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張機神醫之名,果然不是浪得虛名,雖然那個如同小公牛一般高大的蠻人送來之時全身傷口密佈、看起來炎炎一息,隨時都有死去的可能,但幾個時辰下來,經過張機的一番包紮清理,已經完全止住了各處流血的傷口,大大緩解了這個蠻人身上的傷痛,幾處重傷的地方,更是加裹了幾道布條,以防止傷口再次崩裂。如今那個蠻人已完全脫離了危險,清醒了過來。張機還是第一次看到生命力如此頑強之人,雖然此人身上的傷口並不在要害之處,但是滿身的傷口光光流出的鮮血足夠的多了,哪知醒來的蠻人毫無所覺,立即就翻身下床來了。這讓見多識廣的張機不由暗暗驚奇。一旁的蠻人看著他們的魁帥這麼短的時間之內便能下床行走,不由驚喜莫名,齊齊跪拜在地,朝著張機叩謝不已。可憐張仲景雖然精於醫治,卻無多大力氣,面對著四名叩地而拜的壯漢拉又拉不動,勸又勸不聽,只一下便弄的滿頭大汗,直比剛才忙碌了幾個時辰還感覺勞累。劉封帶著龐統、王威正好走了進來,頓時被眼前的場面弄的莫名所以。那幾個叩拜的蠻人一看到劉封身後的王威走進來便驚喜不已,直指著王威對那個受傷的大漢說道:「魁帥,便是此人放我們入城,才讓魁帥及時得到救治。」大漢潮紅的臉上頓時凝神肅容,急上前兩步,對著王威便要拜謝。如同一面牆壁向劉封等人衝來,給人一種極度壓抑的感覺,直到這時劉封等人才注意,原本此人之身體巨大無比,劉封身長八尺,結實魁梧,平時已算極為高大之人,哪知面前此人盡然足有一丈(相當於現今2.23米上下),起立之間加上那滿身結實肌肉頓時讓原本寬敞的房間顯然擁擠起來。更讓他們驚奇的便是這個看起來粗俗不堪直如化外之人的蠻漢盡然用一口熟練的荊州話說道:「我乃金鞭溪魁帥沙摩柯,今日若非大人仁厚放我等進城,早已死於城外,沙摩柯雖是蠻夷之人,不知禮數、卻知好歹,從今以後某這條性命便交給大人,聽憑大人調遣。」王威頓時驚訝道:「你會漢語?金鞭溪向來都是五溪蠻夷之首,魁帥不是風狂沙麼?你怎麼又是?」隨即王威想到什麼拍額驚叫道:「你是風狂沙之子?」沙摩柯點頭說道:「我父年前去世,魁帥之位已由我接掌。我自幼仰慕漢人文化,於是請漢人教習。但不知恩公何以對我吾族情況如此熟悉?」王威臉色頓時陰暗下來,他不由想起父親那兩鬢斑白的頭髮以及母親慈詳的面容,想到父親一生教習蠻人讀書識禮、教學漢人文化,最後卻慘死於蠻人之手,不由悲憤莫名,慘然說道:「家父武陵王康。」沙摩柯驚呆了,連帶他的四名護衛也呆立住了,雖然他們不會漢話,但王康這兩個字卻早已深深的印在他們的心中,直到此刻他們總算是知道眼前是什麼人了,眼前這個看似平淡無奇之人,儘是當年僅以三千士卒就大破施容溪一萬大軍、親斬施容溪魁帥邱羽林於馬下、幾乎將其滅族的殺神,不待細想,沙摩柯立即跪倒在地說道:「不想恩公儘是王聖人之後,某等慚愧。」王威收回悲傷的回憶搖頭說道:「如今我不過一軍中小卒,又有何權利放你們入城,真正下令讓你們進城的是我們將軍大人。」王威說罷便指了指一旁的劉封。沙摩柯原本便棗紅的臉上顯得極為難堪,惱怒的瞪了身後的幾個護衛一眼,不由轉身欲向劉封跪拜。劉封看著這個龐然大物要向自己叩頭,心中一急,便衝上前去托住他的身軀,急著說道:「不必多禮,不必多禮。蠻王坐下說話,我還有幾處不解想要向蠻王請教。」沙摩柯聲若驚雷,抱拳說道:「恩公請講。」劉封苦笑一下說道:「你也別我叫我恩公了,叫我姓名便可,我叫劉封。」「據叔義說來,蠻王所領金鞭溪乃五溪之首,身份當十分尊貴,何以不在族中治事反而會重傷至此。難道各族之中又起叛亂?」「劉恩公有所不知,鎮南將軍在世之時對我族之人頗為照顧,不僅教習大漢禮數、文字,更准許我族中之人遷出山區,於肥沃之地劃出地來學習耕種。而鎮南將軍府更是毫不干涉我族中事務,一切皆依我族中規矩辦事。近日來聽聞鎮南將軍已病逝,武陵太守金旋便開始擅改政策,讓我族各部定時交納賦稅,為了穩定生存,我等忍痛答應了這個無禮要求。