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鍾婕對視了一眼。她的眼中也露出了擔心的神色。我知道在北京被糾察抓是很麻煩的事情,因為他們從來不講情面,無論你是將軍還是士兵,違規了就要糾你,要登記,要通報北京的將軍也太多了,連糾察都不把他們當回事兒。而且這裡都是三軍糾察,無論你是哪個軍兵種的都要服從管理。
我歎了一口氣,轉過頭來說道:
「同志,對不起,我們剛才著急出來一時疏忽……」
話說了一半我就打住了,取而代之的是我的一聲驚呼:
「魯森!你怎麼在這裡?」
站在我面前的哪裡是什麼糾察啊!我看到了一年不見的軍校同寢室的好友魯森,他正一臉壞笑地站在那裡,鍾婕也回過頭來,她看到魯森時也是發出了一聲驚呼,同時也長長地吁了一口氣不是糾察就好!
魯森這時才走上來,先和鍾婕點了點頭,然後笑著對我說道:
「長風!我遠遠看著你的背影就覺得很眼熟,於是我趕緊追上來看看,果然不出我所料!想不到在這裡都能遇到你小子!」
我大步走上前去,一拳擂在他的胸口,笑著說道:
「這世界真是太小了!在這裡也能碰上你!你不要告訴我你的部隊就在附近!」
雖然我知道魯森當時就是分配在北京衛戍區,但是不會這麼巧吧,北京這麼大我居然可以在來到北京的天就見到這小子!
魯森笑呵呵地說道:
「你以為我剛才是嚇唬你的呀,努……」
我和鍾婕順著魯森手指的方向望去,我們看到了一輛印著「糾察」兩字的獵豹,而車子附近有兩個戴著白色鋼盔的糾察正在給一個倒霉的學員登記呢!不用說這肯定是學校裡的學員出來玩碰到糾察了。
我吃驚地回過頭來看著魯森,魯森微笑地說道:
「自我介紹一下,糾察連排長魯森!少校。上尉,你們違紀了!」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半晌我才說道:
「不會吧,你小子真地當了糾察呀!當初你可是對糾察恨得咬牙切齒呢!」
魯森笑著說道:
「那可不一樣!被人糾當然不爽了,可是抓別人感覺就不一樣了,昨天在軍區大院附近我們還糾了一個少將呢……」
這時鍾婕插嘴道:
「魯森。你看到長風的少校軍銜就一點兒都不吃驚、不自卑?」
說完她故意瞥了一眼魯森的中尉軍銜。魯森滿不在乎地呵呵笑道:
「這有什麼吃驚的,當初我就知道長風將來的前途不可限量的。至於自卑更是大可不必啦!誰要想和長風比那就是和自己過不去嘛!」
我忍不住問道:
「鍾婕就在這所學校當幹事,你們以前都沒有碰到過?」
魯森和鍾婕一起搖了搖頭,我不可思議地說道:
「她在這裡一年了你都沒有遇到過,我這才來了一天就碰到你小子了,看來咱們倆還真是有緣哪!」
說完我們三人一起都笑了起來,這時那邊兩個糾察登記完畢開始朝我們這邊走過來,鍾婕笑著說道:
「今天你的兵要是敢登記我們。我就跟你沒完!」
魯森嚴肅地說道:
「他們要敢這麼幹,我就跟他們沒完!」
這時兩個糾察已經走到我們面前了,他們看到排長和兩個違紀的軍官正談笑風生,都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搞不清楚狀況他們也不好說什麼。只是上來給魯森敬了一個禮,然後說道:
「排長,那邊已經登記完畢了!」
魯森點了點頭。說道:
「嗯,辛苦了,你們倆在附近巡邏一下,我和老戰友一起聚一聚,有什麼事情及時通知我!」
「是!」
兩名糾察整齊地給魯森敬了一個禮,然後看了我和鍾婕一眼,才邁著標準的軍人步伐離開了。據說北京的糾察都是經過嚴格訓練的。每一步不多不少正好七十五厘米,他們遇到違紀的人時,是不能像抓小偷一樣,跑過去一把揪住人家的,按照規定。他們執行公務的時候必須使用齊步,當然步速就比平時要快了,否則人家撒丫子就跑,任你糾察能力通天也抓不到人了!
