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貓背著我沿著河道邊的街道慢慢行走,我開心地哼著歌。
一滴冰涼的濕意毫無預警地從天而降,落入我的後脖頸,緊接著,又是一滴兩滴三四滴,我氣憤地想抬頭咒罵是誰家的空調滴水,這麼不道德,突然想起自己是在古代,哪來的空調,真是糊塗了。
抬頭一看,天上已是烏雲密佈,豆大的雨點開始辟辟啪啪地往下砸來,一道閃電劃破天際,緊接著便有一聲悶雷滾滾從天邊奔來,我嚇得一個哆嗦,摟緊小藍貓的脖子,小藍貓明顯一滯,停下了腳步,後背燙得像火燒一樣。
路上的行人紛紛開始奔逃避雨,小攤小販們也慌亂地收拾貨物推著車子焦急地逃逸開來。
「你且莫要怕那雷聲。我找個地方避避雨。」身下藍貓籐出一隻手抹了抹臉上的雨珠,另一隻手將我的膝蓋往上托了托,背著我快步走向十幾米開外最近的一家商舖。
揭了藍布簾子進門,藍貓將我輕輕放下,大概看到我臉上有些許雨珠,掏出袖中絹帕欲給我拭去,伸手,卻突然僵在半道,似乎覺得不妥,便又面紅耳赤地將手轉了個方向,改而把絹帕塞進我手裡。
「擦擦雨,別著涼了。」
我接過帕子,心裡笑他迂腐,小小年紀就有這許多忌諱。
小藍貓見我看他,不甚自在地撩起袖子胡亂擦了擦臉,放下袖子,臉上一片潮紅,細膩的皮膚襯著那霞光般的色澤,粉粉嫩嫩似鮮藕,我看著心裡一動,產生了一種慾望……
哎∼真想抓來煮了吃。
(作者:想歪的同志們說明你們bsp;「小蘭蘭,你真像我的寶貝……」剛剛恢復古董臉的小蘭蘭吃驚地頭一抬,眼睛裡波光粼粼,「我的寶貝『一隻耳』!」(作者:暈死,有話要一口氣說完。心臟病都被你嚇出來了。)
「你!……」眼裡光彩幻滅,手指指著我氣得都抖了,「你居然把我比成……」
「一隻耳有什麼不好,一隻耳和你一樣可愛呢,粉嫩嫩、水嘟嘟的,我最喜歡捏它了。」每次一看到藍貓擺出那副老氣橫秋的樣子,我就想要激他,慣性慣性。
小藍貓本來雲蒸霞蔚的臉一下紅彤盡褪,取而代之一片青紫,額頭青筋淡扯,攥著拳頭別過臉去,髻上的淡金束帶被這急劇的動作帶起,在空中劃過一條光路,打了個圈,停下。
「這位小公子和姑娘光臨小店,不知要買些什麼呢?」我一看,這才現我們剛才急匆匆進的是家玉石飾店。店內櫃檯上擺滿了色澤各異、款式不同的玉石項鏈、玉石耳環、玉珮、玲瓏、玉玨,琳琅滿目。而問話的正是站在櫃檯背後戴著方帽的掌櫃。
小藍貓就像沒聽到那掌櫃問話一般,兀自冷著臉整理衣裳,這一瞬竟讓我覺得跟那狸貓相似得緊,不怒自威。看來他是真生氣了,小藍貓雖是皇子平時卻很注重禮數,尊老愛幼,很少給人臉色看,現在這樣不言不語倒真有些嚇人,這次真真惹怒他了。
亡羊補牢。「小蘭蘭,你看看有沒有什麼喜歡的?姐姐買給你。」
眉頭緊鎖,仍舊埋頭整理衣裳,那倒霉的衣角都快被他給揉碎了。
「笑一笑十年少,不要生氣了嘛∼∼都是一隻耳不好,回去我燉了它。」(一隻耳:又扯上我……我怎麼就這麼倒霉,攤上這麼個主!遇人不淑啊∼∼請使用京劇長腔念。)(作者:女豬啊,你和一隻耳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小藍貓心不甘情不願地被我拉到櫃前,賭氣地橫了一眼,「都是些俗物,你若喜歡自己買去。」
掌櫃一下臉面掛不住了,鬍子氣得一扇一扇。
「不知掌櫃這可否依圖現場切割呢?」我輕搖頭,轉身問掌櫃。
掌櫃看著我的眼睛愣神了一下,「可以可以,姑娘若有圖紙,只管交給我店內師傅,只要不是太複雜的紋路款式,定可在一個時辰內交出飾。」
我玩心一起,問那掌櫃討了紙筆,畫起草圖來,藍貓總是小孩心性,看我畫圖,立馬忘了生氣這檔子事,湊在我邊上好奇地看了起來。
「你這畫的是什麼妖怪?」
「小孩家家,不要胡說!這可是古神聖獸!胡說話是會遭天譴的。」我不樂意了,明明我畫的是可愛的加菲貓,怎麼到小藍貓眼裡就成妖怪了。
畫好以後我便遞給掌櫃,挑了一塊紅玉髓讓那師傅去雕刻。我和藍貓則跟那師傅進了加工裡間,親自看他雕刻。那師傅也是巧手,叮叮噹噹,約摸半個時辰的功夫,一隻憨態可掬的加菲貓就刻了出來。
我拿著紅玉加菲貓,滿意地吹了吹縫隙裡的玉石碎屑。親手將它繫在小藍貓的紫黑色緞面腰帶上。
「送給你了。這聖獸可以保佑我們小蘭蘭快快長大。」這玉珮可是寄托了我對藍貓的殷切期盼——希望他多吃多睡,努力長成像加菲這樣胖乎乎的一代名貓。剛才在小藍貓的背上我就現了,這孩子雖然力氣很大,但還是略顯單薄貴氣了些。
