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商貿北伐軍之第一話
第一話、花鳥皇帝亦雄心
皇帝陛下看著我,眼光不住閃動,似乎在考慮我的要求,又似乎再猜測我無理要求背後的用意。童貫神色不愉,上前一步,指著我斥道,「忠勇公,休要恃寵而驕,忘了自己的身份。陛下聖心獨斷,豈容旁人干預國事!」
童貫明裡罵我,暗地卻傳音入耳,對我央求道,「忠勇公不要讓本官為難,你提出此等無理要求,陛下一怒,童某也護不住你。若是忠勇公出了意外,師師會恨死我這個義兄,沒有能保護好你!」
童貫的好意,我淡淡一笑,表示心領了。皇帝捻著三縷長髯,飄逸出塵的氣質中,一股帝王所有的威嚴緩緩露出,對在座的眾人掃視一眼,緩緩道,「許國公提出此等要求,實在出乎朕的預料。不知道國公可有什麼解釋?」
我暗暗欣喜,皇帝既然讓我解釋,看來他還不是一個完全不可救藥的荒唐帝王,在政治上,他還是敏感的。因為我提出的封賞要求很簡單,也很大膽,那就是請皇帝陛下放棄傾城擂大宋所贏得的七座城池,並且派使臣出使遼、金,互通商貿!
須知,大宋與遼國連年征戰,對於大遼早就實行閉關鎖國之策,民間偶有走私販運的商賈,也是得之即處以極刑,以儆傚尤。如今我公然提出和遼、金通商,說大了就是一個蠱惑君王,通敵賣國的罪名!皇帝沒有立刻震怒,命人抓我問罪,一是對我所說的要求大感詫異,二就是忌憚我和娘子剛才所表現的實力吧!
我躬身對皇帝解說自己的想法,恭敬問道,「敢問陛下,帝王能守業,保得天下太平,是否稱得上有道明君?」
宋徽宗沒有什麼表情,點頭道,「不錯,若非開國皇帝,能守得祖業,已經是不易。若能開疆拓土,則可稱英主。國公就要對朕說這些麼?」
「陛下,臣為大宋太平,更為天下大一統,才冒死進諫此言。傾城擂就是一個陰謀!一個挑起大宋、大遼、大金三大強國之間戰爭的陰謀!不論是誰獲勝,七座城池作為賭注,天下有哪個君主能不動心?可是又有哪個君主甘願為了一場擂台賽輸掉一座城池?大宋和大遼一戰,在所難免。可是真正獲利的,又是何人?」
皇帝臉色難看,沉聲道,「依卿家所言,朕應允遼國國主共舉傾城擂就是個錯誤的決定,是不是?哼——」
皇帝一哼,我連忙笑道,「陛下誤會,非但不是錯誤的決定,還是大大英明的決定。可是傾城擂的賭注,卻萬萬要不得。沒有了賭注,刀兵之禍無口實冒然發動,我大宋也有更多的時間來籌劃,一舉收服金、遼!」
最後一句,皇帝雙眼精光射出,難以置信說道,「收服金遼?好大的口氣啊。許卿家,大宋國力雄厚,可是兵勇訓練不足,國土雖大,更是尾大不掉,難以傾盡全力用兵。反觀遼人,逐水草而居,雖有五京之城,但是捨城退入草原,元氣不傷。我大宋兵將,難以與之爭鋒,常常是敗陣於騎兵之下,勉強防守邊關,和遼國對峙而已。卿家如何收服野性難馴的遼人?何況再加上一個更野性難馴的金國!」
「陛下所言甚是,但是陛下也忽視了一點,那就是以己之短,攻敵之長,焉能不敗?我大宋最有優勢的並不是兵威,而是兩個字繁華!大宋百工發達,巧匠雲集,園林之秀美,吃食之美味,絲綢之華麗,瓷器之精緻,無一樣不是北番遼金之地苦寒之民所嚮往的。就拿咱們大宋賤價出賣的食鹽來說,在遼國幾乎可以價等黃金,在金國更是鹽比金玉貴重!我大宋的優勢,就是千年文明積澱,漢唐以來的高度發展的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用我們的文明去征服還處於未開化狀態的遼、金等國,比起用兵征討固然是起效慢,但是不費一兵一卒卻可以在百年後一統天下,使陛下成為德超堯舜的千古一帝!」我拿出物質文明、精神文明的字眼,還怕皇帝聽不懂,可是皇帝和童貫卻同時震驚,似乎對我的話感到萬分認同。
皇帝已經忍不住臉上的喜色,問道,「卿家所說,令朕茅塞頓開!好一個用文明去征服,卿家大智慧,堪比唐太宗手下的房玄齡!」
我順勢一笑,「那陛下就是天可汗之後的仙帝一統!陛下身邊有長孫無忌童太傅,何愁大宋國威不盛?臣還有一些具體建議,望聖聽容納。」
皇帝和童貫互換了一個眼色,對我笑道,「卿家,盡請直言無妨。」
我從懷裡掏出自己寫好的發言提綱,咳嗽一聲,開始了演說。上大學那會兒,自己膽子小,班級發言、課堂討論都緊張忘詞兒,如今對著皇帝講話,更要有張紙看著,理清思路。
