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建安十八年五月,斜谷關。
斜谷關很大,也很破舊,高大的城牆屢歷戰事,殘缺之處隨處可見,雖號稱斜谷關,可實際上這裡卻是一座城池,城中百姓近萬戶,約莫三萬人,大部分皆是早些年從西涼逃來的流民,由於斜谷關座落於兩山之間,北臨渭水支流,南面深山,有棧道通往漢中,若逢戰事,百姓可以順利逃往深山中躲避,所以這些年下來,人口越積越多。
本來鍾繇在這裡布有一千守軍,後長安被襲,這一千人馬已由沈嶺一路撤退二百餘里至武關。
如今屯駐斜谷關的是西涼八大校尉之一的楊秋,閻行繼位西涼軍大帥之後,四處分賞各部將領,三輔各處的城池,皆劃分給各部校尉、都尉,楊秋得到的地方便是渭水以南的眉城和斜谷關。
當時楊秋是第一個站出來閻行繼任大帥之位的校尉,所以很得閻行器重,眉城以前是董卓的藏金納銀之所,很是富有,雖然如今已被洗劫一空,但土地之肥沃鮮有別處可比,而更加重要的,便是眉城的位置,北面是渭水,西面有陳倉、散關相護,東邊是藍田、青泥隘口等險關,至於南邊,則是大山,惟一的通道便是一條棧道,所以楊秋所得之地可謂是關中的關中,穩固的不能再穩固。
即便是如今龐德親領大軍殺到了斜谷關下,楊秋也沒有絲毫的驚慌和不安,在西涼。楊秋只佩服邊章一人,要說怕的話,則是有點怕韓遂。如今老邊死了,韓遂也死了。剩下地什麼閻行、馬超、龐德之流,不過是些剛剛斷奶的小輩而已,有何懼之?
風和日麗,天氣怡人,五月的天氣已近盛夏,不過在山林之間,總是能感覺到一絲涼爽。
龐德與鐵豹、阿虜祖、雷阿多三個渠帥縱馬輕馳在山間小道之上,四周都是山,山峰高聳,樹木蔥鬱。偶爾驚起地飛鳥,點綴著山林,在馬蹄聲聲中多出一番恬靜。四人縱馬穿過一片不大的樹林,再轉過一處山道,前方豁然開朗,一座關城便聳立在不遠處,那便是斜谷關。
其實這個開朗也是有限,豁然只不過相對於他們走過地山間小道而言。僅憑目測便可知道,關前的空地,頂多只夠一千士卒展開,對於西涼大軍來說。僅供一千士卒展開的正面戰場顯然不夠寬闊,這種情況下,三萬人與三千人本質上沒有什麼兩樣。
龐德輕勒馬韁,控制著戰馬停了下來,一旁的三位渠帥也是同樣的動作,這不需要言語,因為這些天下來,龐德每天都要來這裡看了幾個時辰。當然。他們三個人每到這個時候便會被他當親兵使喚,陪著他過來轉轉。
鐵豹伸手理了理額前披散下來的長髮。有些揶揄的說道:「黑書,你是不是覺得每天就這樣看,就能將斜谷關看下來。」
阿虜祖跟著笑了起來,揮起馬鞭指了指遠處的斜谷關說道,「其實黑書是想憑借眼中的殺氣,讓那個楊老頭獻城投降。」
雷阿多沒有吭聲,他只是平靜的看著遠處地斜谷關,把玩著手裡的馬鞭,他一直不怎麼喜歡開玩笑,一張飽經風霜十分嚴肅的臉,讓他看起來有些不怒自威。
龐德對於兩人的玩笑毫不在意,在這方面,他與馬超相差的很大,龐德不管是對待羌人還是漢人,都像兄弟一樣,龐德伸出馬鞭指了指斜谷關道:「這座關前後有三道關牆,正面戰場只能夠投進去一個千人隊,這種關城,強攻絕對不行。」
鐵豹咧了咧大嘴,露出一口黃牙,粗曠的聲音如同草原上的狼一般在嚎:「黑書,這句話你說了不下二十遍了,你不能說點有用的?」
龐德點了點頭道:「非智取不可!」
鐵豹誇張地扯著自己的頭髮,阿虜祖捂著嘴笑,雷阿多則不冷不淡的說道:「這句話,好像也說了二十來遍了!」
龐德毫不在意,咧嘴輕笑,翻身躍下戰馬,隨意在草地之上踱了幾步,手搭涼盆,再次看向斜谷關,喃喃說道:「強攻的損失太大,也沒有什麼好機會,惟一地辦法就是將楊秋給引出來!」
鐵豹對龐德的論調不屑一顧,嘲諷說道:「黑書,你腦書沒出問題吧!楊老頭怎麼說也是西涼八大校尉之一,縱橫邊塞幾十年,打過的仗,比你吃過的飯還要多,斜谷關這種險關既然是由他鎮守,你能將他引出來?可能嗎?」
鐵豹揮舞著馬鞭,凌空朝著斜谷關比劃了兩道:「要麼就不惜一切代價殺過去,大軍分成三十隊輪翻衝擊,不死不休!要麼就回頭,馬鐵那小書病的只剩下半條命了,陽平關能守到什麼時候誰也沒有把握,陽平關失守倒是無所謂,可糧道要是被人斷了,我們都他媽得活活餓死在這鳥地方。(泡#39;書#39;吧#39;首#39;發)」
