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太黑,影響了所有人的視線,城上城下的兩方人馬都看不真切,城下零星的火把在風的拉扯之下搖搖晃晃,一刻也不得安寧,讓原本可以籍來照明的火光也變得若有若無。
在這種情況下,由於擔心城下的蠻兵並不是沙摩羽手下,而是由反叛的蠻兵冒棄,負責西城門防備的統將決定等太守大人親自趕來之後再做定奪。
銅木南看著城上一時之間沒了反應,立即開始高聲喝罵,罵他們背信棄義,罵他們貪生怕死,罵他們是卑鄙小心,但無論他罵的如何難聽,罵的如何激烈,城樓之上就是沒有一絲的反應。
劉封的眉頭緊皺,微瞇起眼睛朝城樓之上看去,高大的城牆在黑暗之中顯得越發的高不可攀,今夜要是沒法騙開城門就難辦了,以他們這點兵力,在缺乏重型攻城器械的情況下,想要強行攻克城池,基本上沒有一點點的可能性,即便是加上沙摩柯的三四萬蠻兵也沒有用,那些蠻子根本就不會攻城。如今大軍糧草已經不多,想要再堅持下去也沒有可能了,誠然他可以去零陵向三叔借調一些糧草,但那又能怎麼樣?他們根本奈何不了城中守軍半分,不過是白白浪費糧草罷了。
在這種情況之下,他們的行動方向變得簡單起來,要麼就是騙開城門與城中守軍殊死一搏,要麼便是在敵人密集的箭雨侵襲之下慘敗而歸。便是這個騙開城門也不是無限期的,時間對他們來說極為寶貴,沙摩柯應該已經追上了敵軍估計已經開始了攻擊,若是不能趕在沙摩羽派回的傳令兵之前騙開城門,那就沒有指望了。
劉封急急朝四周的眾人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再加把勁,既然現在城上還沒有利箭射下,那便是守將在遲疑之中,這個時候便是關鍵地關鍵,得想盡一切辦法取得城上守軍的信任,眼前的這個機會十分難得,錯過了,可能就再也不會有這種情況了。
數百名蠻兵在劉封、銅木南的指揮之下扯開了喉嚨放聲亂吼,在這漆黑的夜裡那此起彼伏的聲音聽在守城士卒的耳中顯得格外的恐怖,而且這其中還夾雜著漢人士卒的叫罵之聲。那凌亂微弱的荊襄話語,字字帶髒,污穢不堪。
負責城牆各處守禦地數名軍侯有些忍不住了,尤其是當他們聽到怒罵聲中還有已方「袍澤」的時候,更是沒法無動於衷,眾人齊齊找上西城門統將,想勸將軍大人迅速打開城門。
「大人,如今四周城池皆陷入敵軍手中,我軍緊守武陵頗多地方須要仰仗蠻人,要是將他們惹火了。不再與我軍共進退,太守大人到時候也難辦啊。」
那名將軍雖然仍堅信要小心為上。但顯然已經有些頭大,尤其是聽到叫罵聲中包含荊州士卒,分明就是與沙摩羽同時出擊的袍澤之時,堅持下去的信心已經有些動搖,聽到幾位軍侯的話語,他立即指著下面烏壓壓的人頭說道:「天色昏暗,根本看不真切下面的情景,誰能保證這些人是沙摩羽統領的蠻兵,說不定便是反叛的蠻兵藉著天色昏暗前來賺城,蠻人凶殘。若讓他們殺進城中,後果不堪設想,數十萬百姓更是會因為我等疏忽而陷入血雨腥風之中,不可不慎啊!」
「將軍。蠻王出城不僅是三千蠻兵,更有我軍二千袍澤隨同而去,只要聯繫到自己人不就能確認了?況且。反叛蠻兵之中即使有精通荊州話語之人,也不可能有那麼多,根本沒法假冒。」其中一名軍侯遲疑著問道。
眾人聞言也都點頭稱是,這倒是一個不錯的辦法,蠻人可以假裝,但自己地袍澤兄弟,他們可就沒法假裝了吧。
統將聽言倒也覺得可行,也不遲疑,立即便伸出頭去,對著下面喊道:「左營可有將士在?」左營便是下午隨同蠻兵出擊的部伍。
王威曾經在鎮南將軍府任事,對於各郡縣地人員編配倒也知道一些,但他不敢確定各部是不是已經換人,如今聽到城上傳來疑問之聲,頓時含糊其辭答道:「敵軍的攻擊太過突然,我們與軍司馬大人失散了……」
不等王威話說完,一旁的銅木南已用蠻王搶先怒罵道:「你們這些漢人都是***膽小鬼,剛一接戰,便四散而逃,害我們死傷慘重,連大王也身受重傷,現在還要擋住老子的路,要是我們大王有個三長二短,老子立馬殺光城下的這群膽小鬼,然後去投奔劉備,引!」