「陛下,有句俗諺說得好,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遼、金、吐蕃等國,都是農耕技術落後之地,除了放牧逐水草而居,並無更好的謀生方法。大遼建國多年,向我大宋學習農耕、冶鐵技術,建立五座大城,可謂在藩邦之中,最為文明開化,可是與大宋繁華景像相比,也是土雞瓦犬比之鸞鳥鳳凰,相差太遠。試想,遊牧的遼人若是學會農耕,還會去辛苦放牧,過那餐風食雪的逐水草而居的苦日子嗎?若是遼人的官僚士大夫迷上了南朝的鬥雞走狗,喜歡上詩詞歌賦、樂曲戲劇,還有心日夜思量攻佔我大宋河山嗎?」
頓了頓,我對李真人說道,「真人是方外人,也當知道世人貪戀紅塵,才難以逍遙自在,困頓於生死享樂之中。紅塵之美,就是它的繁華似錦,讓人難以自拔,對吧?」李真人點頭。我轉頭對皇帝笑道,「中原文化博大精深,中原的農工商業發達,各種取樂享受的行當更是遼、金之人見所未見,如果能和遼、金通商貿,不僅將他們需要的鹽、鐵輸送過去,更將溫軟的江南繁華一併帶去,不出二十年,遼人能上得馬背征戰的勇士,還有幾人?」
皇帝皺眉道,「卿家所言有理,可是讓遼人、金人見識了我大宋花花世界的妙處,不是更加引得他們虎狼之心發作,發兵來攻打大宋?卿家所言的和平安在?」
「陛下,您擔憂的事情,短時間內不會發生。首先,遼人背後有金人制約,他們不敢冒然用兵,否則金人撿個現成的便宜,遼人不會如此魯莽。其次,我們和遼、金通商,更要有進一步的手段,要鼓勵百姓遷移到遼、金之地居住,不要怕百姓流失。民族融合的後果,是更多的遼人、金人變成漢人,仰慕中原文化,無形擴大了大宋的版圖。陛下如今的鎖國之策,保得一時安寧,就如同拒饑民於門外,待得饑民餓得慌了,就會入室盜竊、搶劫,變成了強盜。陛下想想看,遼人凶殘,是不是被大宋鎖國之策給逼得?」
此言一出,皇帝臉色立變,久久才緩和下來。我心裡一驚,緊張地看著皇帝,等待他的訓斥,心裡暗罵道,「該死,說得太過激了。」
哪知道,宋徽宗卻點頭道,「卿家說得不錯,朕也明白其中的關節所在,治遼人如治災民,防之滅之不如救之,救之的法子卻難以找到。卿家說得通商遷民之法,雖然長久看確實可行,可以蠶食遼金藩蠻於無形,可是遼人、金人會答應麼?」
聽得皇帝有些口風鬆動,我翻身跪倒,大聲道,「陛下,許仙願當商貿特使,替陛下北伐遼、金,為我大宋百姓贏得一個百年後的天下一統,太平盛世!」
童貫忽然道,「陛下,許國公有一點遺漏,恐怕不妥。那遼、金藩蠻得了我大宋的農工之術,萬一坐大,到時國力更盛,對我大宋用兵,何以抵擋?」
我自信笑道,「童太傅,可知民間如何應付朝廷的徵兵法令?」
童貫搖頭,皇帝也是一臉好奇,問道,「民間百姓徵兵入伍,是應盡的兵役之責,有何應付之說?」
我笑著說道,「江南富庶,百姓都懼怕入伍當兵,枉丟性命。富家人往往出錢僱傭窮人頂替入伍,這還好說,更有那捐軍糧於軍隊,虛應一個差事,根本不上前線的大有人在。一萬的編制,恐怕實有兵將不足八千。反觀遼人,青壯年人人爭著入伍,上戰場殺敵可以繳獲大宋的精巧之物,更能藉機到宋境掠奪一番,還可以建立軍功,封妻蔭子,何樂不為?如果遼人的生活如同江南百姓一般富足便利,他們還會如此積極入伍當兵嗎?不會的。富人守財,對於性命的愛惜遠勝貧者。就是那江南的貧者,都不遠離開繁華的蘇杭遠赴北方討一番功名,可見繁華二字對人的誘惑!」
皇帝久久不語,我說得是實情,想必他也明白。如此說來,遼人驍勇善戰,宋人懦弱怯戰,竟然是富庶惹得禍,總不能為了贏得戰爭,就放棄富足生活,人們習慣了富足安逸,猛然跌入貧苦,恐怕社會更加動盪不穩。
我藉機進言道,「陛下,土地為我大宋子民生存根本,只要人有其田,大宋天下穩定,江山萬世可待。陛下用繁華二字為兵,北伐遼、金,更要保住我大宋的繁華,與民謀福謀利,不奪民之財,才是千秋萬世之恆法!」
童貫看著皇帝,欲言又止,皇帝擺手,對我說道,「卿家所言,朕明白了。卿家且回,朕明日擬旨,卿家為商貿特使,北上遼金替朕分憂。傾城擂七座城池,就依卿家所言,丟了這燙手的山芋,對遼、金通商,進行文明征服!如何征服的具體方案,希望卿家寫一道奏章密本呈上!」
我高興得山呼萬歲,和娘子、小青謝恩退下。皇帝還要了我的發言提綱,看了幾眼,奇怪問道,「卿家所寫的字,好奇特啊!」
我一拍腦門,忘記了這是古代,我寫的是簡化字!連忙陪笑道,「陛下,那是臣自己為了方便書寫,給自己看的一種簡化字,讓陛下見笑了。」想起宋徽宗可是有名的大書法家,看到我的簡化字,豈不會對我一番恥笑?
