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案之上擺著一顆人頭,血已乾涸,皮肉乾癟,顯然距砍下來,已有一段時間的間隔。
廳中眾人看著那顆乾巴的人頭,神色各異,劉封臉上冷肅看不出一絲表情,霍峻微皺著眉頭顯得很是疑惑,而向存則是悲憤,唐雷冷漠,不一而足,面色各異的眾人卻有一個共同之處,一點聲響都沒有了,靜的可怕,甚至連樓外城牆上的戰旗獵獵作響的聲音都聽的清清楚楚。
唐雷肚子裡的「咕魯」之聲再次響起,作為軍司馬他本來不至於挨餓,但看著手下兄弟絕望的表情,唐雷還是將士卒送來的野果推了回去,身先士卒這句話不僅僅是用在戰場上,挨餓之時,他也記在心裡,結果就是肚子不停的鬧騰,讓他不得安寧。
聲音雖小,卻打破了廳中的平靜,劉封抬起頭來,看了看神色悲憤的向存,隨即微微偏過頭去,對著一旁的韓風說道:「子羽,去弄點吃的來!」
向存收斂起悲憤的情緒,開口說道:「大人,還是先談正事吧,關下可是有六千兄弟在等著我的消息!」
劉封有點驚訝說道,「吃飯難道不是正事嗎?那都尉大人以為什麼才是正事!」
「這個……,我不是這個意思,只不過相對於六千兄弟來說,我們不急的!」向存沒有想到投降還有這麼麻煩的,自己大軍想要投降盡然還沒要看對方的臉色,看他們准不准,這種感覺實在讓人憋屈。
劉封揮手說道:「我也不急的!不過六千人吃飯的事情太大,一時半會解決不了。但都尉和軍司馬地吃飯問題,我倒是可以先解決掉,事情要一樣一樣的來,飯也要一口一口的吃,都尉大人,你說是不是?」
向存歎了口氣,很是無語。這個時候,他說什麼都是白搭。
韓風的動作一向很利落,去的快,來的也快,劉封他們說了幾句話的時候,他便取來了米飯,沒有菜,米飯卻是很白。
向存心中掛念著營中士卒地生死,吃不下,唐雷看了看劉封、向存。不想吃。
劉封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意,嘀咕著說道:「看樣子軍司馬大人在營裡吃的不錯,想來益州兵差不到哪裡去,看樣子投降之事倒是不急!」
向存、唐雷不由色變,互相對望了一眼,唐雷看到了向存的焦急之色。只能苦笑著接過韓風遞來的飯碗。開始往嘴裡扒飯。剛開始幾口心中還有一點勉強,但幾口飯下去,唐雷似乎更餓,轉眼之間一碗飯已全都下了肚,看著木桶之中還有不少的米飯,唐雷緊盯著劉封問道:「大人,我能不能再吃一碗?」
劉封對這個唐雷似乎很看重,笑了笑:「軍司馬隨意,不過這飯可不是白吃的。將來若有機會去蜀郡,你可要請我去吃一頓好的!」
唐雷現在連自己能不能活到明天都不知道,哪裡還管得了那麼長久,一邊往碗裡乘飯,一邊點頭說道:「應該的,那是應該的!」
向存卻是一動都沒動,只是眉頭皺地更緊。
劉封看著他愁眉苦臉的樣子。知道擺譜也擺的差不多了。再拖下去也沒有什麼意思,便直說道:「我奉左將軍之命領霹靂營五千兵馬入蜀。相助益州牧劉璋大人抵擋西涼叛軍,至今已有半年時間,陣亡了千餘士卒,瓦罐不離井上破將軍難免陣前亡,轉戰數千里死了千餘兄弟,這本沒什麼,但可笑的是這千餘兄弟沒有死在西涼人的鐵蹄之下,卻是死在益州軍手裡,不知道都尉大人對此有何看法!」
向存心中有氣,恨不得破口大罵,葭萌關前加上馬鳴閣,陰平郡的士卒死傷近五千餘卒,全部拜你們所賜,這又怎麼算?只不過成王敗寇,死了五千人不假,但活著地六千餘人還要活命,向存不敢惹怒劉封,只能含糊說道:「我不過是個都尉,上面有州牧大人地軍令,下有郡守大人的指派,只能奉命行事,與中郎將大人開戰,實非得已。」
劉封不置可否,繼續說道:「都尉大人知道,我軍如今不過只有兩關之地,如今再加上一個馬鳴閣,勉強可以算做三座險關,但雄關雖險,兵械還算充足,惟獨缺的便是糧食,我霹靂軍一月消耗近萬斛糧食,如今已近糧絕,再要供給你們六千大軍,實在有些力不從心吶!」
