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威幼年遭遇慘變,雙親慘死叛軍的亂刀之下,復仇的火焰從小便深深的埋在其心中,使他懂事極早,後以弱冠之齡仕任鎮軍將軍劉表帳下,飽受厲練。武陵蠻夷反派之時,他甚至親領三千大軍前去平叛,幾乎將施容溪滅族,可見其雖然年少,但處事極為穩重,年少老成,頗有大將之風,雖不能稱上山崩於前而不形於色,但對自己的情緒控制能力超出他人甚多,可即便如此,當他聽聞劉封要領兵突襲曹軍援軍之時,他還是忍不住跳了起來。
雖然他勸劉封遵守左將軍的軍令,在陽戳或他處擺開陣勢阻擊敵軍,不要隨意改變攻擊計策,但那不代表讓兄弟們白白去送死。
劫敵後援當然是一個不錯的計策,但關鍵問題是,我們只有三千人,人數太少了。曹仁派戰車營前去增援,必有重兵相護,據伍峻所領斥侯傳來的消息,粗略估計曹軍援兵至少也有五千人。
五千人是個什麼概念?五千人外加上百餘張床弩,數百輛霹靂車又是一個什麼概念?那完全就可以於平地之上建成堡壘,依托這些恐怖的殺神築成一道牢不可破的防線,以三千人去強行衝擊這種部隊,王威想都不敢想,除了瘋子,沒人會這麼幹。
那些笨重的攻城器械殺傷力之強,實在是駭人聽聞,王威覺得在開闊地段與之相爭,基本上毫無勝算。
但偏偏這個計策就出自劉封之口,那個一直以來屢屢妙招迭出的大公子。
劉封神色堅毅,絲毫不為眾人驚訝、疑慮的目光所動,沉穩說道:「正面戰場。曹軍共有三萬五千大軍,戰力已極為強悍,二叔能否守住當陽尚未可知,但二叔身後便是三叔的一萬五千大軍,可以相互支援。曹軍乃是久戰疲兵,戰力大大折扣,想要一舉擊破當陽防線希望不大,但若讓這批曹兵趕去,形勢便難以掌控了。」
「床弩、霹靂車皆能攻擊五百步之遠,我軍根本沒有反擊之力。如今又是野戰,只能一退再退,但荊山便在後面,能退多遠?除了撤回南岸別無他途!」
劉封目光冷峻,全身凝聚起一股殺氣,衝著默然不語的眾人近乎吼道:「殺過去,狠狠地打他們一下,即便是全軍覆沒也在所不惜,一定要拖住他們,多拖一天。當陽的陣線便多一天的時間,義父的攻擊之策便多一分成功的機會。」
眾人看著劉封異常堅定的模樣知道大公子主意已定。便打消了勸說的念頭,他們知道大公子雖然為人寬和,極好說話,但一旦下定決心,那是幾頭牛都拉不回來了,如今之計還是想辦法打好這一仗為妙。
::.再次令斥侯傳來消息,天色漸黑,曹兵不走了,在離陽戳十五里的小柳坪紮營了。
眾人先是愣了一下。隨即興奮了起來,魏延衝著劉封高呼道:「大公子,天賜良機,天賜良機啊!」
看著劉封一副茫然的樣子。魏延興奮說道:「小柳坪本是一座小鎮,當年飽受宗賊叛亂之苦,百姓早已搬離此處。如今只剩下一些殘垣斷壁,根本無險可守,更兼四周地勢開闊,非常利於大軍展開,可以四面突襲!」
劉封聞言一喜,道:「當真?」
王威、霍峻、黃忠等將不由齊齊點頭,他們當年皆在鎮南將軍劉表手下統軍,對於荊州各處地形自然瞭如指掌,尤其南郡位置險要,更被他們研究的透徹。
霍峻生怕劉封不解,不由從樹上折了一根樹枝下來,就著面前空地筆畫起來,並詳細標出了江陵、小柳坪、陽戳等地地位置,霍峻隨手畫來面面俱到,南郡地形被生生的描繪了出來,詳細至極,這讓劉封等人歎為觀止,大為驚異。
「仲邈兄對地形之掌握,實在讓人佩服不已。」王威看著草圖之上的一處處山坡,一道道河流,不由讚歎至極,記住這些山川河流不是難事,但若要像霍峻這般記得何處可以藏兵,何處可以設伏便望塵莫及了,難怪霍峻當年在麥城之時,僅靠百餘人便擋住三千宗賊的圍攻,這種觀察至細的能力使他能夠將地利的優勢發揮到極致,實非僥倖使然。
整整一個時辰,劉封才與眾人議定攻擊之策。
看著霍峻描出來的地形圖,劉封推翻了他先前的突襲之策,假如小柳坪真如眾人所說那般開闊,他完全可以拉開大軍的攻擊範圍,分散衝上去,黑夜之中,敵軍若是聽聞四面
