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西疆,京兆郡,新豐城。
如今已至三月中旬,距離西涼軍渭水大捷已有近四個月的時間,曹操戰敗之後,一路退回鄴城休養生息,大漢國的軍隊,只留下司隸校尉鍾繇鎮守著潼關一線,防備西涼軍東進。
按理來說,西涼軍的形勢應該要比以前輕鬆的多,士卒也可以得到一段休整時間,可實際情況遠非表現上看起來的這般輕鬆,大敵敗逃,西涼人卻又一次走到了內亂的邊緣!西涼軍各部依舊保持著高度的戒備,斥侯、探馬四下密佈,往來縱橫的鐵騎絡繹不絕,一場更大規模的血戰已經醞釀許久,隨時可能展開。
西涼軍中內亂已經不是一次兩次,西涼大軍往往有羌人、漢人,彼此怨恨頗深,摩擦不斷,但最過血腥的兩次卻讓西涼軍差點全軍崩潰。這兩次內亂都有名震西涼的悍將韓遂參與,第一次在翼城前,北宮伯玉、李文侯、六月驚雷等人因為大帥邊章的突然病故而起爭執,為了搶奪大帥之位,他們棄翼城的守軍於不顧,相互拔刀而向,結是韓遂忍無可忍,起兵夜襲,雖然砍下了北宮伯玉、李文侯的腦袋,平息了叛亂,但也種下了仇恨。大軍的內亂甚至導致攻城失敗,西涼軍被迫退往金城等邊陲之地自保。
而距離最近的一次西涼軍內亂,親如兄弟的韓遂、馬騰各掌一軍,卻因為對待羌人的方法迥異而大打出手,結果韓遂棋高一招。襲了馬騰的老窩。殺了他地妻子,馬騰無奈之下入朝為官,投靠了曹操。結果為小人所害,死於異鄉,那場內戰,馬騰雖敗,但退地及時,部隊留給長子馬超統率,自己遠在朝廷以為外援。大大牽制了韓遂,以至於韓遂大軍被壓在金城十數年之久不能動彈。
如今的內亂也可以稱之為上一次的延緩,一方為韓遂地女婿閻行,另一方則是馬騰的長子馬超,只是不同的是,兩人的名望差距與上一次正好相反,相對於名震西涼的韓遂,馬騰不過是個無名小輩,若不是因為他的結義兄長王國名聞西涼。恐怕都沒人知道他。
而如今的馬超拒東羌、抗鮮卑、擊退匈奴,縱橫邊塞,連帶著不可一世地大漢丞相曹操也敗於其鐵騎之下,甚至差點連命都送掉了,這讓馬超的聲望達到了頂點,西涼已無人能望其項背。而閻行這個名字。西涼人實在很少聽人說及,相對於西涼軍副帥馬超,他這個主帥實在顯得有點不副其實。
然而聲明震天的馬超這時卻已被閻行逼到了險境,鐵騎駐紮新豐城,北有渭水相隔、南有灌舉山橫旦、西有灞水、長安堅城,東有潼關,盡然是四塞隔絕。無路可行。
數月征伐。馬超面顯疲憊,白晰的皮膚也已有點變黑。不再如玉般無暇,甚至連向來凌厲的眼神都露出了一絲倦色,惟一沒有變的,還是馬超那雷厲風行的動作,舉手投足之間依舊充滿著力道,充滿著一股必勝的信念。
古風大咧咧的坐在那裡,一邊啃著一條羊腿,一邊不時地用眼瞅著馬超,瞅了半天,馬超還在看案上的那副地圖,古風不耐煩了,嚥下口中的已經嚼爛的羊肉,喝了一口奶酒,伸出油呼呼的手抹了抹嘴,古風打了個飽嗝說道:「小白臉,你整天就站在那看,你看個卵蛋啊,依老子說,乾脆起兵去長安,那幫孫子哪個敢擋,老子砸爛他那顆鳥頭。」
馬超一動不動,眼睛還是落在地圖上,似乎就沒有聽到古風的話。
旁邊靜坐發呆地越哈吉抬頭說道:「副帥,錘子說的也有道理,我們在這等,實在不是辦法,我們耗不過閻行那小子,我們繳獲的糧草雖然豐足,但總有吃光的一天,長安有三輔各處供給糧草,沒有這個問題,乾脆就像錘子說的,我們去長安,看看那幫狗娘養的誰敢動。」
馬超終於抬起了頭,臉上古井不波,沒有絲毫的表情,除了偶爾地一絲疲憊之外,在他臉上絲毫看不出局勢地險惡。他沒有看古風,目光落在越哈吉的頭上,那裡裹著厚厚地紗布,包裹著越哈吉的整個右耳,那只右耳沒了,衝擊曹營的時候,越哈吉的青衣羌騎是先鋒,與曹操的宿衛虎騎短兵相接,雖然一舉擊潰敵軍,但青衣羌五千鐵騎折損了近二千人,越哈吉的耳朵也被削掉了一隻。
這讓馬超有些愧疚,對越哈吉很感激,馬超聲音渾厚,帶著一絲波動,如同山間流水一般圓潤飽滿,「老越,西涼的事急不來的。曹操雖敗,但實力尚存,什麼時候反撲誰也不知道,西涼就剩這點人馬了,能不亂最好!」