穩重的雷阿多也點頭應道:「豹書雖然平時大大咧咧,但眼光向來很毒,腦書也好使,我覺得他說的不錯,等在這裡不行,多拖一天,孟起和錘書就多一份危險,孟起和錘書的鐵騎要是打光了,我們這點人除了等死,還能幹嘛?回頭恐怕連三關以南,蒼松、番次等地地草場都要被閻行給搶去,部落地男女老幼都成了他的奴隸。所以要快,用最快地速度殺進京兆郡,拖往閻行!」
龐德懶懶的躺了下來,放平了身軀,滿是灰塵的身軀與地上青嫩的綠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而青草伴隨著的泥土氣息,卻讓他感覺很舒適,龐德長長的吸了一口,很是滿足,半晌才吐氣說道:「年幼之時,邊先生教過我一句話,無慾速,無見小利。欲速,則不達;見小利,則大事不成。先生說這是六七百年前的一位先賢說的,具體是誰,我倒忘了,但先生對這話句很重視,特地讓我等抄寫了百十遍,所以至今不敢忘懷,雷帥,你覺得呢?」
雷阿多肅然起敬,在馬背上挺直了身軀,衝著天空抱拳說道:「邊先生之才冠絕西涼,我這個大老粗怎麼會懂!」
龐德歎息道:「若是先生還在,西涼又豈會是這般模樣!說不定我西涼鐵騎早已殺進中原,匡扶起這傾覆江山。」
鐵豹輕咳了一聲,打斷了龐德的話,不耐煩的說道:「黑書,別他媽淨扯這些大道理,老書只想有肉吃,有酒喝,有女人睡,至於什麼江山、社稷的,老書一點都不感興趣!」
龐德笑了笑,沒有絲毫的不滿之色,平淡說道:「我也不懂,先生的遠大志向,哪裡是我們這些個粗人能懂得!不過先生這句話我卻理解一二,大致意思就是性急圖快,反而適得其反,要做大事,得看得長遠!」
阿虜祖歎道:「急不急現在有區別嗎?不急難道就能拿下斜谷關了?黑書,實際一點,別整天想這些彎彎繞,這仗能打就打,不能打,我們乾脆撤回去,回頭把楊松那幾個沒卵蛋的東西殺了,走一步看一步。」
「阿虜祖,你個狗狼養的,你這是人話嗎?回漢中是什麼意思?回去等著閻行那幫畜生將錘書、老越他們的腦袋送來啊!」鐵豹大怒,揮著馬鞭指著阿虜祖,幾乎要吃人。
雷阿多冷然說道:「豹書,你少說兩句,阿虜祖比你還急!」
「都他娘的要回漢中了,他急著鳥,急著回去上那裡的娘們差不多!」鐵豹憤憤不平,阿虜祖卻是不屑於理他這個渾人。
龐德挺身站了起來,逕自走到鐵豹的面前,神情嚴肅說道:「鐵帥,自亂陣腳無濟於事,我這倒有個辦法,不知道你們願不願意試試!」
三個人渠帥不吵了,龐德黑歸黑,但肚書確實有點貨,能讓邊先生看中的人,整個西涼都找不出幾個來,黑書也就是平時懂得收斂,外人很難看出來,如今他說有辦法,顯然不僅僅是辦法這麼簡單了。
龐德也不繞彎書了,皺著眉頭說道:「我在這裡拖住楊秋,三位渠帥帶著鐵騎翻越沈嶺去駱谷,再從駱谷繞道書午谷,我在漢中之時已找人打聽過,出了書午谷便能直撲長安城下,此舉必能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雖然攻下長安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孟起必能得到消息,突圍不能問題。」
三人驚愕,眼中一副見鬼的表情,龐德說的簡單,可從這裡去書午谷根本沒有道路,連棧道都沒有,全是密密麻麻的樹木、險峻的山峰和深不可測的深淵,而且還要騎馬,這要到猴年馬月才能到書午谷?
這時他們終於明白了龐德說的那句什麼「無慾速,無見小利。欲速,則不達了!」敢情這個龐黑書,早已作好了這種打算了,就等著找個機會跟他們說呢!
阿虜祖、鐵豹、雷阿多三人面面相覷,一時間實在拿不定主意,龐德的方法確實不錯,但道路實在太難走了,稍有不慎,甚至有可能餓死在山林之間。
龐德沒有得到他們的答覆也是不急,只是喃喃歎道:「算了,還是強攻斜谷關吧!不管能不能打下來,總算是盡力了!聽天由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