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箭攜雷霆萬鈞之勢破空而,一箭中矢。母鹿哀鳴一聲倒在了地上,小鹿慌張地湊上前無措地添弄著母親。不過,出乎我意料地這箭竟沒射向它的腹部,而是只射斷了母鹿的後腿,並不致命。
「這雪鹿狡猾地很,躥得也快,要捉一隻成年雪鹿實屬不易,只是……」子夏飄雪放下弓箭轉向我冷笑了一下,「只是這畜牲有個最大的弱點,護崽。外出覓食必定將其子掩藏極好,只要捉出它的小崽,那成年之鹿就算藏得再好躲得再遠也必定現身。」殘忍!我怒目向他。
「不過……」他清淺一笑攬住我的腰縱身一躍,飛上白雪皚皚的雪松枝頭,「朕難得有興致出來狩獵,捉這麼個溫順的東西回去就太無意趣了。」
微濕的空氣中有血氣絲絲滲透,子夏飄雪鼻翼微動,「鹿血腥重,你說是先引來豹呢,還是先誘來虎?」冰塑般妖俊的臉轉向我,紫色的絲在風中劃過我的臉頰,紫眸慵懶地透著勝券在握的閒適。
我心下一沉,還道他手下留情不傷那鹿命,卻原來……天寒地凍,猛獸要捉到肉食肯定不容易,這血腥味隨風擴散不出片刻定將它們招引來,而不論哪種猛獸都喜活食,故子夏飄雪才不取那鹿的性命。
我望著使命掙扎想要站立起來的母鹿和一邊孱弱的幼鹿,悲憫地閉上了雙目,儼然我和紫苑的真實寫照。
突然,一陣陰風過,伴隨著一聲咆哮,一隻龐大的猛虎從林中一躍而出,厚重的虎掌拍落地面時擊起一層簌簌白雪,幾乎整個大地都因這林中之王的到來而地動山搖。
那雪鹿一驚,情急之下竟用其餘三隻腳站立了起來,跛著腳往一旁閃躲還不忘將幼鹿護在身下。
獵物已出現,身邊的子夏飄雪卻輕扶松枝不以為然,一副不準備出手的樣子。正在我疑惑時,另一個矯健的身形從林中潛伏而至,一隻金錢獵豹尾巴一掃一掃正在從側面靠近那對雪鹿,優美的肌肉線條勾勒出一個蓄勢待的前兆。
那猛虎突然一個狂風擺尾,自然現了對面與自己有同樣目的豹子,既是獸王豈有同他人分食的習慣。大吼一聲,便與這對手嘶咬起來。
子夏飄雪滿意地笑了。
最後,獵豹不敵猛虎,被廝打得奄奄一息,老虎也只不過略佔上風,一戰下來,雖勝猶慘,身上傷痕纍纍。子夏飄雪袖中一甩,暗鏢沒入虎腹,殫盡力竭的獸王在悲吼聲中轟然倒下。
子夏飄雪攜著我的手臂從樹頂飛下,撣了撣衣袖,嗤笑:「不過如此。」
一虎一豹一鹿一崽,鮮血順著裝置好的籠車一路蜿蜒,在雪地裡留下一串觸目驚心的蜿蜒血路。
原來,這才是這妖孽所要的結果!好一個奸詐惡毒的狩獵計謀!兵不血刃卻一箭三雕!寒意登時襲遍全身。
「阿夏,你抓到什麼了?」紫苑揮舞著金弓從林子那邊興奮地衝了出來。
薄荷荼靡梨花白第二卷:風翻綠竹竹翻風流雲聚散了無痕
「阿夏,你抓到什麼了?」紫苑揮舞著金弓從林子那邊興奮地衝了出來。紅色的鶴氅,似滾滾而來的烈焰,融化了冬天的一隅。
不等回話,紫苑便迫不及待地奔到了獵籠前,視線直接躍過兩隻雪鹿在虎和豹之間掃了個來回,舉起手中的弓,用弓的一角戳了戳尚存一口氣的豹子,那猛獸雖受了致命之傷卻仍舊反應靈敏,一個激靈咆哮一聲張口就要咬紫苑。