小藍貓輕輕撫著腰間的加菲,一時間花瓣臉上又開始雲蒸霞蔚,眉宇舒展柔和開來。
「掌櫃,總共要多少銀兩?」我問掌櫃,突然想起自己身上並沒有多少銀子,不知夠不夠,有些心虛。
「小的哪敢再收姑娘銀子,外面的一位爺已經把小的這店給買下了,說是只要姑娘和小爺看上的隨便拿。」掌櫃一臉諂媚地給我和小藍貓端茶遞水。「您二位想也累了,坐著喝杯茶,慢慢挑。」
我和小藍貓同時愣住,這才現店裡除了掌櫃,剛進門時三三兩兩的客戶早已不知所蹤。什麼人竟會給我們付賬?難道是小藍貓有什麼熟人?轉頭用眼神詢問藍貓,藍貓則是衝我搖搖頭,明顯也是雲霧繚繞。
好奇地單腳跳出門去,兩個候在一旁的人刷刷跪下:「奴才給主子請安。三爺請主子過船一敘。」
人嚇人嚇死人,我往後一蹦,差點沒跌進身後小藍貓的懷裡。藍貓伸手輕輕將我扶穩。
「起來吧,你們三爺如何知道我在這?」藍貓瞄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兩個彪形大漢。
「奴才不知,三爺只是吩咐奴才們守在這,等主子出來給主子引路。」說完,那漢子便一左一右在我和藍貓頭頂各撐開一把油紙傘,雨勢已經小了下來,密密橫斜,隔著雨簾和街道,朦朧可見對面水道上浮著一艘絳紅色畫舫。
「是三皇兄。別叫他認出你來。」小藍貓不顧身上會被雨水打濕,側過身來扶著我往那畫舫走去。
招財貓?他要做什麼?
踏上畫舫,便有宮女給藍貓行禮,撩開珠簾將我們引進去,舫內焚著麝蘭香,淡青煙色繚繞,與窗外疏雨相映襯,剔紅嵌螺鈿漆的桃木小几邊倚著一個人,象牙色織錦緞,眉如遠山,眼眸細長,此刻正半低著,清清淡淡地盯著手上白釉茶杯中悠悠打轉的茶沫,彷彿在透過綠茶看著什麼,墨色的長睫如黑天鵝的羽翅緩緩垂下,在眼睛下方投下一片陰影。正是那招財貓。
「啟稟王爺,十六王爺到。」宮女柔柔地通報了一聲。
黑色的睫毛抬起,如展翅欲飛的蝴蝶,撲扇開翅膀。
「蘭茂見過三皇兄。」小藍貓一抱拳。
「奴婢綠翹參見王爺。」我合手放在腰際右側,屈了屈膝蓋,行了宮禮。
「免禮。適才喫茶走神竟沒瞧見十六皇弟進來。上茶。」招財貓執了藍貓的手在小几另一側坐定,眼睛卻是停留在我身上,我一嚇,低下頭去,生怕他看出端倪。
「十六皇弟今日好雅興,冒雨兜街,可有何收穫?」雖低著頭,仍感覺那視線灼著我。
「彼此彼此,皇兄不也雨中泛舟,閒情妙趣。蘭茂適才不過挑了個小玩意兒,還要謝過皇兄如此慷慨。」
「為兄是孤舟獨泛,不似皇弟,有佳人作伴。」半瞇著玩味眼神觀察著我,也不向小藍貓解釋為何會知道我們躲雨在那店內。
「不過貼身侍女罷了。」
「皇弟今日挑得什麼玉飾,可否一觀?」招財貓總算不再打量我,目光轉向小藍貓。
「這……」小藍貓似乎不大願意的樣子,最後還是慢騰騰地解了身上紅玉髓遞給招財貓。
招財貓端詳半日,「這玉倒一般,只是不知刻的是何物?」
「據說是古神聖獸,可以佑人平安。」小藍貓乖乖地把我剛才對他胡謅的話重複了一遍。
「哦?不知這聖獸何名?」招財貓追問。
「……」小藍貓一下愣在那裡,真是個老實孩子,連瞎掰都不會。
只好我來,「稟王爺,此聖獸名喚『加菲』。」
招財貓又用那細細長長如竹葉般的眼睛打量我,彷彿為終於將我引開口感到高興,但願是我的錯覺。
「加菲?何解?」這招財貓怎麼這麼多問題,藍貓三千問都沒他多。
「福祿有加,鉛華似菲。故喚『加菲』。」連我都不免佩服自己胡編亂造的本事,我真是本山大叔的嫡傳弟子。
「甚好甚好。本王孤陋寡聞,今日倒長了見識。」
「王爺謙虛了,誰人不知王爺博聞強識,奴婢不過偶翻些胡書,碰巧記得些典故。」
招財貓嘴角綻開一朵笑意,似蓮花初放,低頭,白玉般剔透的釉瓷茶蓋輕輕捋過杯中飄浮的茶葉,抿嘴品了品,熱茶潤紅了薄唇,鮮艷妖媚。「綠翹?春『綠』楊芳草長亭,翠『翹』金雀玉搔頭。此名甚妙,人也妙∼」
「謝王爺誇獎,奴婢俗人,這名字是十六王爺給奴婢取的。」小藍貓在一邊看那招財貓對我很感興趣的樣子,煞是緊張,生怕我被認出來,我的手心也慢慢滲出了一層汗。招財貓看似溫和,舉手投足卻給人一種壓迫感,可能是天性使然的皇家威嚴。現在能理解那些人為什麼那麼怕狸貓那冷冷的臉,不過狸貓我倒是不怕,倒常常有種恨得牙癢癢想揍他的感覺。
招財貓不答話,只對著我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