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州軍如臨大敵,一隊隊悍卒在戰鼓令旗的指揮之下層層布開,依城建陣,氣勢森嚴。槍戟如林,刀刃如雪,五彩繽紛的戰旗隨風飄揚,煞是好看。
劉封與阿多吉一路暢通無阻,但沒有想到趕至城前之時,益州軍盡然排出了如此陣仗等待著自己,劉封暗暗吒舌,「自己的面子還不是一般的大啊,不就是過來找劉循敘敘舊,喝杯茶而已,還要擺出數萬大軍的陣仗,想嚇人啊!」
劉封談笑自若,一旁的阿多吉卻是被嚇的不輕,他跟隨劉封的時間不算長,像今天這般單獨陪大公子出行還是第一次,見識、經驗遠沒有韓風來的豐富,遠遠看著城下敵軍布下一個個整齊的方陣,鋒利的槍尖、刀刃閃現刺眼寒光,不由臉色大變,頭皮發麻,幾乎就要拉著劉封奪路而逃。阿多吉並不怕死,這個來自金鞭溪的勇士於叢林之中面對虎豹之時,亦敢奮身上前,殊死一搏,他只是擔心大公子的安危,大王命他前來保護大公子時曾交待,就算是死,也要等大公子脫離險境後才能死,可如今的情況,卻讓他泛起了一股無力感。
阿多吉無奈的伸手抓了抓頭,對面是成千上萬的敵軍,一人一口吐沫都能將自己給淹死,待會動起手來,有什麼辦法能護著大公子殺出去?
阿多吉彷徨無策之時,劉封已在前面輕笑著說道:「阿牛。我們兩個面子不小啊,嘖嘖。看樣陣仗,該是萬餘大軍。」
阿多吉看著劉封還能笑出來,心中暗暗佩服,也想學大公子那般鎮定自若,他強自咧了咧嘴,擠出一絲笑容說道:「那是大公子威名遠揚,我只是沾了大公子的光而已。」
劉封沒有回頭。不然多半會發現阿多吉此刻笑著其實比哭還難看,他哈哈笑道:「阿牛你說錯了,他們多半不知道來地是我,只想擺出這陣勢彰顯一下軍威,先嚇的我們這兩個來談條件地屁滾尿流,到時候說起話來方便。」
阿多吉臉色更加難看,沉吟了半響。方才鼓氣勇氣說道:「大公子,你還是先回關上吧,我代公子前去會會敵將,大公子千金之軀,犯不著冒這個險的。」
劉封停下馬來,回頭看了一眼阿多吉,見他一副焦急無奈的樣子,心裡不由一暖,輕聲安慰他道:「阿牛,放鬆些。沒有十足的把握,我又怎麼敢來。你以為我真的想死啊,我這麼年輕,還指望著天下太平之後,過幾天安穩日子呢!」
這時,遠處的漢德城有了動靜,城頭敲的震天響地戰鼓之聲三轉三折,緊接著。兩名益州兵縱馬扛旗朝兩側衝去。城外的戰陣驀然朝兩側挪了數步,密密麻麻的益州士卒如同被一根無形的繩索操控。幾乎沒有出現一絲的差別,眨眼之間,戰陣之中已空出一條筆直的通道,十餘騎打馬出城,直往劉封奔來,大軍整齊有素的調度,直讓劉封大為讚歎,看樣子,益州軍中果然藏龍臥虎,梓潼江畔一戰得已回轉,看樣子還算是運氣不錯。
而阿多吉則是暗暗叫苦,看樣子,如今想撤都來不及了,他只好打起精神小心戒備著,以防有變。
劉循身著鎖子甲,手提望月槍,頭上戰盔紅纓飛揚,黝黑地盔身包裹住頭顱,擋住了半邊臉,只留下呼吸的口鼻以及一雙英氣逼人的眼睛,原先那股黯然的神色在這一刻已消失的無影無蹤,看不出絲毫的異樣。
十餘騎沖了戰陣,直射劉封、阿多吉面前,隨著領頭那將長槍的不時揮動,十餘騎時分時合,配合有度,騎術也是不錯。
兩軍相近,劉封的臉上依舊掛著一絲微笑,而衝來的劉循已是驚呼一聲,隔著十餘步的距離,驀然勒住馬韁,控制來騎停下衝刺,相隔三步,劉循挺起望月槍直指劉封咽喉,大呼道:「劉封?你膽子不小,盡然還敢來送死?」
聞聽中郎將大人地呼聲,一旁的益州兵亦是齊齊舉起長槍直指面前地二人,只待將軍令下,便要將他們擊殺當場。阿多吉悄悄的蹄了蹄馬腹,縱馬稍稍越過劉封,雙手已緊握雙叉,隨時準備著發動凌厲一擊,看著眼前的敵人,阿多吉已感覺到了撲面而來的壓力,對方平舉長槍直指大公子,他盡然也感覺到全身的要害被籠罩,高手,眼前的這十幾個敵人都是高手,阿多吉的手心隱隱有了汗水。
