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一縷溫暖的陽光衝破了黑暗的封鎖,衝開了地表的枷鎖斜斜的灑在劉封的身上,隨即太陽從地面上緩緩升起,露了它那通紅而又可愛的腦袋,紅火的光線頓時四散開來,只瞬間就掃清了天地之間殘存的那一絲暗淡。陽光灑在劉封高大而又孤傲的身體上,泛出一層金光,讓這個沐浴在陽光之中的大公子狀如金甲戰神。這裡是棗陽、竟陵兩縣交界處,在這處小山之中,二百身著曹兵衣甲的士卒或躺或坐,正在隨意盡情的休息著,戰馬集中在一側,偶爾打幾個噴嚏,他們的兵器就抱在懷中,一刻也不肯鬆開。這是一幅安詳而又遐意的畫卷,但這平靜之中卻掩藏著多少辛酸,他們平靜的外表下面,深藏著的,便是那無盡的殺戮與無情的無亡。斜靠在一起的王威、魏延、大山、季允等人早已醒來,做為這兩百士卒的指揮者,他們睡的要比這些士卒少的多,他們需要為這屯士卒下一步的行進方向進行討論研究,對下一個要攻擊的目標進行分析。通紅的眼睛血絲密佈,粗曠的面龐亂須橫生,但這邋遢的外表掩埋不了他們堅毅的神情,那佈滿血絲的雙眼之中更是凝結著濃濃的殺氣,這段時間無數次的血戰,已經讓他們變成一個個噬血的屠夫,變成一群瘋狂戰神。而最安然的卻反而是那個聳立在不遠處,緊盯著遠處的劉封,那個自任屯長的大公子,那個只有十六歲卻讓所有人都敬畏異常的大公子。目光落在劉封的身上,那閃耀在他身上的金色,讓他們形成了一種錯覺,也讓他們雜亂的心情安靜了下來。彷彿他們不是在設法躲避著曹兵的圍殺,而是在追擊著逃跑的敵人。這是對大公子的一種信任,是完全發自內心的尊敬,是對一個強者的崇拜。他們在大公子的帶領下度過了連他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半個月,他們攻殺於新野、棗陽、安樂一線,四渡育水河,強攻鄭縣臨進村鎮十餘次,這段時間內,只伍俊所領斥侯隊就截殺了五十餘名曹兵斥侯,劉封對敵軍斥侯的行蹤彷彿具有一種未卜先知的神奇本領,他們僅憑這兩百士卒就將這一帶弄的雞犬不寧。不斷的圍殺、誘殺、突襲,數萬曹兵被他們牽著鼻子四處救火,拿他們毫無辦法,略微有些許大意,便有數千名曹兵死於他們的戰刀之下。在劉封的帶領下,他們便如同一群幽靈一般神出鬼沒,他們的戰鬥毫無章法,隨心所欲,漸漸的他們發覺,或許叫他們為馬賊更為貼切一點,因為他們終於感覺到,他們的所做所為,就是一群徹底的馬賊。戰馬是他們砍死馬背上的曹兵而搶來的、衣甲便是從死去曹兵身上扒下來的、就連兵器也是敵人手裡的。他們用奪來的兵器砍殺著曹兵,用搶來的糧食填飽自己的肚子,餵飽座下的戰馬,更憑著戰馬的速度轉戰四方,二百悍卒在劉封的手裡彷彿無所不能。在這段時間裡,荊州那些原本只會划船的士卒已經能抱住馬脖子在高速奔跑的戰馬背上不至於摔下來,而跟隨劉封從樊城殺出來的悍卒更是連泅渡都學會了,他們不得不承認,在死亡的威逼之下,最容易激發人身上的潛能,讓他們做出一些不可思議的事情。魏延長相粗曠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但內心卻波濤洶湧,一刻也不能平息,他微瞇著眼睛,緊盯著遠處的劉封。對於這個年紀比他還要小上幾歲的大公子,他已經徹底沒有話說。長這麼大,他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瘋狂的人,他有時都會反覆的問著大山等人,大公子真的只有十六歲?真的只是一個在樊城之戰前連戰場都沒有上過的初哥?但大山、雷虎、黑子的回答都是極為肯定的,他們一次又一次對魏延的問題做出肯定的答覆,他們一遍又一遍的告訴這個煩人的傢伙,你說的都是對的。大公子確實就是這麼一個人,一個天生就為戰爭而生的人。他們還將如何殺出樊城的一幕幕不厭其煩的告訴眾人,那是一場讓他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死戰,雖然一千二百名兄弟只有他們一百人殺了出來,但一個初上戰場的人就有這種不可思議的指揮,這場血戰的本身已經充滿了傳奇。城頭一劍斬敵將首級的勇猛、黑夜之中背向曹兵引誘騎兵的奇謀、縱馬來回衝陣的瘋狂,在他們的嘴裡如同一個個荒誕不羈的故事一樣說出來。但這不是故事,因為那是他們親身經歷,親自參與,百戰餘生的一戰,是他們足以榮耀一生的一場戰鬥。