我心裡一緊,欲上前拉紫苑,紫苑卻滑溜地一閃,撲入我懷裡咯咯笑著,「父皇,我要那畜牲的毛皮。」烏溜溜的眼珠看向妖孽轉啊轉啊的。
「若喜歡,自己扒了去便是。只是,你要用這毛皮做何用處使?」子夏飄雪伸手給他整了整由於一路奔跑弄亂的衣領。
「給娘子做付暖手筒子。」紫苑將小手放入我被這冰天雪地凍得有些紅的手裡,毫不猶豫地回答。我胸中一暖,漫過一層酸澀的感動,手中抱著紫苑緊了緊。
子夏飄雪睨了紫苑一眼,眸光一閃停在我身上,「為何不給父皇做一付?」
我一愣,妖孽這話怎麼聽怎麼覺著不大對勁,抬頭看他,臉色照舊清冷,只是眉間多了幾道輕淺的擰痕,嘴角微微抿著,昭示著其主人的不滿,竟十足像個嫉妒的孩子在討糖吃……
「男子漢大丈夫怎麼可以戴這種累贅的東西?父皇羞羞。」紫苑一邊用食指刮著臉頰,一邊捂著肚子嗤笑。
那子夏飄雪被紫苑一笑竟頗有幾分尷尬之色,臉頰被慍怒染上了些許顏色,不知如何作,見周圍裡三層外三層都是些侍衛,便將殺人的視線拋向他們。那些侍衛何等機靈,立刻目不斜視地一致將頭轉向外面,一個個神色大義凜然,只是嘴角不能克制小心翹起的弧度出賣了他們腹中壓抑的笑意。
子夏飄雪咳嗽了一聲,向一旁的穆凌問道:「紫苑這半日里拉弓練習得怎樣?」
穆凌一抱拳,躬身回道:「啟稟陛下,殿下雖年幼資質卻是上乘,臂力強勁,挽弓已是無甚大礙。」
子夏飄雪略一頷,「先習挽弓,之後練靶。第一月以木為靶,第二月以葉為靶,第三月以獸為靶,第四月以人為靶。按此順序習之。你再帶紫苑去一旁練練。」
「遵旨。屬下定按陛下所說教導殿下。」穆凌又一抱拳退向一邊。紫苑也蹦蹦跳跳背著弓箭跟著去了。
等等,這妖孽剛才說什麼?「以人為靶」?!
「你……」我一怒,剛要開口怒斥他,就聽得林外傳來得得馬蹄聲,一個侍衛高喊:「報——!」
待行至眼前,那侍衛一躍下馬,「屬下參見陛下,長公主西隴國皇后娘娘求見。」話音未落,對面便有一隊人馬過來,為的女子身著緊領對襟窄袖襖衫,墨綠刺繡,白狐裘披風輕裹,胯下一匹通體雪白的駿馬,迎風而來,如行雲流水一般。
子夏飄雪無甚表情地望向來者,喜怒不辨。
為女子下馬後朝子夏飄雪微一欠身,「見過皇兄。」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我兩年前在西隴皇宮有過一面之緣的初融飄雪。烏絲輕挽,沒有累贅的式,只在側面簡單簪了一朵瑩潤碧綠的牡丹,即便帶了兩分趕路的僕僕風塵,卻不失其渾然天成的大家風範,舉手投足端莊得體。
不過開口卻是略帶了幾分洶湧怒氣,「皇兄莫要欺人太甚!」
子夏飄雪也不應她,伸手拂過我的頂,撣落幾片偶爾落在間的雪花。我往旁邊移了一步,避開他的進一步碰觸,冷眼看著眼前這對兄妹。彷彿對我的避讓很是不滿,子夏飄雪眉頭蹙起,緩緩開口:「長公主如今益地了不得了,見了兄長竟是如此問安的?」一邊攥過我的手揉了揉,越揉越冷。
「皇兄為何要如此緊緊相逼?!難道這三年皇兄從他那裡得到的還不夠多!……」我心中一緊,這個「他」說的是誰?
