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家車行,在全國各處都設有分號,那麼,只要它能站住腳,就將帶來龐大到普通人無法相像的財富。
首先,分號多了,哪裡都敢去,其他車行不敢接不願意接的活兒,它可以接下來,因為不必擔心回程沒有活兒。再者,只有它敢接也樂意接那長途的活兒,其他車行沒有這項業務,便沒有競爭之虞,長途的價錢又高,這樣生意自然好做。而生意一旦做開了,名氣出去了,客人便會不計長短途都跑來這裡,那麼它就可以憑藉著自己龐大的規模逐一的將其他車行擠垮或者吃掉。
其次,對於這麼大的一家車行來說,本家的生意其實已經不再是賺錢的重點了。分號多了,覆蓋的範圍就廣,給客人送東西的時候,捎帶著拉些東西到異地,這就又是錢,而按照一般規矩,這東西離開產地越遠越值錢,車行盡可以把東西的貨物對調來賣,偏偏還不用自己掏運費,一切都由僱車的客戶出錢。這等於是搭著別人的順風車賺錢,這便是那無本的生意,賺了一分的差價,這一分便儘是你的,而事實上,這個才是最來錢的,比那車行的本家生意都來錢。這樣一算,開一家車行,便等於同時擁有了一家大型的貿易行。
當然陳羽知道這一切都還只不過是一個夢,先不說要建立這麼大的一家車行有多少實際的難度,而自己現在手上卻只有兩萬兩銀子和一樁糧食的生意,根本就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單單就說這麼大一家車行一旦成立,所面臨的打壓,就能帶來一場滅頂之災。
那些同行自然是會對它實施很多措施來打壓,這個是題中應有之意,不是什麼稀罕事兒,而一家車行要想站起來,挺過這一關是必然的。而這家車行一開始可以偏向於長途運輸,這就避開了很多火力,想來只要妥善經營,要站住腳該不太難。
那麼,隨後要面臨的就是生死考驗了。任何一個王朝,會允許出現這麼一家跨全國的大型機構嗎?而且,這家機構擁有大量的馬匹,大量的人手,它能貨物南北,它能人際東西。車船店腳牙,都是掌握信息探聽消息獲得情報的好地方,幾乎可以說,這麼大一家車行,只要它願意,那麼它就可以隨時掌握這個國家的最全面最詳細的第一時間的消息,從而可以輕鬆的把握整個國家的動向,它可以隨著一聲令下,變成一個龐大的情報機構。
存在這種潛質,上位者又不是傻子,不會看不出來,誰會允許國家內部出現這麼一個機構?這不是在給自己的統治埋下一個潛在的危機嘛。
那麼,它的下場就很顯然了,上位者一聲令下,風捲殘雲,片瓦不存。
陳羽心裡轉著這些念頭,不知不覺間就到了自家門口。那門房上的錢六是個三十來歲精細伶俐的人,遠遠的打望著自己少爺回來了,便跑出門來迎接,又不等陳羽開口說話,他便主動道:「少爺,廚房裡飯都已經備好了,少奶奶等著您吃飯呢。」
陳羽嗯了一聲往裡走,那錢六卻又追在身後道:「少爺,陳府上來人,說是找您有事兒,現在還在西廂房候著呢。」
「哦?我去看看。」陳羽說著便往前院拐了過去,那錢六自回他的門房不提。
陳羽來到廂房,卻見裡面的人是二少奶奶治下的小廝名叫小樂的,便問道:「怎麼派了你來了,是二少奶奶讓你來的還是銀屏?是什麼事兒還值得這樣等著,告訴宋總管一聲不就行了?」
那小樂乖巧地陳羽請了安,然後說道:「回羽爺的話,是銀屏姐姐派我來的,她讓我來就是給您傳句話兒,這話雖然只有幾句,但是銀屏姐姐特意交代了,要是您不在府上,那我就在這裡等到天黑,也要等你回來親口告訴你,決計不能說給第二個人聽,因此,我就候在這裡了。」
「哦?」陳羽一聽這話,知道是個機密事兒,便乾脆坐下來指指那椅子道:「坐下說吧!」