伴隨著銅木南極為急促的呼喝之聲,城下頓時響起一陣叮噹之聲,很顯然蠻兵此刻已經拔刀相向,準備砍死那些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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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子城上的幾個將軍傻眼了,他們中許多人都精通蠻語,知道這些蠻人在叫嚷著什麼,現在的情形根本就不容得他們等到太守大人來了,只要晚上片刻,城下的袍澤都有性命之險,如今是進退都不討好,開城門也是錯,不開還是錯。
西城門守將咬了咬牙,這下子他忍不住了,對著下面吼道:「要不,我從城上放下竹籃,你們先把蠻王送上來?」
銅木南一聽感覺有戲,頓時朝劉封望去,能上去幾個人總比一個都不能上去要好,他在用眼神詢問著劉封,但等來地確是劉封的搖頭,劉封統軍作戰之時雖常常有瘋狂之舉,但他更加看重士卒的生命,如今上去幾人雖然理論上來說有一拼的可能,但一想到幾個人要在那狹窄地城牆上面對著成百上千的敵軍,他立即就放棄了這個想法,繼續想辦法,只有打開城門才有機會。
銅木南得到了劉封的指示,頓時喝罵道:「混帳,蠻王何等身份,豈能用竹籃吊上去,你們漢人有言『士可殺不可辱』難道我們族人就沒有這點骨氣?再不讓我們大王進去救治,老子可要殺人了。」
這時又是一陣兵刃碰撞地叮噹之聲響起,魏延等人知道此乃生死成敗的重要關頭,立即調動起了一切的能量,配合著這陣兵慌馬亂的聲音故意吼道:「大王息怒,大王息怒,都是自己人何必拔刀相向……」
四周依舊漆黑,城下在零星的火把照耀下,顯得亂七八糟,城門守將被這陣叫喊之聲弄的頭痛無比,但他的警惕心在銅木南又吼又叫,高聲喝罵之中反而慢慢的降了下來,尤其是一聲接一聲的漢人聲音和光影下熟悉的革甲,逐漸的掃除了他的懷疑。蠻人裝扮沙摩羽的部卒那是輕而易舉,但裝扮他們的袍澤是不行了,雖然他們可以從南部郡縣找來漢人,但這麼多套荊州衣甲顯然是不可能弄得到的。
遲疑了一下,守將終於鬆口,對著城下喊道:「你們退後二百步,我立即開城,先送蠻王進來醫治,等驗清人員之後,立即放你們進城來。」
「***,搞了半天你們這群龜兒子盡然是在懷疑我們的身份,老子跟隨大王前來助你們守城,手下兒郎死傷慘重不說,現在盡然連城都進不去,等下見到太守大人,我倒要問問是不是看我們死傷慘重,實力受損,所以翻臉不認人了。」
守將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只高聲讓他們往後退,先放蠻王進城醫治。
劉封沒有想到事情漸漸的既然有了如此轉機,心中一喜,頓時令大軍後撤,二百步就二百步,只要能夠騙開城門,他們便有了突襲可能。
城門漸漸打開,守衛在城門後面的士卒得到守將軍令之後哪敢遲疑,立即撤下了橫木清開了堆積沙包,隨著他們的齊齊扯動,城門緩緩往兩翼翻去。與此同時,為了防備可能出現的意外,守將親自統領三百士卒趕至城門處,準備迎接重傷的蠻王進城,順帶查看他們的身份,沙摩羽他是見過的,只要看看重傷的那個是不是便成了,真要是出現意外,他相信以自己的武藝和身旁士卒的悍卒,絕對可以在這狹窄的門道之中擋住敵人。
看著城門慢慢打開,劉封感覺自己的心都快要蹦出來了,忙碌了許久,他等待的便是這一刻,城門,那兩扇龐大的城門便是他們最大的敵人,如今這個敵人開始短暫的失去作用,他所要做的便是抓住這稍縱即逝的時機一舉殺進城去,
劉封朝身旁看了看,對著魏延、傅彤、韓風點了點頭,同時一把握緊了手中的長槍,準備領著他們過去。
銅木南這時也派了兩名高大魁梧的蠻兵擔起了擔架。
一行六人,以劉封為箭頭,將擔架圍在中間疾往城門奔去,劉封一想到很有可能自己就戰死在城牆下面,再也不用為什麼繼承不繼承的事煩人時心中毫無擔心害怕的感覺,反而有種即將要解脫的興奮。
在他感覺自己已經毫無牽掛,可以放手一搏、生死無懼之時,啞姑蔡姬那充滿憂鬱和哀傷的美麗面龐忽然便出現在他的腦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