「夠了!」子夏飄雪冷聲打斷她,隱有威嚴,語調卻仍舊慵懶,「女大不由人,長公主人大了記性倒也差了,莫不是忘了自己姓什麼?」
那初融飄雪臉色白了白,像是對這妖孽也有幾分懼意,眼神錯開,不敢直視那對妖氣的紫晶目。一轉眼將視線落在了我的身上,不能免俗地掠過一絲訝異驚艷之色,不過轉瞬即逝,不愧為儀容得體的皇后。
「初融既已嫁出,自然先是西隴國的皇后,其次才是雪域國長公主!」皇后兩個子很是刺耳地扎入我的耳膜。
子夏飄雪輕輕一笑,幾分嘲弄,不再回答。他挽了我的手對邊上侍衛一個眼神示意,那侍衛便上前來。
「風大雪寒,先將雲美人送回宮去。」說罷拍了拍我的手背放開。
「是。」那侍衛便對我做了個請上馬的手勢,我不甚情願地躍上馬背,本想細聽,卻顯然子夏飄雪不想讓我如願。的e8
一行侍衛便簇擁著押送我回去。剛行了兩步,便聽得後面隱約傳來初融飄雪的聲音,「這雲……莫不就是……!」之後的話便被風聲呼嘯帶走聽不真切。
我們一隊人馬到了密林外圍,眼見有一圈侍衛重重把守,想是出了這層把守便出了皇家狩獵圍場。我身邊的一個侍衛舉出一張金牌,那守衛便一躬身,「放行——」
出了獵場行了一段路拐過一個彎後,我身邊的鏢騎侍衛突然個個倒下,連他們身下的馬也來不及出一聲嘶鳴便悄無聲息地倒入雪地。
片刻前還浩浩蕩蕩的一隊人,此刻便只剩一個錦衣侍衛端坐馬上,與我隔著橫七豎八的幾具屍身遙遙對望。
突然,他舉劍策馬來勢洶洶,「雲想容,拿命來——!」
我一皺眉,定定勒住馬繩。
那錦衣侍衛奔至眼前,舉起長劍直指我的咽喉致命處,我眼睛眨也不眨,挑眉看向他。劍氣劃過我的皮膚,一寸寸逼近……
最後,劍尖停在離我肌膚一毫米處,殺氣從他眼中傾瀉而出……
僵持片刻後,我不耐煩地開口:「花翡,你到底要不要刺?」
對方立刻嘻嘻哈哈地放下劍飛撲過來,被我一下閃開,「嗚嗚嗚,桂郎,可把奴家想死了!」
「你呀~」一個月來壓抑的心突然放晴,我不自覺地有些溫暖地想笑。適才眾人一倒,我便猜是他,之後他裝腔作勢更讓我肯定自己的猜測,世上怕是找不出第二個人像他這樣隨時隨地都惦記著耍花腔。
「話說回來,圓妹是如何識破的?」花翡嚴肅地作沉思狀,片刻後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想來這易容術也遮擋不了我與生俱來的風流倜儻俊帥本色。在這群傻不楞登的侍衛裡一定是鶴立雞群、獨冠群芳,圓妹與我心心相通,定是一眼就能……」
「這兩匹馬你事先抹過解藥了?」我打斷花翡散性的浮想聯翩。花翡賊笑著點點頭。
「不過,紫苑還在他手上,我如何走得?」思及此,我不禁有些著急。
「那個小魔頭……」花翡見我瞪他,馬上改口,「我們寶貝紫苑上得天入得地,他有什麼好擔心的。」
「不行!我要帶紫苑走!」紫苑雖是機靈,也終究是個孩子。
我掉轉籠頭,花翡卻攔住我,「相信我!子夏飄雪在紫苑七歲前斷不會傷他一分一毫!」他的眼神裡有著從未有過的認真。
「七歲?為何!」七這個敏感的數字一下刺激了我的神經,「難道是那血菊之毒?!」我就知那妖孽大費周章在我生產時偷梁換柱肯定有陰謀,他是目的性何其明確的一個人,費盡心思養了紫苑三年肯定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麼。
花翡點點頭,「現在解釋來不及了,等你我夫妻二人逃出去我再給你細細道來。到時再商量對策將紫苑救出。」
我心下一沉,雖是萬般擔心紫苑,但花翡定不會拿此等性命攸關的大事騙我,所以我先與他一同逃走才是上策。如此冷靜一想,我便朝花翡頷,「好,走吧。」
