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當宋青書 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 禪師
    清風徐徐,斷枝敗葉卻逆風而走。宋青書和紅葉二人四掌對拼,「啵」「啵」大響不絕於耳,重重氣浪湧開,將兩人足下微塵殘葉四面推開。

    紅葉右膝屈下,伸展右臂,左掌一引一推,一式「龍戰於野」,接下青書一記「擘天掌力」。但終究是勁力不及對方沉雄厚重,退後兩步,順勢飄然退後三丈,足尖一點,躍上一棵大樹。

    青書也是縱身躍上,呼的一掌拍出,掌未至而威先至,聲勢駭人,勁力滔天,將這枝條之上的新葉老葉都給吹的一乾二淨,紛紛飄下,散落一地。

    紅葉足尖在樹枝上輕輕一點,右手搭在大樹主幹之上,微微用力,借勢側身一旋,竟是躲過青書這看似避無可避的一掌。

    宋青書讚道:「好!」他已佔上風,威勢內力俱在巔峰,遂趁勢追趕,雙掌在胸前一圈,潛運「攬勢」之法,強攬天地大勢於掌間,轟然推出。

    但紅葉卻仿似游魚一般,滑溜溜的渾不著手,右手只搭在樹幹之上,不住借力躲閃,青書強攬天地之勢的數掌都被他一一避過。紅葉躲閃間固然沒有絲毫窘迫之態,抑且揮灑自如,間或抽空反擊一兩招,蓄勢待發,以待青書氣勢洩盡,再行反擊。

    他已落下風,養對手之全鋒而待其斃,原是正道。但任這和尚想破腦袋,又怎能料到,眼前這和他對敵之人,竟是身懷「攬勢」奇功,一身氣勢融融洩洩。更能強攬天地大勢,是絕無洩盡之虞的。

    然而,對青書來說,氣勢雖說是無窮無盡,但內力還是有所窮盡的。畢竟任「純陽無極功」回氣速度如何之快,如何的綿綿不絕,都是不可能趕得上剛柔並濟。猛烈絕倫的「擘天掌力」消耗之速地。

    又發了七八掌,青書見對方一意閃躲,心道若再如此下去,率先內力不濟者勢必是自家。遂招式一變,出招陡然柔軟起來,左手綿綿虛引,右腿斜斜跨上,左膝微屈,右臂陡化單鞭,往紅葉臉面抽去。

    這一下看似柔柔慢慢。實則迅捷無倫,較之擘天掌力快了不知凡幾。畢竟擘天掌每發一記,勢必牽動臟腑內氣,提前蓄勢是不可避免的。而這一記單鞭,卻無蓄勢之虞。

    紅葉躲閃不及,慌忙鬆開搭在樹幹上的右手。抬手一架。

    便聽得嘶嘶裂帛聲響起。紅葉禪師右手衣袖迸裂,右臂陡然現出一條血紅印痕,絲絲血跡滲透出來,將破碎的白衣染得鮮紅。

    青書這一記單鞭出自「太極拳」。他雖未輕見張三豐創出的這門絕世神功,但後世公園中老頭兒老太太打的還少麼?內功甫一大成,幾經揣摩之下,遂成「搬攔錘」「單鞭」「炮錘」幾門至為猛烈的法門。