殺之聲,必然驚亂,只要能衝過床弩封鎖的第一道防即便是全部戰死,曹軍地援兵也將所剩無幾,這是最理想不過的結局。
時,隱匿在叢林之間地三千悍卒分頭進軍,直往各自目標奔去。
劉封為防大軍行蹤洩露,特令韓風領著自己的二十名親衛前去襲殺曹兵斥侯,這種夜襲,最怕的便是讓敵軍提前知道消息有所防備,以他們現在的實力,若是被逼與曹軍硬拚的話,絕對沒有絲毫的勝算。
這時,親在前線偵探敵情的伍峻趕了回來,伍峻如今以軍侯職領斥侯屯,身份地位比當年軍司馬劉從身側那個親衛高出不知多少,但每遇戰事,伍峻便親至一線偵探,親與斥侯一起行動,這種身先士卒的作法使斥侯屯悍卒大受鼓舞,對這個年輕的軍侯大人唯令是從。
此時伍峻滿臉疲憊之色,看起來勞累不堪,只有雙眼神采依舊,閃耀著一絲冷芒,令人一眼便能感覺到其身上蘊藏的殺氣。
劉封急忙迎了上去,親撫其背、遞上水囊。
伍峻也不客氣,揭開蓋子便狠灌了幾口,冰涼地水入喉之後,使他燥熱的身軀漸漸感受到一絲舒坦,不由自主的長吁了一口氣。伍峻隨即想到大公子等人正等著他的消息,不由謙意一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
—
劉封看著伍峻摸頭的動作,不由輕笑道:「讓仲威如此辛苦奔波,實在心中有愧!」
伍峻連忙乾笑道:「大公子嚴重了,這是屬下份內之事,應該做的。」隨即他話鋒一轉,急著匯報起軍情起來:「曹軍在小柳坪紮營之後十分小心,屬下帶著十幾名兄弟數次想摸過去看下,都被敵軍斥侯發現,折損了好幾名兄弟不說,一點有用地情況都沒有探到,屬下實在有負大公子所托……」
劉封揮了揮手,打斷了伍峻的話道:「仲邈已將小柳坪附近的地形詳細分析了一番,此處四面開闊,無險可守,在這種無處隱蔽的地段想要摸近敵寨,困難極大,仲威能有如此膽識氣魄已是極為難得,何需自責?」
一旁的王威緊接著說道:「如今時間緊迫,伯威還是抓緊時間行軍為妙,三千大軍行進之間聲響極大,隨時都有被發現的可能,我們這多拖遲一刻,便多一份威脅,還是加快速度為妙。」
劉封聞言點了點頭,轉身對伍峻說道:「仲威,你立即領斥侯屯於前面開路,勿必要將曹兵的斥侯全部劫殺,我軍三千士卒實力有限,若不是能出奇不意,損失必定慘重,能否掃清曹軍耳目便是重中之重。」
王威補允道:「子風正領著大公子親衛在前方襲殺敵卒,仲威若是遇上讓他立即返回,大戰大即,他們要緊隨大公子身側守衛,不可有絲毫差錯。」
伍峻聞言不由認真的點了點頭,也不囉嗦,立即翻身上馬,直往黑暗中衝去,隨他返回的幾十名斥侯,只來得及喝上一口水便打馬匆匆離去,轉眼之間消失在夜幕之中。
看著伍峻等人的背影,劉封不由喃喃說道:「叔義,我心中總有一種不安的感覺。」
王威聞言一驚,凝神看向劉封,夜幕映襯之下,劉封高大的身軀顯得格外魁梧,那隨風飄散的長髮,又給人傳來一種說不出的落寂感,王威驚訝問道:「伯威認為今夜襲擊之策不妥?」
劉封點了點頭,「我總感覺曹軍的紮營之處太過蹊蹺,似乎有意而為之。」
王威不解,不由追問道:「小柳坪地勢開闊,沒有絲毫可隱蔽之處,對於大軍夜襲顯然極為不利,曹軍若是有詐,當不會選擇此地紮營,再者,敵軍斥侯密佈,防禦極嚴,若是陷阱這豈不是多此一舉?」
劉封不由點了點頭,顯然被王威的話語說服,但他總感覺有樣異樣,沉吟半晌方才說道:「為何曹軍紮營之地正處於江陵與陽戳之間?這樣一來若是遭遇夜襲,豈不是兩地皆難以兼顧?曹仁深受曹操倚重,處事向來謹慎,此番援軍關係到南郡安危,領軍之人必是曹仁親信,當不會考慮不周,何以曹軍如此膽大?」
久不言語的魏延不由說道:「大公子,陽戳距此十五里,步卒趕來不易,騎卒則瞬息可至,曹軍將領自然有恃無恐。」劉封先是一愣,隨即失聲叫道:「曹兵有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