花翡卻嘻嘻一笑,回望山林,「圓妹,我們不走,就在原地找個地方躲避起來,再將馬匹驅散。那子夏飄雪現你失蹤肯定會派人沿馬蹄印追擊,等過了風頭我們再下山。」
我搖搖頭,「若是常人定會沿馬蹄追蹤,但子夏飄雪何許人?其心思縝密,性子狡詐且多思慮,凡事入他腦子必定會多轉幾個彎。他一現我失蹤後,定疑我尚在山中,故其會在第一時間派出手中七成侍衛封鎖此山圍查,而只遣三成侍衛追蹤馬蹄印跡。若滯留山中,無疑是坐以待斃,這許多侍衛一寸一寸地圍找,到時別說我們兩個大活人,便是一隻兔子怕也躲不過。所以,我們應快馬加鞭下山去。」
花翡聽後「嘖嘖」點頭贊同,一揚手中馬鞭,與我一起駕馬並馳下山。幸好我沒有騎著子夏飄雪的血祭,不然肯定跑不遠,一來那馬肯定會聽他的哨音,二來那馬長得太惹眼了。
又越過一片雪林,終於看見下山的路。望著眼前三條岔路,花翡略一猶豫,我指了指自己的後面,「快!跳過來,我們共乘一匹,讓你那匹馬沿左面那條路跑。」
花翡在馬頸處扎入一根長針,那馬一聲嘶鳴沿著左面之路拔足奔走,而花翡則一個縱身躍上了我的馬背,我們沿著右邊的那條路飛馳下了山。
下山後,我第一件事便是找了個隱蔽的地方將衣服翻一面過來穿,這衣裳做工精美,若等會兒這般穿著混入山下小鎮就太顯眼了,幸而衣服的內裡沒有刺繡而且是較暗的純一色面料,翻過來穿若不細看便儼然是一件較為普通的衣裳了。
換好後我命令花翡也依葫蘆畫瓢翻一面穿,他那件侍衛的衣服也特徵很明顯。
趁花翡換衣服的當口,我對這溪水將花翡事先準備好揣在懷裡的人皮面具對著臉型仔細貼上。揮鞭在馬背上一策,讓它沿著溪水向下游跑去。而我和花翡則假裝不認識的兩個人一前一後進入溪水上游處的小鎮。
果然,我們前腳剛入小鎮不久,後腳就來了一隊人馬進鎮盤查,人數不多,只有十幾人,而且子夏飄雪也不在其中,可見他的思路果真如我所料,這裡並不是他的搜查重點。我和花翡這時正分別佔著小鎮酒館裡一東一西兩張桌子點菜。那侍衛匆匆進來挨桌查過去後,不覺有異,便又匆匆奔出門去,只剩下嚇得目瞪口呆的食客和掌櫃反應不過來到底生了什麼事情。
餘光瞥見侍衛出門後,我才放下手中菜單,胸中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一抬頭,卻見花翡不知何時已磨蹭到我身邊來,「圓妹,為何只來了這十幾人?即便是三成侍衛也不只這些。」
我喝了口茶緩緩逃亡的緊張情緒,低聲對他分析,「七成封山,三成追擊,下山之路分三條,左面一條有淺蹄印跡,中間一條無踏雪痕跡,右面一條蹄印較深。若常人定會猜想我們為了迷惑他們,其中一人棄馬與另一人共乘一騎,而遣另一匹馬空載沿左面小路而去,那較淺的蹄印便是佐證。於是定當沿蹄印較深那條路追擊。但子夏飄雪卻會親自率領三成*人馬中大部分人沿根本沒有蹄印的那條路追擊,那兩邊的馬蹄印跡在他眼裡都是障眼法,他會認定二人皆棄馬,而你攜著我使了輕功沿中間小路踏樹離去,故沒有留下任何印跡。」
「所以,」我有些慶幸自己壓對了賭注,「他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花翡兩眼精光地看著我,「哈哈,不愧是我家桂郎,又聰明又可愛!」一邊伸手捏我臉頰,「桂郎這樣神機妙算,不如給奴家卜上一卦,看看以後我們是生兒子還是女兒。」
我不睬他,低頭吃菜。
令我奇怪的是他居然沒有繼續呱噪,狐疑地抬頭,卻現他正用一種悲憫的眼光憂心忡忡地望著我的頂心,「桂郎,聽說聰明的人禿得快。你讓奴家後半輩子對著個沒頭的郎君可如何是好?」一邊掩面作宮怨狀。
我一口菜噎在喉頭,上下不得。