「好個屁!你說不亂就不亂嗎?小白臉,你以為你是誰啊,西涼亂不亂,你說了算?你以為你是邊先生嗎?邊先生當大帥的時候,不管是羌人還是漢人,都服氣,西涼軍上下一心向前,但邊先生病逝,北宮伯玉、李文侯、六月驚雷立即就為了大帥的位置互相攻打,連文約先生都鎮不住場面,你認為你比得上文約先生?」
古風嗤之以鼻,嘲諷完馬超之後,冷哼了一聲繼續啃起了羊腿,顯然對於馬超現在的這種不作為很不滿意。
馬超臉色很不好看,他終於扭過頭去,雙眼緊盯著古風,隨後一步步的走了過去,直到古風面前才停下腳步,他的步子緩慢而又有力,配合著全身的甲冑,無聲之中給人以強大的壓力。
古風卻是連頭都沒抬一下,埋頭忙著解決那條羊腿。
馬超瞪著撒頭散發,如同餓死鬼投胎一般吃食的古風,眼神之中露出一股濃濃的殺意,好半晌,眼神之中的殺意才漸漸的弱了下去,馬超的聲音終於再一次響起,比之先前,已多了一份冰冷「錘子,我們一起打了六七年的仗了,我們算不算兄弟?」
「兄弟?鳥的兄弟!你拿著刀逼著老子陪你玩命,還說老子是你兄弟?」古風「」的一聲將吃的差不多的骨頭砸到前面的長案上,騰身而起,對著馬超怒目而視,絲毫不為馬超的殺氣所懼。
看著馬超臉色更白,古風氣憤的吼道:「老子帶著族裡的兄弟跟你南征北戰,打了這麼多年的仗,老子得到了什麼好處?小白臉,當初東征之時你怎麼說的?打下長安之後,戰利品平分,現在白馬羌的勇士已經快死光了,戰利品在哪!」
「你告訴老子,戰利品在哪?」古風油光光的手一把抓住馬超胸前的戰甲,齜牙咧嘴的模樣似乎要吃人!
馬超隨手一拂,古風青筋幾乎暴出的雙手便像是被針刺過一般,猛然縮了回去,捂著手腕,古風的眼睛依舊死死的盯著馬超。而一旁的越哈吉對此顯然已經習慣,錘子的脾氣向來如此,忍了這些天,也該到暴發的時候了。馬超鄙夷的看了古風一眼,冷笑道:「錘子,人不能太過無恥,蒼松的草場難道不是你白馬羌在牧羊?沔陽城中的女人還沒讓你睡夠?」
「老子是無恥,老子是卑鄙,但老子跟你小白臉比,只怕連提鞋都不配,再說了,命都沒了,老子還要草場、女人幹什麼?」古風披散的長髮隨意他的腦袋而四散搖擺,橫飛的吐沫夾雜著嘴間殘留的肉沫而飛舞。
「小白臉,長安已經打下來了,曹操也被你擊退了,雖然沒有砍死那個老賊,但你在渭水河畔一口氣砍了四千多個俘虜,也該能替你爹報仇了,這個時候你還想幹什麼?為什麼還不肯退兵?不管是退回漢中也好,退往武威郡也罷,西涼的仗已經打完了,已經不需要呆在這個鬼地方了!」
馬超收斂起眼中的殺氣,好整以暇的看著面前暴怒的古風,等他不吭聲了,才緩緩說道:「吼完了?」
看著古風疑惑的目光,馬超伸手點了點腦袋,忽然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說道:「錘子,你的腦袋是不是被驢踢過?還是在女人的肚皮上呆久了,已經忘了還有這個玩意?你不會動腦子的嗎?現在我想回去,能回的去嗎?你當灞橋的胖子是吃素的?還是當長安的閻行跟你一樣?他們會放我們回去?」
古風笑,捧著肚子大笑,笑的連腰都彎了下去,好半晌都沒有起來,笑的一旁的越哈吉以為這兩人已經瘋了,神情已經失控了,簡直跟兩人上神經病一樣。
不過古風還沒瘋,他笑了半天,終於直起了身來,同樣對著馬超指了指腦袋,笑道:「小白臉,我看你的腦袋才被驢踢過!老子就是因為想的太多,才看透了你在玩什麼把戲!擊退曹軍之後,你馬孟起的名聲響徹西疆,這個時候你退軍,閻行敢動你一根鳥毛?他要敢動你,就不會提出要奉你為西涼軍主帥。但你不但不從,還駐在新豐不走了,你存的什麼心思?你每天晚上偷偷摸摸見那些人,以為老子不知道?你以為天底下就你會動腦子?梁興、程銀、侯選不斷的將三輔各處的消息送給你,將長安的消息送給你,為的是什麼?你以為老子不清楚?」
「你他媽的,不就是想逼閻行動手,再趁機除掉他一舉控制西涼大軍嗎?你當老子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