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當宋青書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章 明主
    大都,汝陽王府。

    「王爺,屬下已然傷癒……」鹿杖客不安的坐在紫檀木製成的椅子上,對著堂上汝陽王拱手道。

    察罕特穆爾擺了擺手,含笑道:「鹿先生稍安毋躁。先生為我王府支柱,輕易出戰不得。小女已遣昌仁、阿大、阿二三人率一眾高手前往攔截,如若實在不行,也就罷了。楊逍等人走遠,咱們正好趁勢把紅巾軍逐個擊破。」

    鹿杖客聽得額頭滲出一層冷汗,半晌說不出話。汝陽王所謂「先生為我王府支柱」,不過客套而已。鹿杖客也知道自己除了「玄冥神掌」尚可為汝陽王所用,餘下才能實是不值一提。

    論帶兵打仗,他一竅不通;及文章治國,他更是斗大字不識一個。似汝陽王這等手握兵權,富可敵國的人,永遠不會缺武林高手。缺的只會是安邦定國的人才、攻城略地的將軍以及運籌帷幄的謀主。

    所謂千軍易得,一將難求,蓋此理也。

    見鹿杖客唯唯諾諾,汝陽王也漸漸有些不耐煩了,揮了揮手道:「先生若無他事,便回房去吧!」

    鹿杖客躬身告退,汝陽王看也不看一眼,只輕輕敲著扶手,「得」、「得」的聲音不停迴響在大廳之內。

    一串清脆如銀鈴般的笑聲遠遠傳來,汝陽王嘴角劃過一道笑意,朗聲笑道:「敏敏,什麼事這麼高興呢?」

    只有見到這一雙兒女,汝陽王漸漸老去的一顆心。才能重新煥發出活力,已露皺紋的臉,才能綻放出笑容。

    擴廓特穆爾漢名王保保,是汝陽王地養子,聰慧異常。深得汝陽王兵法精髓,與韓山童交戰,連克其敵。王保保兵鋒極銳,駕馭騎兵之法堪稱天下無雙,汝陽王曾與他夜月論兵法,稱舉朝之中,有三人得兵法之秘,可稱名將。

    此三人者,察罕特穆爾,也就是汝陽王自己。自然而然佔了一席。而剩餘兩位,一位乃是當朝丞相脫脫。另一位,則是這位漢名王保保的擴廓特穆爾。

    三人之中,察罕特穆爾得一「詭」字,脫脫得一「壯」字,王保保得一「銳」字。由此可見王保保所用兵法,委實厲害非常。

    對這兒子,察罕特穆爾自然是喜愛非常,但畢竟不是親生。不免多了些許隔閡。而對於女兒。察罕特穆爾則是真真正正的疼愛有加。

    趙敏款款從後堂走入大廳,汝陽王眼前一亮,由衷讚道:「敏敏又漂亮了!爹爹的看得眼睛都睜不開了。」趙敏俏臉微紅,啐道:「爹,哪有人看得眼睛睜不開的。」汝陽王笑道:「我女兒這麼漂亮,艷光四射,父王地眼睛自然就睜不開了。」

    趙敏俏臉又紅,嬌嗔道:「父王,你怎地越老越不正經了。女兒有事找你。」從一開始的「爹爹」變成現在的「父王」,自然而然。父女倆很有默契的談到正事了。

    汝陽王笑容微斂,點了點頭。趙敏巧笑晏晏道:「父王,讓鹿先生護著我去一趟東海吧。」汝陽王聽得皺眉,沉吟道:「跑那麼遠作甚?」趙敏臉上綻出笑容道:「明教一干人等一路東來,所為者何?女兒私下揣度,不是為了紫衫龍王,便是金毛獅王。而當年王盤山揚刀大會。謝遜奪得屠龍寶刀。之後便不知所蹤。張翠山海外歸來,由這一點可推出。謝遜定然便在海外。明教中人傾巢而出,想必是得了謝遜的下落。只是女兒困惑的是,謝遜縱然有屠龍刀在手,如何能讓這一干桀驁不馴的江湖高手齊齊迎之?」說到此處,趙敏自信的一笑,續道:「所以,女兒猜想,謝遜必然是解開了屠龍刀之秘,自負能號令天下,但卻身懸海外,一人之力畢竟有限,難能歸來,遂想方設法通知了明教高手他所在之地。明教諸豪遂傾巢而出,東來出海,迎回謝遜。」

