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司馬趙行聽到劉瑰欲往葭萌關的時候,感覺有點不妥,但哪裡不妥卻說不出個道理來,考慮到葭萌關位置險要,一旦為西涼軍所佔後果不堪,趙行就把勸阻的念頭壓了下來,肅手送校尉大人出關。
劍閣之上本有五百守軍,劉瑰領著葭萌關二千守軍至此後,這五百人就退往漢德城中守衛,劍閣關上只留下劉瑰的本部二千兵馬。此時劉瑰心中憂慮葭萌關安危,足足帶了一千五百悍卒前往救援。
趙行看著關上寥寥無幾的士卒心中不安的感覺越來越濃,尤其想到這幾天籍著養傷的借口,荊州軍已有二十餘名士卒留在劍閣關中,心中便是一驚,他驀然想到了什麼,帶著親衛急急朝荊州兵駐處奔去,這些荊州兵看起來傷的很嚴重,當時大意之下也沒有解除他們的兵械,這個時候校尉大人帶兵出征,關內防禦實力銳減,要是他們有所圖謀,後果實在不堪。
趙行反應過來的不慢,但還是有點遲了,當前召集身旁親衛準備衝下城牆之時,驀然便聽到了遠處傳來的喊殺之聲,益州軍眾人不由聞聲色變。
魏延當然沒有受傷,他胳膊上背上的幾道刀口倒是真的,不過就像劉瑰先前說的,不過是皮肉之苦,至於腹部,那裡模糊一片,魏延始終用手按住那裡,不是因為疼痛,而是為了掩蓋一個事實,他的腹部完好無損,只是放了兩個滿裝血液的小水囊在那而已,一番怒罵掙扎,魏延好不容易騙過劉瑰、趙行等人之後,便安心的傾聽著外面的動靜。直到旁邊屋室之中的荊州兵發動攻擊之時,他才舉刀衝了出去。
雷遠個頭不高,長相平凡,他是劉封的親衛,去年曾隨劉封步行千里趕到西涼,又緊隨劉封身後血戰十餘場,再輾轉返回荊州。以他地戰功和武藝,其實當個屯長也不為過,但雷遠或許是看慣了袍澤的死亡和戰場的血腥,他只想呆在劉封身側做個親衛,舒舒服服的,不用動太多的腦筋,不用為手下的兄弟擔憂。
能者多勞。他的想法雖好。但強悍地武藝讓劉封一直記在心上,此時雷遠肩上的任務便很重,不僅有袍澤的性命讓他擔憂,而且還要為完成任務發愁,按照大公子的交待,他要帶著另外二十名混進劍閣的兄弟打開城門,堅持最少一柱香的時間,一想到要堅持一柱香的時間,雷遠就不由大感頭痛,他地武藝不錯。同來地二十名兄弟也都是各屯之中選出的百戰悍卒。但人數上的劣勢確實太過明顯,雙拳難敵四手的道理,那是明擺著的。
任務艱巨歸艱巨,雷遠卻沒有一絲的猶豫,對於大公子的軍令他是絕對的服從,他敬佩劉封,雖然這個大公子比他要年輕不少。但他的坦誠和仁厚不僅讓雷遠敬佩。也深深折服了全軍上下,那種進則為先鋒。退則合後的勇將不是沒有,但向劉封那樣身份尊貴地人卻還是不多。
雷遠是個親衛,劉封對於他們向來當做兄弟看待,有什麼事也都喜歡與他們商量,從劉封地話裡依稀可以聽出,能不能奪下劍閣對於大軍的生死存亡關係極大,雷遠心中歎了一口氣,這個時候也顧不上這一戰下來是死是活了,怒吼了一聲,揮動長戟便帶著二十名荊州兵瘋狂的朝城門處殺去。
益州軍顯然沒有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看到前幾天血肉模樣的荊州友軍此刻悶著頭一聲不吭的猛往前衝,還以為關外有敵軍襲來,正在遲疑著為什麼沒有聽到示警金鑼聲之時,鋒利的戰刀、長槍已無情的朝他們身上招呼了過來,如同砍瓜切菜一般,五六個益州士卒頓時了帳。
血腥地殺戮終於驚醒了益州軍,驀然間數支鳴矢沖天而起,緊接著金鑼之聲響徹城頭。
益州軍地反應很快,隨著劉瑰鎮守葭萌關的益州悍卒臨戰經驗也極為豐富,雖然荊州軍地發動很是突然,但金鑼響起的剎那間,便有一屯人馬朝他們圍了過來,這一屯人馬是守城的預備屯,正在城下休息,聞聽示警之聲便急急衝了出來,一個屯長模樣的人看到他們前進的方向正是城門,不由皺了皺眉,指揮一隊士卒趕到城門處守衛。
雷遠暗道糟糕,看了一眼城樓上彎弓搭箭瞄準他們的益州軍,再看到不斷往城門下聚集的益州軍,不由焦急無比。他們距離城門尚有五十步,四面皆是空曠之地,不斷有益州軍圍過來,頭頂還有弓箭在伺候著,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會來上一箭,他們二十一人完全陷入了死地。
