈默,沒想到沒過幾天,我就又見到了他。
寧靜的夜晚,院子裡有蟋蟀和紡織娘不停地在叫,花的郁香在夜風中若隱若現。我到每個孩子的房間裡看了看,給他們蓋上薄薄的織錦。當我準備回屋時,看見他坐在院子中間的石桌旁,手中拿著一壺酒。他看我一眼,說:「我有空。」然後又沉默了。
我微微一笑,我知道,他是說他有空,所以就來了。這個彆扭的傢伙啊。
我坐到他對面:「你是飛進來的?」
他點點頭。
這個世界果然是有輕功的?我興奮極了,看了那麼多金庸古龍,今天終於可以來個「我與江湖人士的親密接觸」了。
「輕功能飛多高?用輕功能比馬跑得快嗎?」
「你能不能一掌把人打飛?然後他就會漫天噴血?」
「你是江湖第幾?現在的武林誰最厲害?對啦對啦,有沒有所謂的武林大會?下次召開的時候你帶我去玩好不好?」
他慢慢的一杯一杯地喝酒,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寒,我想可能是越來越汗吧。他似乎被一堆問號給怔住了。
我癟癟嘴:「那你有沒有什麼蒙汗藥迷香粉之類的?借我一點好吧?別小氣嘛。」我充滿期盼地看著他。
「那些東西我從來不用。」神情似乎略有不屑。
「唉!」我雙手托下巴,突然看見他的劍。哇,真傢伙也。想不到劍如其人,他的劍也是黑色的。劍身較窄,劍長約三尺多。伸手摸過去,劍鞘上隱約有雙扭的花紋,劍柄上似乎有一隻龍盤踞。不知不覺我抽出劍柄,「小心!」他一聲急喝,同時眼前一道明光閃過,我的手一抖,劍落回鞘。過了兩秒,「哎呀!」我突然感到手指一疼,低頭一看,紅色的血滲了出來。
「承影出鞘,必要見血,不見血,不回鞘。」他似乎有點生氣。
糟了,動了他的兵器,他肯定要發火了。趕緊裝可憐吧。「你不早說。」我眼淚婆娑委屈地說。
「我……」
我知道不是你不說,而是來不及,嘿嘿。
他從身上掏出一個藥瓶丟給我。「給我的?」他點點頭。我眼珠一轉:「都給我好不好?就當是替你的寶劍賠禮道歉啦。」
他的嘴角似乎扯動了一下。
殺雞焉用牛刀?江湖人士的藥膏肯定是高級貨。我把藥揣進袖子裡。拿起他的酒壺倒在手指上,「別小氣,借我消消毒。」趁機把他的酒倒光了。
他的劍居然如此凜冽,月光下那劍似乎散發出一陣寒氣。我不禁打了個寒顫。「你……殺過人嗎?」他,點了一下頭。幸好我不是他的敵人,做他的敵人一定很可憐。
「我走了。」他起身。
「好的。哎對了,下次我拔你劍的時候,可不可以抹點雞血給它?這樣不也算見血了嗎?」
他身形一頓,難道是喝多了?我往後退一步:「啊,那個,嘿嘿。晚安。」
他挺身飛上屋頂。
「以後少喝點酒」我衝他揮揮手。
佳人踏月色而去,衣裾翩飛。
煙外柳絲湖外水,山眉澹碧月眉黃。
七月初七,七夕。
七夕又名「女兒節」、「乞巧節」。想不到本地的風俗和傳說都和我們那個時空一樣。我想也許這個空間和我們現代的空間本是一個出處,結果在中途分叉發展了?難道是穿越的人太多了,改變了歷史?我正胡思亂想中,莫言問我:「晚上到後院給你擺一個香案乞巧吧?」啊?穿針引線之類的乞巧遊戲,我不擅長,還是不要出糗了。「不不,不用了,就我一個人不用那麼麻煩。我們就晚上一起出去逛街玩吧。」莫言神色很奇怪。因為此地的女孩子都很重視這個節日,這個日子裡都要向織女祈求智慧和巧藝,以及幸福的婚姻。
街市上人來人往,很是熱鬧。因為古代人的娛樂活動太少了,難得有這樣大型的夜市。平時夜晚都是早早就休息了。而我這段時間總是吃了就睡,人都胖了。
各色糕點、小玩具、珠釵首飾、胭脂水粉琳琅滿目,一個個小攤子擺滿了路邊,街道兩邊的花燈看不見頭尾,溫柔的燈光映照著人們臉上甜蜜的笑容。
我們一行五人慢慢走慢慢看,我和小妹還一直不停地吃著東西。前面一個首飾攤上,一個男子正在替一個女子插一根珠釵,那女子臉都羞紅了,神色卻是十分幸福。看到他們我忽然想起了蘇凌,他和歐陽念晴也一起過了中國的情人節吧。他們倆一定很幸福,很相配。這段時間我也會偶爾想起他。心情已不像當初那樣是一種痛徹心扉的痛,但是還是會有一種淡淡的憂鬱和惆悵。我突然一下子沒有胃口了,心中歎息一聲,把手上一堆吃的都塞到了莫言手中。
「你怎麼了?不開心?」莫言看著我小心翼翼地說。
「沒有啊!我很開心。」我給他一個大大的笑臉。
我抱起小妹,讓她能仔細看到花燈。她開心地笑著,黑葡萄似的眼睛裡不時出現驚奇、好奇、探究,真是一個可愛的小鬼。