文武雙全的王威驚呆了、孤傲無比的魏延也驚呆了、那些忠勇的荊州士卒更是驚呆了,但是這些天下來,他們完完全全的相信了,當他們在劉封的帶領下朝著數萬民夫衝過去的時候,他們徹底相信了。大公子不是一個正常的人,不是瘋子就是天才,哪有正常人為了衝殺四五百名曹兵便縱馬衝向無辜民夫的;哪有正常人為了混進城去,盡然能讓曹兵綁進城去的;哪有正常人能夠以一已之力斬殺三四十名曹兵,一個人就奪下城門的;哪有正常人為了刺殺曹兵將領而假裝成曹兵斥侯,大搖大擺衝過去,殺完人之後,再單槍匹馬殺出來的。但這一切的一切是他們親眼所見,甚至親身參與的。當他們的膽量一次次的接受這種瘋狂的考驗,當他們一次又一次的活著走出那片紛亂戰場的時候,他們已經開始懷疑自己的思想是不是有問題。當大公子將一次又一次的不可能變成現實的時候,他們只能感歎,大公子這樣的戰法不是瘋子,因為他是一個真正的天才,一個讓他們所有人都看不懂,讀不透的天才。現在這位天才正在登高遠望,詳細考慮著他們下一步的行進路線。劉封並不認為自己是天才,他卻認為自己是瘋子,是一個將自己的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玩命的瘋子。清晨冰冷的空氣讓劉封有點火熱的腦袋漸漸冷靜了下來,他的思慮漸漸清晰,無數次險之又險的形勢鍛煉了他的意志,考驗了他的急智,也培養了他的反應。劉封知道,他們只能勝不能敗,甚至連勝都需要勝的乾淨漂亮,否則一旦被敵人纏上,二百悍卒的生命轉瞬即逝,他不指望還能像在樊城那樣再來一次突圍,事實上,就算當時的情形再重複一次,他都沒有把握能活著出來。奇跡之所以為奇跡,就因為他的不可複製。如今,劉封察覺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他有一種被人盯上的感覺。這是一種很奇跡的感覺,他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但一次又一次死裡逃生的經驗告訴他,危險正在靠近,敵人就在不遠處。劉封之所以將部隊帶出這麼遠,藏在這處並不顯眼的小山之中,就是為了躲避這種感覺,但他失敗了,即便是在這山凹之中,他也聞到了那股死亡的氣息。看著遠處的樹林、河流、荒蕪的田地,劉封再次隱入沉思。竟陵臨近襄水,是個小縣,不過由於縣內百姓不像樊城、新野那般隨劉備過江,倒也顯得有些生氣。劉封之所以一直沒有攻擊竟陵除了想麻痺曹兵以外,還是想將這裡做為一條退路,由於竟陵百姓都未過江,這裡有不少船隻,還能夠讓他們渡過襄水,如今,曹兵後續防備越來越嚴密,他們已經失去了活動的空間。劉封不再遲疑,準備及時撤過襄水,撤往江夏與義父主力匯合。依照原定的計策,今天他們準備強攻竟陵縣城外的一座小鎮,此鎮緊臨江邊,或者也可說成是一個渡口,約有一曲四百曹兵守衛。伍俊早已派斥侯探查清楚,那裡有船,曹兵徵收了不少船隻集於此處,以備後用。看著太陽漸漸升起,劉封卻猶豫了,他想下令進軍,但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覺越來越濃。身後的士卒已被柔和的陽光喚醒,開始準備起各自的戰甲裝備,給戰馬喂草料。只片刻,眾人都安靜了下來,整裝待發,信心十足的看著靜立遠處的劉封。他們就像這段時間以來習慣了的那樣,等待著大公子的攻擊命令。但是,今天的情況有些反常,時間過了很久,劉封也沒有任何的動靜。王威、魏延、大山等人面面相覷,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但礙於對大公子敬仰,他們也不便上前詢問,二百悍卒靜靜矗立,眼光全都集中在遠處的劉封身上。日上三桿,艷陽高照。雷虎、黑子兩名親衛隊長相視一眼,終於忍不住靠了過去。緩步走到劉封身旁,雷虎首先開口:「大公子,眾將已收拾妥當,正等待大公子下令。」劉封像是被雷虎的話語與驚醒,抬頭看看太陽已經老高,時辰已經不早,遲疑了一下劉封緩緩說道:「哦,告訴叔義、山叔,行動取消,所有人原地休息。」得到大公子的命令,雷虎與黑子終於鬆了一口氣,雖然他們對大公子的這道命令有所懷疑,但這段時間養成的慣性已經讓他們習慣了遵守,他們知道大公子天馬行雲般的想法,不是他們可以理解的。兩人立即退下,前去傳令。王虎、大山接到命令卻頓時呆住了。————————————————————————————PS:過了十二點了,祝各位書友元宵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