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黑,劉封的心情也隨著天空的黑暗而越發的低落,他低頭不語,不再與阿多吉、劉雲等親兵吹牛聊天,自己悶著頭想著雜七八拉煩燥的事情,這種打完一仗,又接著打一仗的生活,早已讓他厭倦,他想過一種平淡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活的平平淡淡,可這最起碼的要求,他卻沒法作到,不僅義父不准,手下的這些兄弟也不准,他一走,霹靂軍就沒了魂,各部曲就要解散整編去別的將軍帳下,那他們再也不會像現在這般,或許永遠都不會再受到重用,所有人都不讓他走。
天不知不覺已變得很黑,一天就這樣又過去了,陽平關依舊沒有任何的動靜,劉封坐在那拔弄著地上的小草,不由咕嘀了起來,「難道先生估計錯了?西涼軍內亂,不過是先生的一廂情意?」從眼前平靜的情況來看,楊松根本沒有絲毫反叛的跡象,若不是親眼看到龐德帶著大軍離去,劉封甚至懷疑西涼大軍還駐紮在南鄭。
陽平關是座險關,其堅固程度不下於劍閣和葭萌關,面對這種關卡,一座有過萬兵馬把關的險關,僅憑劉封現在帶來的四千兵馬,強攻簡直就是自取死路,想都不用想,給人塞牙縫都不夠,想要殺進去,只能期盼著奇跡,期盼著那座牢固的關門能夠從裡面打開,讓他們能夠衝進去與東川兵短兵相接。
進去了,能不能殺散敵人還是個問題。劉封覺得龐統這次實在有些一廂,好像打仗在他嘴裡,就像玩泥巴一樣,想怎麼捏就怎麼捏,這也太誇張了!
隨即劉封又有些釋然了,楊松,你還是老老實實當你的郡守吧!你不反叛,我便沒有機會。雖然沒有借此機會攻下漢中。但心裡總是好受一些,不管以後是被馬超殺了,還是被龐德擊敗,自己欠他們的,這條命就當還給他們好了。相比於自己背信棄義攻佔了他們原本的城池,也算一個不錯的結果了。
可世事往往出乎了常人之預料,劉封焦急的等待著陽平關情況的時候,那裡沒有一點動靜,等劉封釋然。不打算抱有想法的時候,幾個斥侯慌慌張張的趕到了山頭之上。斥候氣喘吁吁,但說話還算清楚,「陽平關有喊殺聲。」
天不遂人願啦!劉封抬頭看了看天。盡然頭頂全是黑呼呼地樹枝樹葉,但他還是憤憤不平地咒罵了幾聲,難道又被龐統給說中了?漢中真的可以渾水摸魚?
劉封搖了搖頭。不願再想這個問題,招呼著一旁的阿多吉朝山腳趕去。
山下的魏延早已等的不耐煩了,他的身側方圓二丈之內空無一物,身旁的士卒被他整慘啦,避之不及,一顆小樹被他連根拔起,剩下的一些雜草,不是被他放到嘴裡嚼爛了。就是被他拔起來扔的老遠。
唐雷眼都看直了。呆在這裡三四天,就沒看到這個大傢伙消停過。嘴裡地髒話如泉湧,一睜眼就能聽到,其滔滔不絕的氣勢,直讓人歎服,唐雷很奇怪這種粗俗不堪地人怎麼能當上軍司馬,還統率一部士卒?我的老天爺,會有人肯跟這種大老粗混?
結果唐雷傻了眼了,魏延帳下的那些益州降卒現在聽話地不得了,劉封過來對著他們說了一聲集合,唐雷正交待手下的軍侯、屯長召集人手呢!魏延只是朝遠處的黑暗之中揮了揮手,他那部人馬轉眼之間便集結完畢,似乎就沒有分開過!這本事,沒話說啦!
