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鐵的武藝很高明,當東川兵開始第二輪攻勢之時,他帶著親兵驀然殺出,從東川兵的側翼殺開了一道缺口,長戟在黑暗之中猶如一條靈蛇一般,前突後竄,根本不與敵人的兵刃相接觸,總是沿著一條詭異的線路劃出,穩穩的刺入敵人的咽喉,殺人,在馬鐵的長戟之下似乎變得了一門優雅的藝術,閒庭信步之間取敵性命。
而馬鐵身側的親兵更像是一柄鋒利的長矛,雖然人數不多,但武藝卻是足夠強悍,馬超選他們出來護衛這個體弱多病的三弟,甚至比選自己的親兵還要嚴格,如今這些人發揮了作用,他們以馬鐵為矛頭,帶著一道道利刺,狠狠的扎進敵軍戰陣,將東川兵的防線攪亂。
西涼兵眼見三公子都已親臨前線,知道大軍已沒有了退路,不起奮起餘力,拚死反擊,中軍指揮的軍司馬眼見敵軍側翼出現混亂,立即指揮預備隊殺出,往東川兵的傷口上撒了一把鹽巴。
防線漸漸崩潰,先是側翼的一點,隨即被持續殺來的西涼兵放大,轉眼波及了整條戰線。東川兵頓時潰散了下去,不得不退往牆根再整兵馬。
陽平關出現了短暫的平息,西涼人兵力不足,追擊到東面城牆不遠處時,被城頭射下的利箭逼退,只能退後整束兵卒,準備再戰。屍體雜亂的堆積在陽平關中的空地之上,濃濃的血腥味讓這個夜晚顯得寒意蕭蕭。
東川軍積蓄力量的第二輪攻勢,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雖然這段時間城外湧入的千餘生餘力加強了攻擊地力度,但穩往陣腳的西涼兵展現出的強悍戰力讓他們心悸,四五百名袍澤在敵人長矛、戰刀下慘嚎的景色讓他們失去了再度攻擊地勇氣。
楊任站在城牆上,默然看著那片血腥的戰場。看著密集列陣幾乎與黑暗連成一片的西涼兵,神情複雜。他忽然發現自己剛剛的決定錯了,放緩攻勢固然可以減少士卒的死傷,但也給西涼軍贏得了喘息地時間。剛剛陣形散敵的西涼人尚能死死地擋住他們一步不退,如今列成戰陣之後,想要擊破他們,要花的代價顯然要更多幾分。馬超帳下的這些西涼兵太強悍了,自己手下的這些兄弟雖然也打了不少仗了。但在這些西涼人地面前,就如同一個剛剛學會走路的小孩子一樣。不堪一擊。
楊任有些沮喪,也有一些無奈,原本以為自己兄弟幾個,掌握著兩三萬大軍。又有漢中諸城足夠的糧草軍械供給,能夠在這亂世之中幹出一番事業,沒想到一戰之下。就讓他傲氣盡喪,軍隊實力地差距讓他的雄心壯志消失的一乾二淨,只是五千西涼步卒就已讓他有些束手無策,若是面對名傳天下的西涼鐵騎那該會如何?而強悍如斯的西涼人在面對曹操的大軍之時,依舊舉步維艱,那曹操又會強到什麼地步?
楊任不敢再想下去,那樣自己會更加的害怕。
但他不敢想,腦海之中卻還是不由浮現出馬超白晰、冰冷的臉和一雙幾乎能殺死人地眼睛。楊任不由打了一個寒顫。心中慼慼,暗道:「大哥此次是不是聰明過頭了?跟在馬超身後是不是要比現在這種情況要好地多?」但他已沒有機會再做選擇。既然向西涼人動了刀,就沒有回轉的餘地了,不要說馬超回來了,便是龐德那個黑子領軍殺回,自己兄弟幾人便再也沒有活命地機會了。
黑暗之中的楊任臉色陰晴不定,看看身後一隊隊士卒迅速的湧進城裡,楊任咬了咬牙,拔出腰間的環首刀,筆直的對著前面劃去,嘴裡高聲喝道:「進攻!」
東川軍再度殺進,吃過虧的士卒這次學精了,他們不再冒然衝進,在諸部軍侯、屯長的指揮之下以集成密集的戰陣緩緩前行,密密麻麻的長矛斜斜的伸出戰陣,在一塊塊戰盾的依托下緩緩朝西涼兵逼近,就如同一個刺猥展開了身上的利刺一般,他們漸漸壓縮著彼此的空間。
西涼兵已沒有了長箭,兩輪短兵相接,能用的早已用光,他們只是拿著手中的武器,靜靜的等待著敵軍上前,士卒的眼中沒有恐懼,沒有驚駭,有的只是無盡的漠然和麻木,血戰對他們來說早已成了家常便飯,身側的兄弟也已經換了一拔又一拔,往往剛剛知道身側袍澤的名字,轉眼之間,他已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名字對他們來說,已經不那麼重要,性命對他們來說,也不那麼重要了!