    汝陽王聽得連連點頭,道:「你這番揣測,倒也不無道理。只是謝遜若解開了屠龍刀之謎,武功大進,只怕是極難對付。」

    趙敏嫣然一笑,露出細白銀牙:「父王,前日女兒已書信一封與岳陽那人,他此時勢必已然動搖,心生猶豫……」

    汝陽王歎一口氣:「所以,你今日來求父王向皇上請一道旨意,是麼?」

    趙敏嘻嘻笑道:「父王英明,什麼事都瞞不過您呢。」汝陽王搖搖頭道:「不行,別的事都好商量,獨獨此事不行。你也別去東海了,乖乖的給我呆王府裡。」趙敏一怔,搖著汝陽王手臂撒嬌道:「父王,女兒都謀劃好了地……」

    汝陽王冷笑道:「敏敏,你雖然有些許小聰明,但大事上,還是上不得檯面。你道皇上沒有防我之心麼?岳陽那人原本就是皇上大忌,我請旨讓他出馬,皇上不剝了我兵權才怪!自古君權至上,漢唐極盛,皆亡於宦官。權臣勾結宦官,即便是毫無實權的宦官,即便是被流放的宦官,在皇帝眼裡,也是死罪。」

    趙敏咬著銀牙道:「但、但……」汝陽王道:「屠龍刀麼?嘖嘖,武林至尊,寶刀屠龍?且不說這話流傳百年,未有兌現,即便屠龍刀之秘被謝遜解開,那又如何?那也只是武林至尊而已。江湖之遠我不管之,廟堂之高他們也少來趟混水。敏敏,今兒我便把話跟你說明。武林中有大能威脅到朝廷的,唯明教一派而已,其餘六大派者,重兵圍山,還怕他們逃得了麼?所以不如此作為,皆為以六大派鉗明教首腦。況武當七俠聲威遠播,少林三僧多行善事,其餘諸派行俠仗義。殺之徒惹百姓義憤,故而重中之重者,乃是平亂殺敵,只消將各處反軍消滅的一乾二淨,瓦解基層勢力。還怕幾個武林高手不成?可笑博爾忽自以為大任加身,對自己棋子的身份一無所知,忘乎所以,黃鶴樓畔,險些便壞了我大事!不過他若擒殺明教首腦,也算大功一件。更為可笑地是,明教諸人主次不明,為江湖廝殺枉顧天下大事,本王幾番征戰,都未曾盡興。嘖嘖。他們這一出海,無人指點之下,韓山童、劉福通等人必然士氣大弱,想當年脫脫大軍滅掉徐壽輝百萬之眾,正是趁彭瑩玉那廝遠走江西,而此刻明教諸豪若是皆盡出海,我趁勢而擊,大元萬世之基,指日可待!」

    說到此處。汝陽王意興飛揚。眉梢眼角都是豪氣,彷彿已然身登九五,君臨天下一般。但不過瞬間,他眼神又轉慈愛,摸著趙敏榛首,笑道:「敏敏,父王讓你領一眾高手去江湖上打打鬧鬧,是想讓你歷練歷練,但凡事都要有個度,忘乎所以就不好了。明白麼?」

    趙敏聽得氣滿胸襟,卻反駁不得,俏臉漲紅,哼的一聲,轉身大步走入後堂。

    汝陽王嘴角劃過一道無奈的笑意,這女兒啊,越大越是讓當爹地操心。但是。這位整日忙於軍國大事。勾心鬥角地汝陽王爺,對於女兒家地心思。尤其是自己女兒的心思,又怎麼弄得明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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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蘇常州,天氣靜好。