劉封顯然很瞭解魏延地脾氣,在大軍集結的時候,走到魏延的面前,板著臉說道:「魏麻子,一路上不要弄出聲響,我們這次是偷襲,一旦被關上的東川兵發現了,前功盡棄!」
魏延可能是這幾天憋的太累了,等到要打仗了,渾身的是勁,聞言伸手指了指黑暗中的隊列,咧大了嘴巴笑道:「公子,我手下的這些兄弟,誰要是崩個響屁,我這顆腦袋就是你地!」
劉封點了點頭道:「好,那呆會你打頭陣!」
魏延高興地幾乎蹦了起來,差點就要衝上去抱著劉封親一口,手舞足蹈的模樣,實在讓人不敢恭維,那副樣子,也就差扯著嗓子吼上一通了。
劉封交待完魏延,又找來唐雷和傅彤,這是他第一次帶唐雷和益州軍作戰,心裡還有點不放心!魏延和傅彤地手下都是益州兵,唐雷的手下則是原霹靂軍左右兩部抽調出來的精銳,相對來說,唐雷的這部兵馬,還算更牢靠一些。
「唐軍司馬,可曾準備好了?」
「大人放心,一切準備妥當,只等大人軍令。」唐雷不苟言笑的樣子讓劉封提著的心稍稍鬆了松。沉得住氣的人,才能辦大事,自從看到唐雷的第一眼,他就覺得此人可堪大用,調他至中軍也是有意為之,當然還有一個更深層的原因,只不過現在用不著。
劉封伸手拍了拍唐雷的肩膀說道:「今晚魏延是第一隊,唐雷第二隊,我第三隊,傅彤第四隊壓後,不要亂了次序,若是關門不開,沒有機會進關一切自不必說,但若是能夠殺進關上,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衝進去,控制關門,明白了沒有?」
「大人放心!」魏延、唐雷、傅彤三人齊齊抱拳。
「出發!」
馬鐵瘦弱的身軀在火光的掩映之下顯得愈發的弱小,此刻他正手拂一桿長戟,站在西面城牆之上冷靜的指揮著這些血戰,馬鐵年輕、慘白的臉上沒有一絲的血色,嘴裡不時傳來的咳嗽聲顯示著他的身體狀況並不太好,不過他那瘦弱的身軀立在那裡,便恍若是一桿戰旗,原本有些驚慌的西涼兵看到他便迅速的定下了心來,順著馬鐵揮舞的長戟他們迅速的投入到混亂的戰場之上。
陽平關上早已火光沖天,一片狼籍,東西兩道關牆不時的遭受著衝擊與反衝擊,西涼兵與東川兵幾個時辰前來稱兄道弟,轉眼之間已是拔刀相向,不死不休。
對於鎮守陽平關的中郎將楊任,突然率兵攻殺他的西涼軍大營,馬鐵並不吃驚,甚至已經做好了準備,只不過人數上的劣勢,讓馬鐵有些力不從心。
馬鐵從後軍調到馬超身側任參軍之後,便一直隨在馬超的身側,馬超去葭萌見劉封,馬鐵很想去,劉封在西涼的時候也跟他交往過不少次,尤其因為劉封跟馬岱玩的比較好,而馬岱跟馬鐵年紀相偌也比較玩的來,三人之間很熟,但馬超不放心他的身體,讓他安心在南鄭休養。
馬鐵對於馬超向來敬畏,不敢再堅持,便一直留在南鄭,馬超去關中的時候,因為要連夜行軍,疾行百里,也沒有帶上馬鐵,轉而讓龐德轉為照顧自己的三弟。現在龐德要去關中,本想將馬鐵也帶上,但馬鐵不願意走,他也走的話,漢中就是楊松說了算,那即便是救出了大哥,漢中也沒了,他要留在這裡照顧大哥的妻小。
陽平關是漢中的咽喉,馬鐵很清楚,走之前龐德將楊任調出了陽平關,讓馬鐵屯兵關上,就是為了扼住這個咽喉之地,沒想到他還是小看了楊任,楊任花錢買通了一什西涼兵,在黃昏之時打開了東面的關門,楊任帶著大軍衝進了關裡。
馬鐵誓死不退,不斷指揮西涼兵反覆衝擊著東面關牆,武都固然尚有伍贊中郎將的五千西涼步卒,但他一退,漢中將不復西涼人所有,他不想眼睜睜的看著大哥的家底一點點的喪盡,大哥關照了他這麼多年,危難之時,他要用自己的性命為大哥保住一點希望。
陳大斧渾身是血的沖趕到了城門邊上,一屁股坐倒在地,斧子已經不在手上,手裡拎著的是一把斷刀。
馬鐵一邊咳嗽,一邊走下城牆,那嘶啞的咳嗽聲,似乎能讓他將內臟都咳出來。
「陳都尉,東面戰況如何?」馬鐵的聲音很輕,也很柔弱,根本不像是男人的聲音,但當這柔弱的聲音蹦出:「誓死不退」這幾個字的時候,向來剛猛的陳大斧也沒了主意,只能捨命相陪。
陳大斧看到三公子過來,掙扎著想要爬起來,馬鐵的手已經按到了他的肩膀,力道不在,陳大斧卻已爬不起來,只能坐在地上抱拳說道:「三公子,情況不太好,叛軍剛剛退了下去,可能在重整戰陣,他們人數太多了,兄弟們死傷慘重。」
馬鐵皺了皺眉頭,想說什麼,但話沒出口,已是摀住嘴巴,猛咳了幾聲,眼角的淚水都隨著咳嗽之聲蹦出,讓馬鐵年輕的身軀變的佝僂起來,好半晌,他才平下氣來說道:「陳都尉,你守住城門,若是防線崩潰,你帶著我大嫂還有我侄兒去下辨,伍中郎將的大軍駐守在那,暫時沒有危險,令明兄那裡,我已派人去送消息,如果回援的快,二天時間便能趕到!」
陳大斧坐不住了,扶著牆根站了起來,伸手抹了一下臉,血水混著汗水將他弄的猙獰可惡,「三公子,你留在這吧,我去前面!楊任那個雜種,老子今天不扒了他的皮,自己抹了脖子算了!」
馬鐵此時已是邁步朝黑暗中行去,柔弱的聲音卻透出一股不可抗拒:「這是軍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