魯森滿意地看著自己地兵離開之後,轉臉笑著對我們說道:
「走吧,今天我請客,咱們可要好好聚一聚!快一年不見了吧!」
我笑著對鍾婕說道:
「地主老財出現了,看來今天的午餐不需要你買單了!走,吃大餐去!」
軍校就在附近,這裡的很多產業都是這所學校帶動起來的,否則此地肯定沒有如此繁榮。學校附近一定會有很多小飯館兒的,這些飯館地消費主體都是院校學員,所以一般價格都比較實惠。
我們現在就坐在這樣一家小飯館裡頭,在這個被老闆稱之為「包廂」的小房間裡,我們悠閒地喝著茶,等待上菜。房間隔壁就是廚房,我們雖然把房門緊閉了,但是廚房裡的油煙味還是陣陣撲鼻。魯森皺了皺眉頭,說道:
「這裡地環境也忒惡劣了吧!」
我笑著說道:
「行啦!克服一下吧!一個窮當兵的能吃得上飯就不錯了,哪來那麼多話!」
我們在等待上菜的時間裡漫無邊際地閒聊著,話題自然是畢業之後各自的經歷了。魯森的經歷非常簡單,新幹部下來參加了一個集訓,然後就分配到糾察連當排長直到現在,我的經歷則讓他咂舌不已,當初我沒有分到野戰部隊是讓不少同學羨慕不已的,想不到我居然主動要求調進野戰部隊,並且在部隊裡以如此迅猛地勢頭發展著。這些都讓魯森無比吃驚。
聊了一陣之後,魯森忽然開口問道:
「長風,你知道東民的事情麼?」
我的心突地猛跳了一下,難道馮東民出了什麼事情不成?當初我力勸他放棄進疆工作都無效,我甚至說出了自己身上最大的秘密我知道未來兩年時間裡將要發生的一切。我告訴他,他去新疆工作之後不久就會在一次車禍中犧牲。然而這一切都未能使一心實現理想地馮東民放棄進疆。
畢業之後大家就失去了聯繫,尤其是我,畢業之後就一直忙著這樣那樣的事情,幾乎沒有歇一口氣,很多戰友都是因此失去了聯繫的。難道宿命在冥冥中再次奪走了馮東民的生命?我頓時變得臉色蒼白,我用顫抖的聲音問道:
「東民……怎麼了?」
魯森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說道:
「看來你是真不知道了,這麼大的事情。你身為東民一個寢室的兄弟居然都不知道?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我大聲打斷了魯森的話,問道:
「告訴我!東民到底怎麼了?」
鍾婕似乎看出了我的不對,她關切地問道:
「長風你幹什麼?是不是不舒服啊,怎麼臉色這麼難看啊!」
魯森也關切地望著我,我無力地擺了擺手。說道:
「我沒事,魯森你快告訴我,東民到底怎麼了?」
魯森奇怪地說道:
「長風你的反應好古怪啊!難道你以為東民出了什麼事不成?這怎麼可能呢?我是想告訴你。東民去年年底被評為全軍的學習成才標兵了,一個工作才短短半年時間地新幹部獲得這樣的殊榮,在我軍歷史上都是次,你真的不知道這件事情?」
我長長地吁了一口氣,這個魯森差點兒嚇死我了!原來他說的是這個事情啊!我尷尬地笑了笑,說道:
「你沒事賣什麼關子啊!我還以為東民出啥事兒了呢!」
魯森滿臉委屈地說道:
「我哪裡賣關子了?我才說了一句你就急不可耐地追問了……」
我笑著說道:
「好,好。好,算我錯了!關於東民的事情,你再具體說說?」
魯森點了點頭,說道:
「本來我也不知道地,東民來北京領獎。他也不知道從哪裡得知了我的部隊地址,自己找上門來我才知道這小子半年不見已經成為先進典型了!」
魯森頓了頓,說道:
「他的一個革新項目每年為炮兵節約了大約八百萬地訓練經費,他只是一個小小的排長啊,真得很不容易!可以想像他畢業之後付出了多少艱辛啊!」
我的心情異常激動,想不到東民到新疆去之後,不但沒有重新走上那條不歸路,反而獲得了空前的成功,就像他當初說的那樣:「我是軍人,我的身上流淌地也是軍人的血液!」他用自己優異的表現證明了自己的價值,也可以讓他那長眠在新疆的戰鬥英雄父親欣然微笑了!