看如今的情形已是有死無生,雷遠焦急之後,反而放開了手腳,能不能完成大公子的交待他不清楚,但既然都是死,他準備拼了。
橫過長戟,雷遠大喝一聲:「衝!」粗曠的聲音猶如一道驚雷炸響,簡短而又有力。
緊隨在他身後的悍卒一聲不吭,立即加快了腳下的步伐,兩名什長三步並著兩步衝到雷遠的身側,形成一個鋒利的箭頭,身後兩什士卒隨著雷遠的長戟變化,立即如同兩張翅膀一般展開,以箭頭為方向,瘋狂衝去,面對著數倍於他們的敵軍,凜然無懼。
幾十桿長槍、戰刀剎那間交織在一起,擁擠著衝過來的益州軍看著分開強衝的敵軍不由本能的朝兩翼攔去,他們人多,目的便是圍住這股敵軍全殲於此。也許是益州軍太過大意,也許是此次來的荊州士卒武藝太過高強,蜂湧而至、雜亂無章的六七十名益州軍一面照面之下,盡然如同韭菜被收割一般倒下了一片,那兩張看起來不起眼的翅膀,只不過一個交錯之間,便給了益州軍狠狠的一擊。
這種截然不同的差異讓督戰的屯長勃然大怒,高舉著斧子就衝了過來。
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人到了絕境之下,往往能夠發揮出身體中的潛能,做出平常難及之事,雷遠等人此時的情況便是如此,他們人數雖少,但個個戰力強悍,如今又身陷重圍之中,倒越發的冷靜了下來,以矢鋒陣衝殺一陣之後,雷遠再次冷喝:「收」!
兩翼頓時變陣,兩什變四伍,十八名悍卒根本來不急看一眼剛剛慘死在敵軍戰刀下的兩名袍澤,以一伍為單位,縮成四個小陣層疊衝進了包圍之中,拉開的正面戰場,隨著他們的猛然一「收」頓時減少了攻擊之面,尤其是四個小陣前後交錯,沒有準備的兩翼益州軍頓時撲了個空,正面阻敵的益州軍頓感壓力倍增,盡然又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人數佔有絕對優勢的益州軍一時間難以應對荊州軍的連番變陣,倒是手忙腳亂,連連後撤。
趙行衝下城牆之時,不由暗道一聲饒幸,他雖然反應過來慢了一點,但仍慶幸尚未鑄成大錯,如今荊州軍雖然發動,但城門還未失守,敵軍也陷入了重圍之中,如此看來,只要迅速解決了這幫荊州兵,形勢還不算太壞,畢竟劍閣險固,正面棧道之上兵力難以展開,敵軍要是強攻,憑他們這兩曲兵馬還能守上一段時間。
但待他驚魂未定,看清楚下面的戰況之時,眼珠子都差點瞪了出來,數倍於敵軍的守城精銳,盡然被十來個荊州兵分分合合的打法弄的疲於奔命,外面躺了一圈屍體,盡然絕大部分都是益州兵,這讓趙行又驚又怒,百來個人連二十個傷兵都解決不了,這還打哪門子仗。
趙行火大無比的前上去兩步,拔出環首刀,指著那個揮斧猛砍的大漢喝道:「陳二斧子,你搞個錘子,你龜兒子的要是一柱香還搞不死這幫娃兒,老子……」
趙行話未說完,心中頓時一凜,驚恐的大叫一聲,奮力朝一側躍去。
這時一聲大吼從側翼響起,只見魏延戰刀高過頭頂,全身凌空衝至,如同猛虎撲食一般,氣勢沖天。
趙行躲的極快,魏延撲來之時,他已做了閃避,等魏延戰刀落下之時,狠狠的一刀砍在青石地面上,淺起一片飛屑,趙行身旁的親衛反應了過來,兩人護在趙行的左右,另外七人在什長的指揮之下,如同一張巨網一般撒開圍了過來。
魏延一擊不中,並不遲疑,口中長嘯一聲,兩腿用力,全身再次騰起,直如蒼鷹搏兔,再次撲向趙行。
八個親衛的攔截沒有起到絲毫的效果,他們剛剛沖了兩步,便看到敵人再次躍起,只好奮力後撤,同時高舉戰刀,砍向魏延龐大的身軀,而趙行亦是毫不遲疑,從腰間拔出兩支短戟便刺了過來。
這時,情況突變,魏延急衝的身軀在半空之中盡然硬生生的止住了前衝之勢,離眾人三步之時直直的墜了下來,雙腳一落地,魏延龐大的身軀再次前衝,幾名益州兵戰刀堪堪護在身前,腿上已是一涼,一瞬間已是倒下了四個。
聞聽著哀號之聲,魏延眉頭都不皺一下,只顧朝趙行衝去,雙眼滿是駭人的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