不想如今荊州降曹,這廝更是變本加利,為了標榜政績和討要官職,又向我族中之人徵收人頭稅,我族中之人初習大漢耕種之術,收成本就偏低,平日為了應付各項稅收已是艱難無比,如今徵收人頭稅,更是難以為繼,我自繼父帥位以來,毫無寸功,又豈成答應如此過分要求,將族中之人推向火坑,斷然拒絕。沒料到金旋早已與我那不爭氣的弟弟勾結,騙我去武陵城中議事,於半路劫殺,幸虧我身旁護衛武藝高強,才逃得一命。我那弟弟武藝也極是高強,有心算無心之下,我身受重傷,本以為此次凶多吉少,沒想到劉恩公仁厚,破例開城讓我及時得到治療。」張大了眼睛看了凝神思緒中的劉封一眼,沙摩柯猛的用力,掙脫了劉封的攙扶,跪倒於地。一旁的護衛嚇了一跳,但隨即也紛紛跪倒,魁帥都跪著,他們又怎敢立於此地。「恩公,我等外族之人雖然比較粗俗,卻是極重信義,如今恩公救我一命,我沙摩柯之命從此便是恩公的,誓死相隨。」一旁靜思著武陵等地形勢的劉封被沙摩柯嚇了一跳,自己舉手之勞開了一下城門,便算是救命之恩?劉封苦笑著看了看一旁的龐統,哪知龐統卻是滿面含笑點頭讓自己答應呢。這時,一旁的王威也略有所思,他知道金鞭溪在武陵蠻夷之中的份量,蠻王效力於將軍帳下,將來如果能一舉助其重奪蠻王之位,必多了一大助力。不待劉封開口,王威便搶先說道:「如今蠻王也無處可去,不如暫時留在軍中,邊養傷,邊在大人帳下效力,待時機成熟再殺回武陵,奪回蠻王之位,你弟既然與金旋相勾結,必然許諾了不少好處,你族中之民必然會吃盡苦頭,大人仁厚愛民,如能取奪武陵,必然能大大改善五溪民眾之待遇。」劉封雖然也想過利用蠻王來奪取武陵,但沒想到王威如此直接,一時倒有些不太好意思。王聖人後代的話自然極具份量,更何況王威的名聲比其父親也不差,其狠辣手段更讓沙摩柯等人驚駭,聞言立即說道:「我這條命便是恩公救的,只要恩公不趕我走,我願為恩公效力。」話說到這份上,劉封也沒有啥好說的,只好讓這個比他還高出一個頭的蠻王加入他的部卒之中。一旁的張機直到這時才有空插上嘴,抱拳向劉封恭喜道:「劉少將軍威名傳遍荊襄,如今更得此勇將相助,必能於亂世之中開創一番天地。」劉封大窘,抱拳說道:「先生醫術精妙,活人無數,乃真正為百姓造福之人,末將粗俗,只懂得些許戰場拚殺之術,多了一點保身的武藝而已,何敢當先生如此讚揚。」張機笑道:「能讓『鳳雛』先生盡心輔佐之人,又豈會是只懂征伐的莽夫?」一旁的龐統聞言亦笑道:「仲景先生何故扯到我身上來,我不過是手無縛雞之力一書生,於此亂世之中,能保得性命便是萬幸。能有何做為。」劉封奇道:「先生盡有如此雅號,為何不曾聽及?」張機輕笑道:「將軍豈不知水鏡先生有言『臥龍、鳳雛兩者得其一可安天下』,如今左將軍兩者俱得,曹兵雖有百萬雄兵,又有何懼?」劉封這才知道原來自己遇到的這個夏口縣令儘是與孔明先生齊名之人,義父三顧茅廬才請出孔明先生出山,自己陰差陽錯留士元先生在身旁,早晚聆聽其教導,何其有幸。興奮之餘,劉封忽然想到一事,抱拳對張機說道:「先生平日與百姓看病皆不收診治費用,其藥草之類皆親往山中採得,如此雖解他人之急困,先生豈不是辛苦異常。」轉身對龐統說道:「士元先生可安排府中從事定時拔給先生錢糧,軍中所餘藥材也送往仲景先生處,讓先生治病之時無後顧之憂。」龐統點頭說道:「將軍思慮周詳,確實應當如此。」張機不由大為感激,抱拳說道:「老夫代長沙百姓謝少將軍。」劉封隨即辭別張機,回轉軍帳之中,一路上沙摩柯想著這位恩公厚待張機之舉不由大喜,難得恩公如此仁厚愛民,將來若能攻佔武陵郡,必是族人之大幸,若在恩公帳下累積戰功,將來提出讓族中眾人遷至遷陵、沅陵等鄉縣,恩公必定同意,那便能大大改善族人之生活了。一想至此,高大無比,紅顏黃發的沙摩柯感覺全身都貫滿了勁道。劉封剛到軍帳之中,伍俊便急急衝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