我輕輕地閉上了眼睛,彷彿看到了一身戎裝地馮東民走在冰天雪地的南疆大地上,他的身後,是密密麻麻的火炮、是他的部隊、是他理想生根發芽的地方……東民,我的好兄弟!
這可能是我畢業以來最開心的一刻了,以往獲得榮譽、晉陞……都沒有讓我有這種激動的感覺,因為馮東民不但創造了歷史,而且改變了宿命,我內心深處一直存在的隱憂終於不見了,那份該死的事故通報帶給我的震撼力終於煙消雲散了……
想到這裡,我的心情一陣輕鬆,我笑著對魯森說道:
「小同志!你進步慢了啊!按照你說的情況,東民現在至少也是正連職了吧!全軍標兵提前晉級應該少不了吧!」
魯森鬱悶地說道:
「跟你們比我還不如轉業回家算了!你們都是變態!你們晉級哪裡有走正常的路子啊!尤其是你,居然已經是少校了!而且這次還是來參加預提副團的培訓!老天,副團哪!你還記得以前我們學校那個四十多歲,中校轉業的教導員嗎?嚴格說來他當時才是正營職……」
鍾婕開口說道:
「長風本來就是個變態的傢伙,要是人人都按照他這個速度晉陞,不出五年,軍隊高層領導全是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了!所以說他只能是個特例,咱們平頭老百姓還是循規蹈矩,一級一級熬吧!」
我哭笑不得地說道:
「你還是平頭老百姓?拜託以後說話先過過腦子好不好……」
魯森指了指鍾婕的上尉軍銜,笑著說道:
「你們倆都差不多!就別互相攻擊了!以後發達了多關照關照小弟就好了!」
大家有一搭沒一搭地邊吃邊聊著,一頓飯很快就吃完了,魯森起身對我說道:
「長風,鍾婕,我還有任務在身,就先走了!反正都知道你們的地方和聯繫方式了,長風還要在北京呆一段時間吧!這幾天我會經常過來騷擾你的!呵呵,再見!」
說完,魯森戴上大簷帽,拉了拉夏常服的下擺,大步走出了飯館,糾察連的鍛煉看來效果不錯,這小子身上軍人的味道濃多了!
時間已經不早了,於是我和鍾婕約好這個週末去看望鍾老,然後我們就在學校門口分手了,我朝幹部輪,隊走去,而鍾婕自然是回寢室了她在學院裡分到一套單身宿舍。
剛走到門口我就聽到房間裡似乎有人,我推開門一看,一個大約三十五六歲的少校坐在我對面的那張單人床上,正在整理行李,我鬆了一口氣,原來是室友來了。
少校聽到聲音也抬起了頭來。他看到我之後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說道:
「你好,你就是陸長風陸科長吧?我聽接待的人介紹過你!你果然是年輕有為啊!」
我仔細打量著我眼前的少校,國字臉,中等身材,大約一米七左右的身高,他的腰很自然地挺得筆直,一看就是至少有過十幾年戎馬生涯的職業軍人。他的皮膚有點兒黑,眼角已經隱隱記錄了歲月的滄桑,但一雙眼睛仍然炯炯有神的,一言概之,這個少校身上有著濃濃的軍人氣息。
我笑著伸出手去:
「你好,很高興認識你,我是陸長風,南京軍區XX集團軍xx步兵師作訓科副科長。」
少校和我握了握手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