劉封終於認出了劉循,他地記憶力很好,雖然劉循如今裹地跟粽子一般,但他那雙不算太大的眼睛,粗曠地聲音足以讓劉封記起來,回想著先前在涪水關前,劉循有些驚恐,卻還強做鎮定的樣子,劉封忽然笑了起來,拱手說道:「原來是劉世兄當面!涪水關前一別,世兄別來無恙!」
劉循也想到了先前幾乎喪命的情形,臉上頓時有點熱,不由惱怒說道:「世兄?嘿嘿,劉封,你休要跟我攀親帶故,你奪我劍閣在前,襲我大軍在後,益州、荊州勢不兩立,今天任你口舌生花,我也要取你性命!」
隨著劉循這些喝喊,一旁的益州士卒亦是齊齊邁進一步,長槍籠罩劉封全身。
劉封眼光掃過眾人臉龐,又朝不遠處的益州軍陣看去,聽著戰鼓之聲雄渾激盪,臉上不由露出一絲鄙夷的神色,如此陣勢就想嚇倒我?也真是太小看我了,看著劉循等人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劉封放聲長笑道:「看城外軍陣倒是頗為嚴整,想來也是用兵高手,本以為益州多英豪,沒想到小人何其多也!」
劉循小眼一瞪,冷喝道:「劉封,死到臨頭,還敢嘴硬?」
劉封臉上笑意不減,緩緩說道:「我奉左將軍之令,領軍五千趕來益州,本是千里迢迢助友軍抗敵,敵人強悍是不錯,卻沒有想到盡然是與這個友軍請來的,這倒是天下奇聞了!」
劉循神情一窒,顯得有些氣短,氣勢也比剛才弱了大半,孱孱說道:「劉封,你荊州軍入益州以來,糧草兵械、士卒軍餉都由益州府雙倍供給,連葭萌險關都完全交由你荊州軍駐守,明明是你背信棄義在先,虧你還能找出如此借口。」
劉封也不惱,只輕輕的回了一聲:「是麼?」
再次看了看劉循身側的益州兵,劉封說道:「有些事,不便讓第三人聽了去,不知道劉中郎將可有興趣跟我單獨談一談?」
一旁的益州士卒聞言大驚,他們不便開口,便急急擠眉弄眼朝大公子示意,千萬不要上了這小子的當,雖然他們還沒有看過劉封出手,但從他們兩人就敢到這裡,面對千軍萬馬亦談笑風聲的情況來看,絕對有驚人的武藝,中郎將大人固然勇不可擋,但完全沒有必要冒這個險。
劉循視一旁親衛的示意於不見,輕點了點頭,牙縫中蹦出一個字:「好!」隨即朝一側輕揮了揮長槍。
親兵無奈,紛紛退卻,而阿多吉已在劉封的示意下輕勒馬韁退回兩十步!
劉封滿意的點了點頭,這個劉循倒還不錯,難怪他老爹敢讓他領兵征討四方,果然有些本事,單是眼前這份勇氣,已超出常人不少。
收回臉上的笑容,劉封一臉的冷峻,戲謔的目光突然一變,精光四射之前頓時殺意凜然,其轉變之快,直讓劉循駭然。四周秀美的景色在這一刻也變得僵硬,空氣似乎凝結,兩人之間如有實質相連,連風都似乎吹不進去。
劉封沉吟半晌,隨即一字一句有力說道:「現在就我們兩個人,說話也無需拐彎抹角,攻打劍閣、在梓潼江邊夜襲,是我荊州軍率先動手不錯,但這都是被你們這些友軍逼的。」
看著劉循似乎想要辯解,劉封舉手阻止,接著說道:「這兩仗之所以能取勝,靠的便是戰馬,出奇不意,一擊命中,劉中郎將可知道,這戰馬來自何處?」
劉循怒罵道:「除了馬超那個叛賊之外,還會有誰。」
劉封接著說道:「那你可知道馬超為何要給我戰馬?」
劉循無言以對,在他想來馬超這個白眼狼,無非就是拿了我軍的糧草,得了好處又不想出兵,還將益州的計策統統告訴了劉封等人,這才使得荊州軍突然發難,打了我們一個措手不及,早知道馬超這人就十分的難以對付,可笑張松還要與他討價還價,真是被別人賣了都不知道,還要幫著他數錢,但這些話劉循不便說給劉封聽,這些話從劉封嘴裡說出來跟他嘴裡說出來,完全是兩碼事,他若說了那自然就是承認益州軍圖謀荊州在先,劉封說了,那全是他的猜測而已。
劉封看到劉循沒有吭聲,只不過剛剛殺氣沖天般的模樣,此時已經萎靡了下來,心中暗喜,這樣看來,談判有望啊!
劉封絕不放棄打擊劉循的機會,盯著他的眼睛說道:「馬超是我結義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