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當宋青書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 謎團
    紅葉大大咧咧的伸出右手,拍拍宋青書肩,意態十分親密。

    青書不避不閃的受了,笑道:「禪師謬讚了。在下還有一事相求。」紅葉一聳軒眉,似笑非笑道:「何事?」

    青書拱了拱手,正色道:「還請禪師為在下保密,莫要對他人提起宋青書三字。」

    紅葉和尚懶洋洋的看他一眼,伸了個懶腰,他右臂上血痕猶在,宛然一條猙獰大蛇,但似乎這和尚卻並不怎麼放在心上,只嗤笑道:「和尚不是多嘴多舌之人,打了一架就算了,囉囉嗦嗦的作甚。」

    青書置之一笑,心道這和尚明顯早知道自己身份,也知道當年發生的事,卻絕口不提,只旁敲側擊,機鋒暗藏,定是有意試探自家。

    說到玩心機,時常和劉伯溫這等人才一塊兒探討的宋青書,還不至於把什麼都給說出來的地步。

    雖說不及劉伯溫詭譎狡詐,但分寸虛實,青書還是能拿得定的。

    換做他人知曉自己消息,青書大可以殺人滅口,只是,眼前這人顯然是個極難惹的人。

    要是沒記錯的話……紅葉和尚,算是華山派氣劍之爭的始作俑者之一吧?當然,雖然他毫不知情。

    想到這裡,青書悚然而驚。

    毫不知情?只怕未必……

    岳肅、蔡子峰武功雖是不弱,但即便再練二十年,也及不上紅葉一半,卻如何能夠在他眼皮子底下把《葵花寶典》帶回?

    打第一眼看見紅葉和尚起,青書便有一種感覺。似乎,七年之前。漢水之畔,同元廷中那白髮男子鬥得難解難分的那個紅衣和尚,便是眼前這人吧?

    那白髮男子身法絕速,進退自若。在十八羅漢陣內亦是揮灑自如,渾無半分滯澀。功力固然是驚世駭俗,而速度之快,更是冠絕寰宇。

    細數天下絕學,有如此神速者,捨《葵花寶典》其誰?

    好像有一條極為模糊的線條將這些人一一串連起來,但這根線的模樣,卻是始終看之不清。

    青書按捺下心中波瀾。強自壓住動手逼問的慾望,心中卻在暗自比較兩方實力。要打的話。兩人都難能取勝,若是鬧僵了反而不好。

    紅葉見他不語,沉吟一會,問道:「沈師弟知道你還活著?」

    青書搖頭道:「不知道。」紅葉深深看他一眼,緩緩道:「你不怕他洩露出去?」青書看他一眼。道:「我雖與沈振鴻並無深交,但確信此人乃是誠信君子,我信中將起因始末都一一陳述,他絕不會這般作為。」

    紅葉「哈」地一聲笑,嘿然不語。

    青書懶得同他打機鋒玩,一振衣袖,對紅葉拱手道:「今日得與禪師印證武學,委實不虛此行。將來江湖再見,定當秉燭夜談。闊鬥一番。」

    紅葉目中精芒一閃,驀地冷笑道:「江湖?嘿嘿,嘿嘿……」

    青書瞧他神色異樣,心下忍不住揣測起來,暗道這和尚武功深不可測,丐幫的降龍十八掌都通曉其四,甚至於當年那位武功蓋世的白髮男子都不能完勝於他……

    這人到底是什麼身份?

    紅葉深深望了青書一眼。臉上忽而泛起笑容:「咱們還會再見的。」一拂左袖。飄然而去。

    青書目送紅葉遠走,對這忽而瘋癲忽而大方忽而沉重忽而歡欣地和尚愈發好奇。側了側頭,俊臉上也是泛起笑容……還會再見?

    一振袖,肩頭微動,一封黃皮書信從袖口跌落,青書側腕一撈,手持信箋,大步走到東邊右首第一間房外。

    透過門縫一觀,房間裡佈置甚是簡陋,一張床,一桌一椅,一個書架,一尊佛像,一個蒲團。

    青書將信箋塞入門縫,潛運內力,這封黃皮書信便悠悠蕩蕩飄到蒲團之上。

    臉上劃過一絲笑意,好像千斤重擔陡然卸下,他長呼一口氣。

    悠遠空靈的鐘聲響徹寺廟之內,卻是南少林和尚午課做完,各自回房了。青書足尖一點,迅捷無倫的飄然退去。

    山間雲霧不散,好似謎團一般。

    禪房花木深,梵音空靈悅耳。

    紅葉緩緩坐下,咳嗽兩聲,嘴角劃過一道笑意:「這少年以弱冠之齡成就如此武功,老妖怪沒好日子過了……」

    盤膝而坐,紅葉合上雙目,潛運「易筋經」內功,真氣遊走全身,將體內余留的「太極勁」逼出。

    拭去嘴角鮮血,紅葉搖頭苦笑,還以為這少年失蹤七年,武功進境雖大,但也不致出神入化之境,故而試探間多有輕敵,總覺得自家登臨絕頂多年,豈是這毛頭小子能比?

