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軍北寨前的戰況極為慘烈,江東軍為了生存,為了幫死去的大都督復仇,一個個如同瘋了一般,在潘璋、陳武二將帶領之下不斷的衝擊著曹兵寨前的道道防線。
那股無懼無畏的悍卒之氣撲天蓋地壓了下來,讓天地為之變色。
潘璋衝在最前,領著身旁二十名親衛瘋狂朝曹烈撲去,那個敵將呼號酣戰之中,不斷的指揮著士卒集結進退,依托著寨前的一切防禦設施將他們死死的擋在了這裡,他要殺了他,只有殺了他,大軍才能衝進寨去,才能攻破敵寨。
興霸昨夜三千士卒便能將曹兵東南寨踏成平地,今夜自己有四千人,如果連敵寨都攻不進去,那以後還有何臉面見人?
潘璋久攻不下,濃烈的血腥之氣又不斷的刺激著他的大腦,感受著側面正有兩把戰刀呼嘯劈來,潘璋頭也不回,驀然加速,在敵人戰刀落下之前,衝近他們身旁,戰刀揮去,二顆斗大的頭顱騰空而起,二注滾燙的血注撲面而來,將他從頭到腳澆了個遍,潘璋去勢不減,努力瞪大了沾滿鮮血的雙眼,衝著曹烈舞動戰刀大聲吼道:「殺……。」
一旁親兵緊隨其身後同時吼道:「殺……」
聲勢震天。
原本既寬又長的拒馬陣,此時早已消失不見,堅固的拒馬鹿巖在兩方士卒的回來衝殺之下,被輾的粉屑,散落四處,取而代之的便是一具具冰冷的屍體、一堆堆破敗的兵器,數以千計地屍體在曹兵寨前堆積的如同小山一般。兩軍悍卒便踩著戰友冰冷的身軀繼續拚殺。
曹烈帶領的二千曹兵死傷殆盡,接戰之初,他們利用長槍利箭佔了不少便宜,給了敵軍狠狠一擊,但時間一長,他便感覺有點力不從心了,眼前的這些敵軍殺紅了眼,個個悍不畏死,像是發了瘋一般,往往倒下一人。便有二至三人爭先恐後的遞補上來,不斷的衝擊著他們的防線。
潘璋一部被建武將軍曹烈領軍死死擋住動彈不得,另外一側的陳武卻無人可擋,戰陣之中的弓箭手不斷地用利箭掩護著衝鋒的袍澤,不斷的從黑暗之中發起突襲,襲殺手執長槍的曹兵,直至他們身上的箭矢用完之時,便連手中的戰刀也拋射了出去,凶悍至極。
寨中的守軍眼看將軍大人快要不住,不由焦急無比。在兩名校尉的帶領之下,領著二千士卒出寨增援。如今戰場在營寨之前,在箭樓的射程之內,他們佔盡優勢,只要將敵軍死死的擋在這裡,營寨便穩若磐石。
而且經過這麼長時間地衝殺,他們早已弄清楚了敵軍的兵力,此時地二千生力軍,足以將敵軍一舉擊潰。
城樓之上的魯肅滿臉殺氣,與他平時溫文爾雅的形象差別千里,聽著遠處隆隆的戰鼓之聲。感受著身側大在風的扯拽下發出的怒吼,魯肅不由強自深吸了一口氣,想讓自己沉靜下來,下一刻。便是關係到大軍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候,他需要保持腦海之中的絕對冷靜。
凌統、朱然兩將聞聽示警的金鑼之聲,急忙遵照魯肅將令放棄西、南兩面城牆領軍趕來。可當他們氣喘吁吁跑至北樓城之時,遠處戰況依舊,潘璋、陳武兩位大人的情況似乎比剛剛還要糟糕一些,他們一頭霧水,根本弄不清楚魯肅到底在幹什麼?
如今城中一萬六千大軍齊集至此,不僅西、南城牆已全部放棄,便是東門城牆之上也是空無一人,照時間推算,最多一個時辰,攻城曹兵便能從西、南兩面殺至此地,那時外有曹兵堅固大寨,後有源源不斷地曹兵殺至此地,豈不是自取滅亡之道?一想至此,兩人不由冷汗直流,看副都督一臉冷肅成胸在兄的模樣,莫非他真像大都督那般有鬼神莫測之才,能有妙招一舉逆轉乾坤?
他們心中沒底,這可是關係到全軍安危的大事,這種冒險之策,他們想都不敢想。
魯肅收回遠眺的目光,轉身掃過身旁眾將地面龐,隨即朝一旁親衛說道:「取地圖過來。」
親衛早已準備妥當,立即便搬來一張小桌,鋪開地圖,將火把移近,照亮桌面。
魯肅伸出粗糙的手指在地圖之上劃出一道弧線對圍觀的眾將說道:「拜校尉凌統為行厲鋒中郎將,督領兩軍十四部共一萬四千人馬直衝曹兵北寨,會合潘璋、陳武兩位將軍一舉衝破敵寨直取葫蘆谷口,突圍之後不可猶豫,從小道直抵華容,會合呂蒙大人、甘寧將軍餘部迅速過江趕往柴桑。沿途要道之上,可多燃烽火以為疑
,讓曹兵不敢冒然追擊。」
眾人等了半天,沒想到右都督大人只有如此簡單地佈置不由感覺匪夷所思,這也叫佈置?送死還差不多,曹兵會傻到任由我軍突圍?