那小樂看了看椅子,卻還是沒敢坐下,反而倍添了一份恭敬地說道:「謝謝羽爺,小的天生就是個站著的命,就不坐了。我把銀屏姐姐的話告訴給您,這還得趕著回去呢。」
陳羽知道他的心思,便也不讓,只說道:「那好,你說吧,我聽著呢。」
「銀屏姐姐讓我告訴您,說是她本來想好了給那鄭海安排個閒散差事打發到外面去,二少奶奶聽說了之後倒是沒說什麼,不過到了太太那裡,卻給駁了回來。太太說,老總管這幾年也見老了,府裡正需要有鄭海這麼一個熟門熟路的人來料理些事,外面那些租子派誰去不行,偏要派他?因此,銀屏姐姐答應您的事兒竟然沒有辦成,這便讓我來告訴您一聲。她還說,以後她繼續想辦法,讓您也想點主意出來,別三兩句話一說,就把包袱撂給別人了,擀皮兒調餡兒的,盡指著她一個人。」
陳羽聞言點了點頭道:「你回去告訴她,就說我知道了,回頭去府裡請安見了她時再詳細說吧。」
「是,羽爺,我一定把話兒給您原封不動的帶到。」那小樂躬身答道。
陳羽當時便掏出了一小塊兒碎銀子扔給他,那小樂高興的一搭手接住了,口中說著「謝謝羽爺賞」,便退了出去。
知道了那鄭海的事兒竟被太太給駁回了,陳羽便不由得思量一陣,他現在和那鄭海簡直是死敵了,是以,還得再想個辦法弄倒他才好。
想了會子沒什麼好主意可以支派他的,又覺得有些餓了,便抬腳去了後院兒吃飯。正走著時抬頭看,便見在月亮門那裡不知做些什麼的丫鬟阿瑟看見陳羽回來了,便遠遠的給他請了安就跑進去了。
阿錦和阿瑟這一對雙生子的小丫鬟正是胡大海所送,據說是徐州人,家裡父母都已經死了,她們原來的名字叫做大苦小苦,陳羽覺得實在難聽,便作主給她們改了名字,姐姐叫阿錦,妹妹叫阿瑟,她們對這個新名字倒是喜歡的緊。
這兩個小丫頭,也才不過及笄的年紀,還貪玩的緊,以前在家裡窮困不堪,她們很小就要幫著爹娘幹些活兒,因此便總也沒什麼時間玩兒,現在到了陳羽府上,少爺少奶奶待人和氣,又見她們姐妹性格嬌憨,便格外憐愛,兩人便很快就放開了心懷。姐姐阿錦還好些,畢竟從小做姐姐做習慣了,總是考慮的多一些,因此還有個丫鬟的樣子,妹妹阿瑟則好像是完全的變成了一隻歡快的小麻雀。這幾天都見這小傢伙的逗人模樣,陳羽倒也習慣了,因此看見她那蹦蹦跳跳的樣子,也只是笑了笑便邁步走了進去。
屋子裡綺霞聽說陳羽回來了,便一邊命人上菜一邊接了出來,又命人打了盆水來,親自伺候著陳羽洗了手,堪堪的菜也端上來了。
正吃著飯,陳羽不知怎麼就想起早上的事來,便一擺手命丫鬟們都下去了,然後*近看綺霞的臉,問道:「她們都說怎麼樣?是不是這個式法兒比以前的好看?」
綺霞聞言想起早上的事兒,便不由得羞道:「好看倒是都覺得比其它那些式法兒好看多了,可是我卻不敢跟她們說是相公你幫我畫的,要是被人家知道我相公吃完了飯閒著沒事,便給我畫眉,看不笑死人家!哪有個男子漢大丈夫躲在房裡給自家女人描眉的,人家會說你沒出息呢!」
陳羽聞言笑道:「這值個什麼了,豈不聞閨房之樂有甚於畫眉者!這本就是人生在世一大樂趣,那些俗人不解其中趣味,難道我也要跟著從俗不成?且理他們作甚,說便說去,我有沒有出息,他們判定不了!」
綺霞聞言淺淺一笑,這人呢,打從認識他那時候起便是這麼個性子,看上去很是謹慎小心的,其實行事卻最是恣意隨心,尤其是在自己面前,哪裡有個那平日裡的嚴謹樣子了。不過,不正是因為這樣,才讓自己這麼死心的愛著他跟著他了嗎?
「這個事兒且不說了,你縱畫得我眉眼裡再好,也不頂什麼事,倒是我前兒跟你說的那個事兒,你想的如何了?」
陳羽聞言想了想,前兒的事,應該是指的納妾那件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