    誰料對方不但功力精深,抑且招式奇妙,氣勢盛大,似乎遠無竭盡之虞,輕敵之下,終在第五十三招上不慎被「太極勁」侵入體內經脈。

    但通其理,一招一式皆帶「太極」之意。

    之後的局勢,以無傷對有傷,紅葉漸漸便抵敵不住,螺旋狀的「太極勁」更在他奇經百脈中肆虐,讓他痛楚不堪。故而他只得拿出壓箱底的功夫,才能勉強維持平手。更在比鬥之後假借為樹木花鳥超度之名,或跪或坐,或站或傾,順理成章的擺出各種最適合「易筋經」內力行走地姿勢,勉強壓下經脈中痛楚。

    直到此時,他才得抽空從丹田調出「易筋經」如磐石般的穩固真氣,緩緩溫熱全身,驅除餘勁。

    功行七轉,紅葉睜開雙目,一片溫潤晶瑩。

    「易筋經」不世之寶典,唐初李靖倚之成曠世功業,縱橫無敵,由此可見一斑。這「易筋經」地功夫固然攻擊力極強,但療傷之效更是奇妙,不過半個時辰功夫,紅葉和尚便傷勢盡復。

    「高耐,你進來吧。」紅葉運功之際,神明通達,不減往日,早就聽到極輕極輕卻穩健有力的腳步聲,而後停下,他便知道,自己這位弟子,已然在門外恭候了。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個臉色蒼白的男子走入禪房之內,面貌說不上有何出奇,但卻自有一股子「靜」的味道。他恭恭敬敬的跪在蒲團之上,磕了三個響頭:「徒兒給師傅請安。」

    紅葉淡淡道:「免了。」

    高耐起身站起,靜靜侍立一旁。紅葉端坐席上,師徒倆似乎極有默契地各司其職,互不打擾。

    紅葉驀地歎道:「高耐,你拜在我門下,有幾年了?」

    高耐恭聲回話道:「蒙師尊山間領養,迄今十二年了。」紅葉看他一眼,忍不住搖了搖頭:「十二年了,十二年了。」頓了一頓,又道:「你費了九年時光學那一套羅漢拳,總算還能使得全,可是、可是又三年過去了,你還在反覆練那套羅漢拳,唉……」

    高耐本就蒼白的臉頰刷的變得慘白,嘴唇哆嗦著:「徒兒、徒兒……」

    紅葉禪師長歎道:「也是我平日裡參悟禪機,對你疏於管教,說到底,還是我這個做師傅的不夠盡責…」

    高耐驀地跪下,眼中含淚:「師傅於弟子恩重如山,是弟子不中用,是弟子不中用……」

    紅葉扶起他來,卻見他手臂上青紫一塊,捋起他袖子一看,便見手肘之上,整條手臂幾乎腫起,一塊青一塊紅,顯然被人痛打,方致如此。紅葉歎道:「渡遠打的?」

    高耐囁嚅道:「渡遠師弟好心和我切磋……」

    紅葉眉間閃過一絲怒色,斥道:「好心個屁!這小子佔著有三分功夫,四處惹事。若非為師在少林還有幾分地位,早被掃地出門了!」

    高耐只是不語。

    紅葉見這徒兒不語,又是長歎一聲,伸掌撫在高耐手臂上,潛運「易筋經」內力,緩緩疏通高耐臂上經脈。他和聲道:「高耐,可還疼麼?」

    高耐面現感激之色,連連點頭:「不疼,不疼。」

    「你服侍貧僧十二年,任勞任怨,卻是辛苦了。」紅葉喟歎道。

    高耐方欲說話,紅葉卻突然出言,好似故意打斷他話頭,又好似喃喃自語:「羅漢拳為我少林拳法之始,衍變開來,故而有七十二絕技,高低變化,各有不同,能悟到什麼程度,可就看你自身資質和造化了……」

    高耐一怔,忽聽梵音聲聲,眼前大放光明,一字一句,一筆一畫跳動不休。

    待得眼前再復清明時,自己已在房門之外,感覺到懷中好似多了什麼,高耐慌忙摸出來一看,卻是一本紙質甚新的小冊子,還沒看到封皮上的字跡,耳邊卻響起空靈聲音:「你好生修習,渡遠再來打時,你儘管還手。半年之後,我且看你修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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