如果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的思維方式我永遠猜不透,此人非花翡莫屬。
薄荷荼靡梨花白第二卷:風翻綠竹竹翻風朝落暮開空自許
「紫苑也傳了我那血菊之毒?」避開人群七拐八彎轉到一個僻靜處,我便迫不及待地問花翡。見他點頭,我焦躁萬分,「那妖孽要利用紫苑所帶之毒做何用?」
「你莫要急,聽我慢慢跟你說。」花翡撫了撫我的手背,像是要安撫我激動的情緒,「此事開端須從子夏飄雪六歲時說起,當時雪域國聖教宗師冷采霖入宮參加皇帝壽筵,於宴席中一眼相中骨骼清奇的子夏飄雪,認為乃百年難得的練武奇才,便破例將其收作弟子。子夏飄雪出生時其母晴妃便難產而死,當夜又恰逢其國亂黨起義,而他又生得紫紫眸,當時的雪域國皇帝便認定子夏飄雪的出生乃不祥之兆,自幼便對其甚為厭惡,聽得那冷采霖願收其為徒,二話不說便同意他將子夏飄雪帶出宮闈入山苦修,明眼人都知那皇帝其實巴不得將子夏飄雪打得越遠越好。」
不知為何,聽到此處我竟有些許惻隱,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便是這樣吧。
「雪域聖教所習之武功乃當今世上最高的武功『蓮籐神功』,共分九重。子夏飄雪天賦異稟,只用了四年便練到了『蓮籐神功』的第八重,而最後的第九重內功心法甚是怪異,定要全身血氣逆向行走方可練成。當年冷采霖之所以可以練到第九重是因為其本身便生得與常人不同,血液本就是逆向而行,故不存在此困惑。而子夏飄雪若沒有辦法修煉到最後一重的話,不出幾年那『蓮籐』便會開始反噬,每隔一月作一次,作時如萬蟻鑽心,四肢麻痺,如此反覆五年後便會武功盡失,漸漸四肢盡廢直至油盡燈枯力竭而亡。」
「之後,不知那冷采霖從何處得知我教中的『血菊』之毒可使全身血液逆行,並告知子夏飄雪。但『血菊』之毒從不外傳,故子夏飄雪十歲練到第八重後便拜別雪域聖教,化名『夏雪』千里赴西隴國中尋到我爹,拜師習毒。我爹當時並不知他的真實身份,只道是個資質甚好的孩子,便收入門下。」
我大驚,「那妖孽竟是你師弟?!」難怪當時我劇毒的血液對他一點作用都沒有,因為五毒教中弟子一入教門開始練習的第一件事便是日日以身試毒,毒藥的劑量漸增,毒藥的品種漸增,直至百毒不侵。
「曾經是。他入我門中不到一年,我爹便現了他的真實身份。而我教有一不成文的規矩——斷不參與皇族之事。故一查探到他乃雪域國八皇子後,我爹便將他逐出師門。所以,他到最後也沒有得到血菊。」
「後來,他折返雪域皇宮,十四歲弒父屠兄終登帝位。那時,我爹已然仙逝,他老人家臨終之時料定子夏飄雪不會放過我五毒教,日後必來索毒。而以他的性子,得到那毒後也不會放過我們,必將血洗五毒教。故我爹將那『血菊』配方盡毀,此後,便再無人知曉此毒如何配製。子夏飄雪卻不知,只道此毒還在我教中,他一日得不到『血菊』,教眾便一日性命無虞。」
「子夏飄雪初登大位那幾年成天派人追著我到處轉,後來我嫌煩不想陪他玩躲貓貓了,便帶著教眾隱居到霄山深處,讓他無從找尋。但他豈能甘心,仍舊遣探子四處查探我們的蹤跡。」
「不過,有一事我很是感激他。」花翡兩頰梨渦若隱若現,烏黑的瞳仁一閃一閃,「要不是那幾年他讓人漫山遍野地追著我跑,奴家哪能遇見命定之人。桂郎,你是奴家的恩公,奴家無以為報,就讓奴家以身相許吧!」說完大張著手臂要抱我,被我黑著臉一把推開。
「什麼恩公?我不記得何時曾有恩於你?」我有些迷糊。
「桂郎真是無情,奴家的心,碎了……」花翡仍舊不知死活地在那裡唱大戲,見我不說話瞪著他,才臉色一變,收斂一點,繼續往下說:「說來話長,說起我們美麗的初遇,那是在一個月明之夜,微風拂過……」花翡的眼睛彎起,像兩泓月下的清泉。
