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轉過身,不再去看柔娜和劉一浪那幸福的一對;也不去看雪兒,雖然她傷心的哭喊敲打著我的心。
絡裡說:只要付出真心,你就能讓你的愛人最終感動。但是我忍受了那麼多痛苦,終於帶著榮耀歸來,不但沒能讓柔娜驚喜,反而被她狠狠的潑了盆冷水。這讓我多麼寒心。我一直以為總是別人對我一廂情願,池艷,阿香,甚至年幼無知的劉若萍。可是我沒想到,真正自作多情的是我自己。柔娜對我根本就沒有那種好,甚至還冷酷無情。這段時間來我所作的一切努力她都不屑一顧,甚至還全盤否定。
我挪了挪腳,我恨不得立刻離開柔娜,可是我的腳卻找不到該去的方向。媽媽在世的時候,她是我的希望。媽媽去了,我以為柔娜是我的希望。現在才知道柔娜根本就是一個與無關的人,我的希望一下子就沒了。
柔娜也許看出了我要恨恨的離開,在身後說:「尋歡,上車一起回去吧。」
我不知道為什麼,在柔娜面前我就那麼沒志氣,她的一句話,不帶任何感情甚至還有些冷淡的話,就扭轉了我腳步的方向。
我向柔娜走了去。劉一浪的車停在不遠處,柔娜坐在劉一浪身邊,劉一浪手握方向盤。雪兒坐在他們背後,臉上還有淚水,卻不停的邊向我招手邊叫「尋歡叔叔!」
我上了車,在雪兒身邊坐下。雪兒爬到我身上,坐在我懷裡,那麼仔細的望著我,好像是在看這段日子我有沒有失去或是多出什麼。然後她就說了好多幼稚天真的話,惹得我忘記了柔娜對我的冷漠,不停的吻她的小臉頰,她真是太可愛了!
車開出好長一段路程,劉一浪才問了句:「南娛公司的業務你做成了?」
雖然他沒有回頭,但我知道他是在問我。我也知道他並沒有要聽我回答,他把車開得更快了一些。在某些方面,他似乎比子郁還懂我!但是我不想他懂我,我巴不得他永遠對我一無所知,他的懂不能像子郁的懂給我感動,只能讓我莫名其妙的擔心。
從反光鏡裡我能看到他的表情,雖然那是沒有表情的表情。但我知道他內心有多痛苦和不解。他曾經費盡心思,把南娛公司的業務交給了我,滿以為從此便可以明正言順的把我趕出公司。沒想到他那麼自信,那麼有十足把握的計劃,在我面前忽然就像一場在紙上談論的兵法,輕而易舉就被我攻破了。他一定覺得那是一場夢,空歡喜一場最後在噩耗中醒來的夢。然而更糟的是夢醒了無痕,讓他找不到發生那麼巨大反差的原因。
我知道他一定不會善罷甘休,我知道接下來他一定還會有更高明的表演,但是一切我都還沒準備好。
這天晚上他進了2046,在我抱著雪兒走進2046之前進了2046。他幾乎是和柔娜並肩走進去的。我以前從沒見他走進2046過。在上樓之前他就一直只看前方,他沒有徵求柔娜的意見,柔娜也沒阻止他。彷彿那已成了習慣,我走之後他和柔娜培養起來的習慣。我心裡又一陣痛楚。在幼兒園門口柔娜把雪兒遞給他時,他們兩個那麼親密,我還能想像在我離開的這段時間他們能在2046里做出什麼?!
我不知道進了屋後劉一浪為什麼要四處打量,像從來沒進來過什麼都很陌生的那樣打量。難道他前幾天只顧和柔娜風流快活,從來就沒有注意過這裡,現在我回來了,他又開始有了危機感,認定從今夜起這裡將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他要像都德的《最後一課》裡的那個老師,把這裡的一切都銘記在心,以後再回頭來比較著看?
他看得最多的是我和柔娜關著的臥室門,我進屋就去了浴室,我從浴室出來他還在看。我不知道他有沒有看出兩間臥室有沒有什麼必然聯繫,但我在浴室裡沒有找到他和柔娜的罪證。我在心裡暗笑劉一浪的可恥和愚昧,就像我會以為他和柔娜在浴室裡洗過鴛鴦浴。我怎麼就沒想到即使他們洗了,也會毀滅證據,哪會讓我在浴室裡看出?
我一直以為自己比劉一浪光明磊落,沒想到竟和他一樣下流卑鄙。我也開始注意起這房間來,我甚至更想走進柔娜的臥室。我不是像劉一浪那樣以為將來會發生什麼,我是以為已經發生了什麼。我想看看我曾熟悉的一切比起我離開之前有什麼不同。尤其是柔娜的那張床……
我不敢去想柔娜的那張床,可是越不敢想就越是要想,我覺得我已經不是我自己,我被一種無形的巨大魔力主宰著。我不知道為什麼就覺得劉一浪今晚不會走了,就會和柔娜走進那間臥室,和柔娜在那張床上有情人兒成雙對……
我心裡難受極了,我不知道如果過一會兒他真和柔娜那樣了,我是不是會發瘋,是不是會拋下可憐的雪兒永遠的離開這裡……
我看到劉一浪斜眼看了看我,然後他對著廚房叫了聲:「柔娜。」柔柔的聲音裡滿是憐惜,完全當我不存在,他分明是要剌傷我。劉一浪,我可以忍受任何打擊,可你千萬別當著我的面和柔娜親熱,千萬別對柔娜說「今晚雪兒和尋歡睡吧,我們照樣還是睡那張床」!
我好緊張,心都快從嗓子裡冒了出來,全身的每一個毛孔都在等著劉一浪,等著劉一浪快點說出還含在嘴裡的話。
柔娜從廚房裡走了出來,手裡端著才炒好的菜。
劉一浪說:「柔娜,我回去了。」
我想不到從劉一浪嘴裡鑽出的是這樣一句話。我一下子就特別瞧不起自己,就感到無地自容。我覺得我被劉一浪打敗了。劉一浪沒有和我正面交鋒就把我打敗了,他把我醜惡的心靈挑到耀眼的陽光下,讓柔娜在一旁審視!
柔娜沒有留他吃飯,只是對雪兒說:「雪兒,給劉叔叔說再見。」
雪兒卻看也不看劉一浪,她抓住我的手說:「尋歡叔叔,你好久不在雪兒身邊了,雪兒好想你。今晚雪兒要你和媽媽像那晚一樣和雪兒睡在一起。」
如果不是雪兒說出這句話,如果不是雪兒的這句話暴露了我和柔娜曾睡在過一張床上的驚天秘密,我不會看出,剛才劉一浪對柔娜的那些憐惜和正經都是偽裝的,都是欲擒故縱!
劉一浪站在門口,扭頭望著柔娜,我從沒看到他那麼恨那麼痛那麼憤怒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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