不等魯肅說完,一旁凌統伸手擦去滿臉汗水說道:「大人,那你怎麼辦?」
魯肅頭也不抬,雙眼緊盯地圖之上,揮手說道:「我自領二千大軍斷後,在此阻敵追兵。」
魯肅此言一出,眾皆嘩然,城牆之上頓時混亂起來,眾將紛紛勸阻,他們豈能讓不諳武藝的都督在此斷後,這讓他們以後何以抬頭做人。
「你們難道要造反不成?這是軍令,你們立即遵照執行。」
凌統一看魯肅搬出軍令來壓眾人,也不死心,不由出言說道:「大人,曹兵北寨關乎敵軍糧道安危,向來重兵防範,文珪、子烈領兵衝擊已近兩個時辰,以曹仁為人之穩重,此時定然已調集各寨援兵趕來,我等領兵衝擊,豈能突破重圍?」
魯肅不耐煩的揮了揮手道:「兵法,實者虛之,虛者實之,曹仁此時定然身在東寨拿不定主意,西、南兩寨曹兵正在猛攻城牆,北寨一萬敵卒已是極限,只要你們速度夠快,完全可以搶在曹兵援兵抵達之前破圍而去,大軍抵達華容之後,交由呂蒙大人指揮,呂大人辦事穩重,常有奇謀,定能帶領大軍安然返回柴桑。」
「惟一可慮者便是西、南兩面城牆的追兵,若是他們來的太快,追在我軍後面衝殺,大軍難逃覆沒之局。」
抬起頭來,看了看四周被汗水浸透的眾將,魯肅繼續說道:「我留在這裡斷後,士卒不致於恐慌,上下用命,或許還有殺出去的可能,時間緊急,速速依令而行。」隨即魯肅疾步走向一旁,為昏迷不醒的甘寧了一下被單,緊盯著甘寧的臉說道:「興霸武藝冠絕江東,更兼追隨大都督日久,見識不凡,乃我江東棟樑,公績務必要照顧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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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統聞言不由哽咽起來,一想到都督親自斷後九死一生,可能再也沒有見面的機會,眼眶不由濕潤起來,淚珠直在眼中打起圈圈,猛的跪了下來,凌亂「撲通、撲通……」連磕了幾個響頭,強自嚥下淚水堅定說道:「末將誓死完成大人之令,必定領軍殺出重圍,還望大人多多保重。」
隨即凌統頭也不回,抓過長槍便往城後集結的大軍衝去。
眾將紛紛跪地,朝魯肅磕過頭後急急隨凌統離去。
看著眾將堅定的模樣,魯肅不由欣慰至極,連連說道:「好,好……」
沒有戰鼓壯行,沒有喊殺之聲提氣,城中集結的一萬四千大軍在凌統的帶領之下,悄無聲息疾速朝北寨殺去,他們猶如一支黑色的利箭,帶著雷霆之勢,直插敵軍要害,發出致命一擊。
城外警戒的曹兵斥侯被突然殺出的敵軍駭的魂飛魄散,他們不顧一切的將示警響箭射向天空之中,隨後玩命一般的拔腿就跑,藉著夜色的掩護,幾個騰挪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凌統頭都不抬一下,只顧趕路,他的目標是北寨,是北寨後面的葫蘆口,他時刻將魯肅大人的話記在心裡,時間,現在他們爭取的是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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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城門外,曹兵奮武將軍夏侯雲從一堆焦屍之中連滾帶爬衝了出來,滿身的甲冑被燒的一團焦黑,臭不可聞,頭髮、眉毛、鬍子更是燒的一點不剩。
遠處早已被眼前血腥場面嚇呆了的曹兵,看到那堆焦臭無比的屍體之下盡然站起一個人來,連心都要跳出來了,「詐屍」這個恐怖的字眼,一下子便映入他們的腦海之中,要不是此刻四周都是他們的袍澤兄弟,恐怕他們早已撒退狂奔了。
後排的軍侯抬起腳來,對著前面戰戰兢兢的士卒便是狠狠一下,同時喝聲罵道:「你們還***愣著幹什麼,快去救人啊!!」
夏侯雲大難不死,他摔來之後被親衛壓在身下,僥倖沒有被燒成黑炭,即便如此,那熾熱的高溫、亂竄的火苗還是讓他受盡了折磨,差點便被烤熟。以致於他回到陣中之時,那些士卒盡然一下子沒有認出他來,直到夏侯雲怒吼著讓陳亮趕來,士卒才驚奇的發現,將軍大人還活著。
夏侯雲接過陳亮遞來的水殼狠狠的灌了幾句,隨即他便怒吼起來:「攻城,立即攻城,不把那群江東鼠輩全部殺光,老子絕不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