「長話短說!」我截斷他。
「梨園。」這回倒真是夠短,短得不知道什麼意思。
「花翡,我跟你說正經的。」我再次警告他。
花翡委屈地撇了撇嘴,「那陣子,子夏飄雪的手下追我到香澤國京城,我受了重傷便易容成女裝躲在那戲班子裡,偶爾出來唱兩嗓子透透氣。那天我傷口復,唱了一段要下去休息,哪知跳出個什麼潘家的紈褲公子非要再唱,我便急了,那時子夏的手下就在看台下,我若再唱身上之傷必定復滲血,這一敗露,那人擒我可不就跟捻個小螞蟻似的。」
「幸而這時,台下一個青衣少年一下站了出來,說要替我唱,這才解了我的燃眉之急。說真的,桂郎唱戲還真是好聽。」我吃驚地看著他,原來那天站在台上唱戲的花旦竟然就是花翡!而我居然機緣巧合救了他。不得不說人與人之間的際遇是一個很奇妙的東西……
「之後,我便現又多出一撥人馬在找我,一查竟是香澤國雲相所派之人,民間還有傳聞說香澤國太子妃是我五毒教閉關弟子,我便決計入宮一探。這一查探我才知原來雲丞相那個貌若天仙的小女兒竟中了血菊之毒,而且這個小仙女就是我的恩公大人。本想將桂郎帶出宮卻沒成。」
「之後沒過幾年便聽聞雪域國對香澤國開戰,停戰條件竟是要香澤國交出太子妃。我便知那妖王肯定是在找尋我的時候現了你爹也派人找我,便起了疑查探。而他為了奪你不惜開戰,肯定是知道了你身中『血菊』,想用你做他修習第九重『蓮籐神功』的血引,而且他身上的武功當時必定已經開始反噬了,不然也不會著急至此。」原來當初他向香澤國索要我竟是為了殺我取毒血為引!那紫苑……!
「他戰敗後更加緊鑼密鼓地找我。後來,你毒進入假死狀態,我便在香澤國皇宮放了把火趁亂將你帶出。慢慢地,我現子夏飄雪派遣出來尋我的人越來越少,最後乾脆不再找尋我,我正奇怪他是不是將那邪功給散了,就聽說那妖王得了個兒子。我覺得有些蹊蹺,就溜進他那皇宮打探。」
「我一眼看見那跟你長得一模一樣的小傢伙,便知定是你所誕之子,而妖王大費周章使了瞞天過海之計將他從香澤皇宮中換出肯定是為了他遺傳自你的血菊之毒,所以他才放棄了從我這裡索毒,畢竟這些年他為了活捉我費了不少心神,耗盡了不少人力財力。只是,這毒需至七歲才作,故,他在紫苑七歲前萬不會傷他分毫。」花翡寥寥幾句話讓我心驚肉跳,那妖孽養著紫苑竟是為了七歲將他殺害!一想到笑得燦爛的紫苑,我就一陣揪心……
「我當時想把這小傢伙偷出皇宮,誰想他嗓門大得很,我剛碰到他,他就開始蹬拳踢腿地哭,子夏飄雪那些侍衛功夫高得嚇人,差點沒把我給剁了,幸好我跑得快。」花翡一臉心有餘悸的樣子,「後來,我又去了次,那小魔頭居然……滑溜得像只泥鰍……」花翡咬牙切齒。原來他這幾年屢次外出重傷而歸都是為了幫我奪回紫苑,心中突然湧上一股難以名狀的感激……
我正欲開口,花翡卻突然眉梢一挑,警覺地拉著我快地躲避近一家最近的店舖,低聲道:「有追兵。」
我用餘光瞄向窗外,就見幾個身形矯健的男子掠過巷口,一看便知身手不凡,但卻不太像子夏飄雪的手下,因為雪域國中日照不充裕,其國人多半膚色雪白,這幾個人面貌我雖看不清,卻一晃中現他們明顯膚色較深沉,倒像西隴國中人……
「這位姑娘,來來來,這邊坐,喜歡什麼樣的小伙子,讓大姐我給你記下。我們『一線牽』可是這鎮上最出名的冰人館了,每天可都配對不少姑娘小伙,姑娘只管放心將姻緣交給我們。我蘇大姐保證姑娘不出一個月便有八抬大轎上門迎娶,明年生個胖娃娃可別忘了我蘇大姐。」那店舖裡一下迎出一個略微福的中年女子拉了我便要我坐,我一愣,聽了半天才知道我們誤進了一家冰人館,也就是專門給人說親的媒人館,相當於現代的婚姻介紹所。