    俗話說,上有天堂,下有蘇杭。蘇杭一帶,自古都是山清水秀,魚米之鄉。

    常州別名龍城,系春秋吳王壽夢第四子季札的封邑,迄今,兩千五百餘年矣。

    常州城裡的某所莊園裡,羅貫中心下惴惴,正襟危坐。

    門外林蔭古道,空氣清明,鳥語花香,美不勝收。

    劉伯溫在林蔭道上徐徐踱步,手揮羽扇,一派儒將風範。羅貫中抬眼覷見悠然而來的劉伯溫,忙站起身來,快步走到堂外,俯身下拜道:「您…您近來身子好麼?」當年劉伯溫逐他出門,並聲明兩人之間,再非師徒關係,故而此刻羅貫中見了劉伯溫,不敢再呼師傅,只以「您」尊稱。

    劉伯溫淡淡道:「托福,死不了。」伸手扶起羅貫中。

    羅貫中內力已跨過「餓虎跳澗」這一道坎,大為精進,舉手投足內力充斥其間,固然是能放不能收,但威力仍是非同小可,兩人內力一撞,各自一震,劉伯溫眼中精芒一閃,心道:「好小子!」真氣運轉間又加重兩分,羅貫中來不及反應,當即被他托起,更是身不由己騰空而起一尺有餘。

    緩緩落地後,羅貫中撓了撓頭,憨笑道:「您身子健朗,百脈無損,內力充盈,滿面紅光,那就好,那就好……」

    劉伯溫聽他語出真誠,本來板著的一張臉也是嚴肅不下去,啐道:「你算命呢,還滿面紅光!」說著歎一口氣:「羅本,你也長大了。」

    羅貫中一怔,看著眼前這傳道授藝之人,尋常的口若懸河彷彿陡然消失的無影無蹤,接口不上。

    劉伯溫瞧他模樣,儼然當年那個調皮搗蛋的小屁孩兒,想到自己教他百家之學,武功之道時受地罪,又是氣不打一處來。忍不住叩指敲了羅貫中頭一下。

    羅貫中「哎喲」一聲叫喚出來,神志一清,見劉伯溫這般作為,竟是忍不住嘿嘿笑出聲來。

    經他這一笑,劉伯溫也是笑出聲來,這無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地兩人終是對視一眼,齊齊大笑。

    攜手走入堂中,劉伯溫道:「你個臭小子,這些年功夫倒是沒落下。儒學禪理又研習到什麼程度了?」

    羅貫中笑瞇瞇的道:「恭垂先生教誨。」

    劉伯溫嗤笑一聲,隨口問了幾個當年羅貫中答不上的問題,聽對方對答如流,心中暗自欣慰,又換幾個較為深奧的題目,羅貫中依舊成竹在胸,答的井井有條。瞧對方得意模樣,劉伯溫忍不住斥道:「錯了,錯了!」心中卻極是欣慰,抬頭看了一眼後堂方向,暗道這弟子終究沒讓自己丟臉。

    師徒倆話敘當年,雖說劉伯溫口上不饒人,但也是其樂融融。

    話過三旬,劉伯溫手揮羽扇,道:「羅本,今日喚你前來,卻有一事相詢。」

    羅貫中慌忙道:「您有何吩咐,但說無妨。」劉伯溫道:「方今天下大亂,有明主欲趁勢而起,征服四夷,一統天下,拯黎民於水火,你可願為他所用?」說著目光一凝,定定盯著羅貫中,看他表情如何。

    卻見羅貫中沉吟半晌,抬頭正視劉伯溫,緩緩道:「您的眼光極準,貫中素來心服,只是……」劉伯溫接口道:「只是……你要見上一見是麼?」

    羅貫中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說道:「什麼都瞞不過您……」

    劉伯溫輕擺羽扇,搖頭笑道:「說起來,這人你也識得。」

    羅貫中心頭一動:「哦?」心中已然在暗自尋思,自己認識地人當中,有誰能堪當明主之稱。聲音方落,後堂便已轉出一人,一襲青衫,身長八尺,眉如墨染,鬢若刀裁,面目稜角分明,俊朗無匹,抬頭望去,但覺此人極具英氣,只看一眼便能記住。隱隱透出一股熟悉的味道,彷彿似曾相識,但卻始終想不起何處見過這樣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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