    「單鞭」妙術,柔法外,剛法內。陰柔居中,烈陽在外,一手抽過,竟是真地如掛滿倒刺的鞭子掠過一般,將紅葉右臂抽得血肉模糊。

    紅葉見得這手,面色一變,已知這一下自家已然輸了一籌。易筋經內力自發自動之下。傷口竟是以可見的速度癒合著,幾乎頃刻間便已結痂。

    他輕叱一聲。眼睛微閉,雙手豎在胸前,屈指結印,身上竟仿似陡然生出朦朦寶光,莊嚴肅穆,氣勢大盛,讓人陡然喘不過氣來。

    青書心中冷笑:「跟我玩勢?」適才他雖然潛運「攬勢」之法,但卻並不想讓紅葉知曉自家壓箱底的絕技,故而表象看來,是他強催內力,以無儔內力助漲氣勢,實則內裡不然。

    此刻見紅葉氣勢大漲,他好勝之心陡起,也不管不顧壓箱底的功夫如何如何,當即深吸一口氣,聚斂氣勢,陡然放出,好似波瀾驟起,洪水滔天,往紅葉和尚頂門壓下。

    驚濤駭浪之中,紅葉彷彿一葉漂泊小舟,但無論這浪花如何滔過,這狂風如何猛烈,紅葉和尚只巋然不動。

    青書右手綿綿而引,左臂內屈,右掌陡然握成一拳,側轉過來,往紅葉胸口錘去。

    這門絕學,正是他新悟的「太極拳」中的「炮錘」之法,一錘打出,有如大炮轟鳴,剛勁猛烈之處,可謂天下無雙。

    紅葉禪師猛地一睜眼,目中寶光流動,喝道:「!」結印的雙手驀地伸展開來,平平向前推去。

    一錘兩掌轟在一處,卻是沒有絲毫響聲。

    落針可聞。

    紅葉眨巴著眼睛,問道:「你這是什麼武功?」

    青書胸中陡然湧起一股豪情,淡淡道:「武當,太極!」

    紅葉點頭道:「果然厲害非常。」青書見他那兩掌竟能將自己還甚於「擘天掌」的「炮錘」化去,抑且不退後一步,心中不由也自好奇,問道:「禪師適才那兩掌,卻是何等神通?」

    紅葉和尚笑道:「少林,六字真言功!」

    青書心頭一動:「哦?六字真言?」紅葉知此人功夫絲毫不下於己,也就不瞞他:「是貧僧以易筋經內力為基化出的一門厲害功夫,是貧僧壓箱底地功夫,今兒卻被施主給逼了出來。」

    青書含笑道:「在下亦自技窮矣!」

    兩人對視一眼,都是綻顏而笑。好似心有靈犀一般,竟是齊齊收回手來。「喀嚓」一聲大響,這株不知活了多久的參天大樹轟然坍塌,頓時塵煙四起,走獸競奔,鳥鳴蜂嗡之聲,不絕於耳。

    再打下去,就是比拚內力之局了。到時候兩敗俱傷,可不是好玩的事兒。大家又沒什麼深仇大恨,還是各自罷手的好。

    宋青書與紅葉和尚攜手各自落下,青書梯雲縱固然轉折自如,風姿若仙,但紅葉的身法也自飄逸絕倫,好似飛將軍一般。緩緩著地之後,紅葉雙手合十,看著這方圓數十丈內一片狼藉,臉色漸漸難看,猛然頓足歎道:「罪過,罪過。貧僧一時手癢,致諸位蒙此不測,家園遭毀,委實罪大惡極。」

    說著竟是對著大樹一揖到底,滿臉沉痛之色。

    青書不由好笑,剛開始你幹嘛去了?不是打得很歡麼?現在又是作揖又是道歉的,算個什麼?但也不方便說些什麼,只是搖頭不語。

    紅葉卻是乾脆盤膝坐下,念了一遍往生咒,好像又覺不夠,又端端正正、恭恭敬敬地跪在樹前,正容整裝,磕了三個響頭,嘴裡還不住喃喃道:「貧僧自來只跪佛祖,諸位往生極樂,千萬在佛陀面前美言幾句。」

    青書再忍不住,哈哈笑出聲來。

    這和尚有趣,當真有趣。

    紅葉回頭瞪他一眼,斥道:「笑什麼,貧僧可不是鬧著玩地。」

    青書哈哈笑道:「咱倆弄得這些鳥啊蟲的家破……那個啥亡,更辣、辣手催……樹。它們跟咱們委實是苦大仇深,怎麼還幫你在佛祖面前美言?」

    紅葉聽得愁眉苦臉,長歎一口氣道:「唉,早知道就不把你帶這裡來了。這下好了,西天的日子可不會好過了!」來回左右踱了兩步,紅葉驀地戟指青書,喝道:「你也是罪魁之一!這可是要下十八層地獄的!」

    宋青書一振長袖,怫然道:「西天何在?我自逍遙今世,他能奈我何?」

    紅葉一怔,好似十分苦惱,捧著一顆光頭,左搖右擺的唸唸有詞。

    青書見他如此,又不由好笑,問道:「禪師,你在打機鋒麼?宋某智術淺薄,可不敢奉陪。」

    紅葉只是不語。

    宋青書繞著坐在地上的紅葉走了一圈,方要開口,卻見這奇奇怪怪的紅葉和尚抬起頭來,問道:「你來這裡作甚?」

    青書暗道此人既然早知自己身份,那便也無不可言之事,便道:「有信函一封,與少林俗家弟子沈振鴻。」

    紅葉奇道:「哦?你找沈師弟?」

    青書點頭道:「然也。」紅葉和尚一拍光頭,笑道:「他出寺了。」青書一怔,但轉念間便道:「他房間何處,我自將書信放他室內便是。」

    紅葉站起身來,細細打量青書一番,不住點頭道:「瞧你衣裳華貴,腰懸玉珮,顯然富家子弟,絕非雞鳴狗盜之輩。嗯……你不是來南少林偷東西的……」

    青書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咳嗽道:「自然……自然不是……」

    紅葉點點頭道:「好,我便告訴你沈師弟屋室所在。」說著身形一閃,頃刻間便在數丈之外,青書揉身跟上。兩人並肩走了一程,漸漸屋舍儼然,紅葉一指東邊道:「右數第一間房,便是沈師弟的房間。」

    青書點點頭,拱手道:「禪師指點之恩,多謝了。」紅葉擺手道:「不謝不謝。」頓了一頓,又問道:「你不怕我騙你?」

    青書坦然道:「能有此等通達修為者,豈隨口胡扯之輩?」紅葉哈哈一笑道:「你這人有意思,肆意逍遙,不管不顧,抑且看人極準,是個成大事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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