我剛要推拒,就見那幾個武功高手也氣勢洶洶地進來,我趕忙低頭,拉了拉身邊的花翡一起坐下。
那媒婆看到花翡,自作聰明道:「喲,姑娘哥哥也一起陪著來啦。也是,大姑娘家一個人出門總是不放心,有兄弟陪著也好。這位小哥結親了嗎?若沒有,我蘇大姐也一併給小哥介紹個門當戶對的稱心姑娘。」
花翡看著我一笑,「親還沒結,不過已經有心上人了。」
那媒婆有些失望,便又將注意力轉向我,「姑娘多大了?」
「十九。」我心不在焉地答著,一邊用餘光看那幾個追兵不耐煩地揮開迎上去的媒人,在店裡凌厲地掃視著每個人,我一嚇,頭垂得更低了。
「姑娘不要害羞,這婚嫁之事天經地義。」媒婆看我低頭當我害羞,「姑娘喜歡什麼長相什麼家事的小伙子啊?」的6d
「長得鄉土些、憨厚些。皮膚要黑,身體要壯,種菜擔水勤快些,家裡最好有兩畝地、幾頭豬,總之要六畜興旺的。」我隨口胡謅。
瞟見那幾個侍衛沒有現可疑人後又閃出門去,我才抬頭鬆口氣。花翡給那媒婆塞了一錠銀子後有些賭氣的樣子拉了我便出門。
我莫名其妙地看著他愁眉不展地作沉思狀走在我前面,走了一段路後,他突然回頭,頗有幾分幽怨地開口,「圓妹,相信我,我不是故意要長得這麼一表人才的。」
這又是什麼狀況?他說的東西我怎麼總是反應不過來。
「我不會養豬,不過我們有小綠,我一定回去把它養胖些,胖得跟豬差不多。那『六畜』是什麼東西?蠍子和蜈蚣算不算?」他有些猶豫地問我。
我這才反應過來,他這番沒頭沒尾的話是針對我適才和媒人說的擇偶條件說的。我一時失笑,一群武功高手追殺我們,他竟然還有心思琢磨這個,真是感慨他的樂觀,「花翡,你是不是從來都沒有憂愁和煩惱呢?」我不禁脫口問道。
花翡定定地看著我,烏黑的瞳仁像兩彎月下的泉水,清澈卻朦朧,「你怎知我沒有煩惱,有些事即便是神仙也有心無力。」
他面對著我,背後是即將落山的夕陽,餘暉將他修長的身形勾勒出一層金色的輪廓,微風吹散了他鬢邊的幾縷絲。我望著他,突然現他兩頰的梨渦在背光時會有淺淺的陰影……
他說:「你是我眼中唯一的一滴淚,我若不想失去你,便永遠不能落淚。」
薄荷荼靡梨花白第二卷:風翻綠竹竹翻風竟無人解知心苦
他說:「你是我眼中唯一的一滴淚,我若不想失去你,便永遠不能落淚。」
我一怔,習慣性地看向他的眼睛,試圖從那裡找到玩笑的痕跡。以往,他只要一開玩笑眼裡就會有一層流光閃爍。的od
但是,此刻,這對我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眼眸卻清澈明晰,禁錮著陽光裡最明媚那捧碎金,深深倒映著我怔忡失措的臉。眼看著花翡越靠越近,我的腳卻似灌鉛絲毫動彈不得,直到他的溫熱的鼻息觸及我的皮膚,我才慌亂地別過臉去。
花翡氣息一窒,閃電般退開,嘻嘻哈哈道:「圓妹覺得師傅適才這情話編得可動聽?我準備把它整理到我的《拈花密集之情話大全》裡,日後賣遍三國。還有這句『我是你掌中的一顆痣,只要你握緊雙手,我便永遠停留在你的手心。』還有……」
他嬉笑著,卻笑得比哭還難看。讓我心裡無緣由地難過、很難過,生硬地轉身,我聽見自己對他說:「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以後不要再說了……」
我背對著他,快要跌落的殘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好長好長,將我的身形完全攏在其中,與我的影子相互重疊,白茫茫的雪地上竟像兩個相擁取暖的人兒。我不自在地向左面移開一步,拉開了兩個長長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