向存心道你糊弄誰啊,西涼人走之前曾往葭萌上運送了大量的糧草,你當我不知道?心中所想,嘴上卻是一套,向存皺了皺眉頭:「中郎將大人對於我軍投降之事,好像沒有一點誠意,我軍斷糧不假,士氣低糜也是事實,但這六千大軍還有一戰之力,我相信身陷必死之地,生機全無,士卒若是傾力攻城,雖然攻下葭萌關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想來中郎將大人也撈不到多少便宜,大人你說呢?」
劉封劍眉微動,臉上盡然浮現出一股笑意:「都尉大人這是威脅我?」
向存拱了拱手道:「不敢,不過向某人為了六千兄弟的安危而有勇氣殺了相處十幾年的兄長,如果看不到活下去的希望,寧肯轟轟烈烈的戰死,也不願活活餓死!如果今夜還得到大人地糧草,明天凌晨,帳下的軍司馬將會率兵攻城,如何選擇,任由中郎將大人決定!」
聞聽向存充滿殺氣的語氣,劉封本來有些笑意的臉上頓時浮現出一股譏誚,他冷眼看著向存,就像看著一個死人一樣,用冰冷的口氣說道:「都尉大人可知道,原本我是想要扶禁的腦袋和你的腦袋地,如今你能有機會站在這裡和我討價還價,完全是因為唐軍司馬地說情!你這點恐嚇,其實對我來說算不上什麼,我本來就沒有指望你們能夠投降,事實上,我和營中的兄弟自從踏進益州地土地以來,便沒有打算活著回到荊州去,只不過是想多拉幾個墊背的面已,都尉大人既然想要開戰,不妨請便,明天只管整軍來戰!」
向存心中無奈,這個劉封很年輕,長的也很俊俏,按理來說這樣的人應該很好對付,沒想到確是一個軟硬不吃的主,根本摸不透他在想什麼,只是這開戰之事,不到萬不得已,他是不會冒險的,否則還要親手殺了兄長幹嗎?一旦開戰,那已是必死無疑之局,那得慎之又慎,可劉封繞了半天彎子,究竟想要幹什麼?
向存心中有無奈,聽到劉封這樣說便乾脆直問道:「大人有何條件不妨不說,我們連命都可以交出來,大人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我哪裡會有什麼不放心的,我只需要扣住都尉大人與眾軍司馬在身側,稍有風吹草動便全部殺光,即便下面的軍候、屯長想亂也沒有法子,蛇無頭不行嘛!軍司馬你說是不是?」劉封朝唐雷看去,只見那個神色一直平靜的軍司馬一臉的無奈,這話好像是他前面剛說過的,好在他直接攬在了身上,否則不知道向存心裡會怎麼想!
劉封這時卻正色說道:「向都尉,關上糧食雖少,但將就一點還是勉強夠關下的六千大軍吃幾天的,但我憑他們將糧食送到你們手上?僅憑你那投降兩個字嗎?你將自己帳下的六千人性命看的重,我沒有意見,但我手下四千兄弟的性命就不重要?關上糧食有限,都被你們的人吃光了,我們怎麼辦?」
向存猶豫了一下,咬牙說道:「向存領六千士卒誓死效忠中郎將大人,若是主公不嫌棄,刀山火海,只要大人一句話,屬下萬死不辭。」
看著向存單膝跪於地上,一旁的唐雷也只好跪倒效忠,劉封沒有阻擋,只是笑了笑,看著低頭跪在那裡的向存,劉封說道:「刀山火海,我自然是不會要你們去的,只是不知道向都尉這句誓死效忠是否說到做到!」
向存看著劉封一副磨磨蹭蹭愛理不理的樣子,心中擔憂著六千兄弟的存亡,憂心如焚!他知道劉封心中還有疑問,生怕他們得到糧草之後再度反叛,心中一狠,鋼牙一咬,狠狠說道道:「只要中郎將大人答應接受我等投降,能為關下六千士卒提供糧草,我立即可以將頭顱奉上!」
廳中眾人不由扼然,沒想到向存盡然為了帳下士卒連命都不要了,看樣子他殺扶禁來降,也不是貪生怕死之輩!劉封本來還想說,你這條命現在已經掌握在我的手裡,想要你的項上人頭,你自己不動,難道我就取不下來了?
不過這個時候向存忠心也表了,狠話也說了,自己若是再打擊他,恐怕雖然自己優柔寡斷,難成事了。
劉封當即說道:「仲邈,你去安排人手運糧出關,維持六千士卒一日二餐,一餐米飯,一餐稀飯便可!」
霍峻聞言點了點頭,知道大公子向來穩重,既然這般交待,自然有他的道理,沒有二話,立即就朝廳外走去。
劉封突如其來的動作讓向存、唐雷大喜,以為自己的效忠起了作用,這時卻聽到劉封說道:「向都尉,我有一事相求!」
向存剛剛對劉封的不滿早已拋到了九霄雲外,開心的咧嘴笑道:「主公儘管吩咐!」
「我要攻取陰平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