「給你。」莫言突然塞給我一個東西。
什麼?打開一看,原來是一個珠花。
「這是幹什麼?」
「你剛才不是看見人家的想要嗎?」
真是一個孝順的孩子,以為我是想要珠釵哪。「傻瓜。這種東西可不能隨便亂送的。你收起來,以後碰到心儀的女孩子再送給她。」我露出慈祥的笑容,塞回給他。
「燈,燈燈。」小妹指著一個地方急切地叫著。(手機閱讀)我們順方向看過去,原來是前面的高台上放了一盞漂亮的走馬燈。上面畫著幾個婀娜多姿的美女,不停地旋轉。
我們擠過去一看,一個人正在台上搖頭晃腦地念詩。「兄台,這是做何?」旁邊的男子看我一眼:「斗詩。不過詩詞歌賦都可,勝出者可以得到獎品,就是那盞燈啦。」
「小妹,想要那盞燈嗎?」
妹用力地點點頭。
我把小妹放到莫言懷裡:「你們等我一下。」然後從腰間拿出紙扇,「刷」打開扇子,把垂到前面的髮帶向後一拂,以中電視劇毒太深而自以為是帥哥pose的姿勢走上檯子。
一位評委模樣的人剛好站起來:「那麼,現在我宣佈」
「慢著!」我伸手阻攔。「在下有一首詞,想請大家指正指正。」
那位已經打算去拿花燈的公子,打量了我一眼,嘴角輕揚,似乎穩操勝券。切,小樣。我泱泱中華、上下五千年,隨便扔兩首詩詞出來都可以砸死你。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渡。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莫言微微揚眉,用眼神問我:「是你作的?」
我瞪他一眼,用眼神回答他:「我還是念的別人的。」
他微微一笑,似乎說:「我就知道。」
正欲用眼神殺殺他的神氣,突然一陣叫好從台下傳來,於是我結束了和他的「眉來眼去」。台上的那位仁兄,雙手一抱:「兄台好詞,柳成玉自愧弗如。」然後下台而去。
「這燈我可以拿嗎?」幾個財主老儒模樣的人互相看看,然後點點頭。
我喜滋滋地去拿燈,正欲離開。「哎,小兄弟,敢問你姓甚名誰?」一個白鬍子的評委問我。「我叫雷鋒。」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讚歎。
阿恆和雲築也對花燈愛不釋手,於是我讓他們兩人一起提著。正在說笑間,我突然看見一個熟悉的面孔從不遠處一閃而過。蘇凌?這怎麼可能?我對莫言說:「照顧好弟弟妹妹。我去去就來。」
我急切地循著那個身影而去。蘇凌,真的會是你嗎?還是因為我太思念你?眼睛不住地搜尋著那一抹赭紅色。等等我,等等我……我在心裡呼喚,向前奮力跑去,不顧人群把我擠得東倒西歪。
我不停地跑不停地找,漸漸離開了熱鬧的人群,卻再也沒有發現穿著赭紅長衫的「蘇凌」。真的會是他嗎?我悵然,這怎麼可能?以為對他已經平復的心情又有些微痛起來。
是的,我想你。在這個不可能有你的陌生世界裡,我深深地,痛痛地想你。你在我身邊的時候,你是一切;你不在我身邊的時候,一切是你。
我失魂落魄地走著,看見對面巷子裡有一個小吃攤,那桔黃的燈光在這漆黑的夜晚顯得那麼溫暖。好,化悲痛為食慾。我走過去:「老闆,給我一碗餛飩,一碗湯圓。」攤主是一對中年夫妻,那男子打開鍋蓋,在熱氣騰騰中撒進小吃。那婦女熱情地招呼我:「公子,請坐。兩個人嗎?」
「不是,我一個人。放心,我吃的完。」
「公子說笑了。剛逛完街市過來嗎?」
「是呀,真熱鬧。」
「聽公子口音是外地人吧?第一次參加我們楚慶的女兒節?不知可否遇見喜歡的姑娘?有沒有姑娘給你扔花哪?」
啊?還有這節目啊,看來我錯過了。正不知該如何回答,那婦女盛上一碗餛飩:「公子先吃,待差不多再給你下湯圓,免得放涼了。」
唔,真是一對樸實的夫妻。看他們雖然身著粗布衣裳,一副貧寒的樣子,可是他們神色中卻是滿足與從容,我覺得像他們能這樣相守一輩子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公子一個人來的楚慶嗎?」小吃攤上沒有其他顧客,老闆娘熱情地與我攀談。
「是啊。」我這樣的來法,能有人會陪我一起嗎?我這可是千年一遇的穿越哪!
「公子,您的湯圓。」晚風輕送,老闆娘的笑容越來越迷人,讓人沉醉,唔,我好像真的醉了。吃湯圓也會醉嗎?昏迷前我最後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