馬鐵咳嗽著,劇烈的咳嗽,咳的連腰都彎了下來,眼見推進的敵軍已快要殺到陣前,幾個親兵忙不迭的拽著馬鐵往陣後退去,心領神會的幾個軍司馬立即指揮士卒填上他們走後留下的空缺,擋住了敵軍追擊的可能,擋住了馬鐵前進的可能。
馬鐵已無力反抗,他現在能反抗的只有這該死的身體,瘦不禁風的身體。
聽著「」的一聲悶響,以及徒然間在前方響起的慘嚎聲,馬鐵驀然流下淚來,他恨,恨自己的身體為什麼不能像大哥那樣強壯,恨自己為什麼不能像大哥那樣帶著西涼男兒縱橫郫闔,爭雄天下。
但沒有了馬超,沒有了龐德,甚至連馬鐵也不在前方,西涼兵卻與平時沒有絲毫不同,他們冷靜、沉著、彪悍、血腥,前陣一千士卒死死抵住敵軍之後,其後的二千悍卒以屯為列,成二十列連綿不絕的反衝向敵軍,前五列士卒幾乎是以自殺的方式迎上了敵人的戰刀、長矛,冰冷的刀刃刺入了他們的身體,胸膛中的熱血隨即流出,但在他們臨死之前,依舊毫不猶豫的舉起了手中的戰刀,狠狠的砍向了面前的敵人。
東川兵與益州兵打過幾仗,益州人很狡猾,根本不與他們短兵相接,依仗著高高的城牆、險關擋住他們的去路,這種面對面血腥的拚殺可能不是第一次,但絕對不超三次,這種悍不畏死,根本連自己的性命都不在乎的敵人,卻是真正的第一次面對,衝擊的二千東川兵,只是幾個回合的時間便開始潰散,那連綿不絕衝過來的敵人恍若洪水猛獸,根本不能力敵。
楊任勃然大怒,氣呼呼的指著接戰沒多久便潰散的士卒吼道:「擂鼓,告訴那幫白癡,後退一步者殺無赦!」
轟隆隆的戰鼓聲衝出了喊殺聲、兵刃撞擊聲沖了雲霄,衝出了黑暗,東川兵驀然想到自己是身在戰場,不是在躲避野獸,看著身後閃著寒芒的戰刀和面無表情的督戰士卒,他們回能硬著頭皮再度返身衝上。
陽平關的喊殺之聲驚天動地,戰鼓激昂,氣勢雄渾。
劉封帶著四千士卒逼近陽平關五百步,隱在關前的一片林子裡,卻是茫然無助。關門沒開,水是渾了,魚也有了,但太高了,下不了水,劉封傻了眼,一點辦法都有了,城頭有火把,火把下面是全副武裝小心戒備的士卒,那座厚重的關門就是一座鐵閘,不打開,一切都是白扯。
魏延早已忘了劉封的交待,嘴巴開始嘀咕個不停,今晚大公子發善心讓他打頭陣,結果興沖沖的跑到這裡一看,沒他們啥事!西涼人關門打狗正自己樂呵著呢!魏延很想罵人,卻又不知道罵誰,龐德走了,也不知道是哪個狗娘養的東西在統兵,太沒腦子了,把關門打開,至少打不過的時候可以跑啊,而且若是有援軍趕來,也能快速的趕進去增援,關著門玩個鳥啊。
唐雷和傅彤不像魏延這麼急,他們兩人安心的倚靠在樹上休息,保存著體力,仗打不打,怎麼打,不是他們擔心的事,只要聽著大公子的軍令便行。
他們這一等便是二個時辰,陽平關的血戰直到天快亮了還在繼續,魏延已經快急瘋了,但再急也沒用,再著急也不能把關門給急開!可能是罵累了,魏延躺了下來,叫過一個屯長,讓他盯著前面的關門,一有情況就告訴他。
魏延折騰了一晚上,很累,想睡會,但戰鼓聲還是在響,喊殺聲還在繼續,吵的睡不著。
劉封的眉頭皺的更緊,天快亮了,他在猶豫,要不要暫時撤走,四千人不是個小數目,天黑的時候藉著樹木的掩護,關上的人發現不了,可天很快就要亮了,天一亮,樹木就遮擋不住他們了,就會被發現,西涼人看到一支軍隊出現在城外會做何感想?西涼人要是知道是自己趕來會怎麼看?劉封不知道,他苦笑了笑,看了看天,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間,黑暗過後,就會天明。
而關上的火把已經快要熄滅,光亮已弱了下去,依稀可以看到那面緊閉的關門。
就在這時,關門開了,一道道人影急促的從裡面湧出。
劉封不由自主的揉了揉眼睛,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而在這時,身側已是一陣驚呼之聲,負責緊盯著關門的士卒也發現了異常,開始提醒身側的兄弟。
劉封大喜,正準備告訴魏延,讓他等到裡面的人出了一半的時候再衝過去的時候,魏延已經一蹦而起,舞著戰刀狂喝道:「兄弟們,殺啊!」
「殺啊!」憋了一晚上的霹靂軍士卒聽到這一嗓子高吼哪裡還能忍的住,一個個隨意軍司馬大人的聲音高吼而起,先是一屯,再是一曲,轉眼便傳到四千士卒耳中,四千人同聲高呼,「殺啊!」聲音驚天動地,甚至蓋過了關上的戰鼓之聲。
劉封只感覺眼前一黑,幾乎氣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