皇帝看了幾個字,忽然讚道,「好個簡化字,筆畫減少,然而其形不變,結構明晰,好聰明的奇想!朕也要研究研究這簡化字,如果形成系統,可謂開創書法一派之先河!」
大書法家宋徽宗欣賞簡化字,我腦袋一陣發暈,不會陰錯陽差把簡化字提前一千年帶到中國,那歷史就真的大亂了。
我心裡有些疑慮,想著簡化字的問題,和娘子、小青出宮回轉行園。
皇帝留下李真人和童貫,繼續開著小會,微笑問道,「童卿家,覺得許仙許國公的建議如何?」
童貫嘴角一抽,淡淡笑道,「奇思妙想而已。」
皇帝把目光投向李真人,李真人說道,「無量天尊,貧道不問世事,只說一句話。許仙乃是身具大緣法大智慧之人,心憂天下,卻非人間能容。陛下盡可放心——」
皇帝眼中的精光淡淡隱去,對李真人笑道,「真人的話好是難懂,朕對許仙放心得很,他先後治病、救駕有功,朕正倚重其為股肱,如何能不放心?」
李真人微笑告退,童貫等李真人離去良久之後,才淡淡對皇帝說道,「陛下,許仙的策略雖然高明,是不是可行難以證實,百年之說虛無飄渺,不足採信。倒是聯合金人共商攻遼大計,刻不容緩。遼人遲遲不兌現傾城擂的賭注約定,正合了當初的計劃,陛下難道真的要放棄不成?」
宋徽宗冷冷笑道,「許仙分析得對極,大宋與遼國開戰,得益最大的還是金國。我派許仙出使金國,倒要試探試探金國國主的用意。想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金人的如意算盤打得太響了。」
童貫有些急躁,說道,「但是陛下,當初和金國密約,如不履行,金人反目,我們豈不是受遼、金兩國夾擊?」
宋徽宗擺手道,「遼金之間世仇,哪是那般容易合謀?愛情放寬心,朕自有主張。三日後派許仙出使遼、金兩國,其它事容後再議。」皇帝打個哈欠,睏倦道,「一日勞累,朕要閉關練氣,童卿家去吧。」
童貫無法再說,緩緩退下。宋徽宗嘴角露出神秘的笑容,這個在旁人看來酷愛花鳥丹青,荒廢國事的皇帝,竟然有如此精明不為人知的一面,誰又能想到?
出了皇宮,月茹等懾青鬼女無功而返,金鈸法王逃走無蹤。我意料之中,對懾青鬼女們安慰不已,勸她們暫時隱忍,報仇是總有一天會成功的。金鈸雖然逃走,可是佛門在朝廷的勢力大大減弱,摩呵迦葉這個人妖變態,這次要氣得發飆吧?嘿嘿。
我拜託娘子執筆,一起起草給皇帝看的密本計劃草案,要將和平統一中國、民族大融合的文明北漸戰略寫出,呈送御覽。娘子的小楷漂亮,正好當我的代筆人。就在我於行園構思詞藻之時,天牢方面出了意外,明覺竟然被人劫獄救走!
我得知了消息,心中馬上想到了明教,「曲師兄還有那蘇州館驛中的白衣女子,難道是他們救走了明覺?」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明覺被劫走,皇帝大怒之下,一場由宗教引發的大地震,恐怕會讓大宋本來就搖搖晃晃的國基出現更大的裂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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