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媽媽正在廚房忙活著,她看到我回來,奇怪地問道:
「你不是說不回來吃午飯了嗎?」
我笑著說道:「哦,朋友單位裡還有事,我就先回來了。」說完,我走進自己的屋子,仰面躺了下來,雙手抱著後腦勺,盯著天花板發呆。心裡千頭萬緒的,想起軍校裡的兄弟們,想起小影,想起剛才在鴻飛單位裡的見聞感受,想起自己回到這個時代以來經歷的一切……
這一切在我回到福州之後,變得有點紊亂起來,我在學校那個熟悉的小環境裡,除了能感受自身的一些變化之外,很少會有這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的,今天的經歷像放電影一樣在我腦海裡閃過,吳雙肩上的列兵軍銜、本來已經調走了的主任熱情接待我的樣子、鴻飛家隔壁緊鎖的房門……
就這麼胡思亂想著,我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朦朧中,我似乎聽到媽媽嗔怪的聲音,然後她好像為我蓋上了被子,我全身懶洋洋的,一動也不想動。不知道睡了多久,媽媽再次推門進來,說道:
「長風啊,再不起來吃飯,待會兒你就該晚飯午飯一起吃了!吃完了再睡吧!」
我嘟囔了一句,翻了個身,一點兒食慾也沒有,所以我寧願躺著,儘管剛才我一直沒有真正的睡去。媽媽在旁邊自言自語道:
「這孩子,才出去玩了半天,怎麼就這麼累呢!唉,算了,小懶蟲,我再去把飯菜熱一熱,半個小時後一定要起來噢,再不起來真的該吃晚飯了!」
說完轉身出去了,這時,我的手機響了,我也沒看號碼,隨手就點了接聽健:
「喂?」
「長風?」電話那頭的聲音有點遲疑,不過我已經聽出來是小影了。
我一骨碌從床上坐起來,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說道:
「小影,是我!」
「哦,你剛才的聲音好憔悴,怎麼了?」
我笑著說道:「沒什麼,沒什麼,剛才在睡覺呢!」
「哦……」小影似乎欲言又止。
我問道:「小影,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要告訴我?」
小影沉默了幾秒鐘,說道:「今天我把我們的事情告訴我爸爸媽媽了……」
我奇道:「為什麼?你不是說要等幾天再說的麼?」
小影說道:「我也不知道,今天吃飯的時候媽媽又提醒我上大學的時間裡不要談戀愛,還說現在的男孩子都是靠不住的,等我畢業了再找人給我介紹對象,每次我回家都要多次聽到這種話,我心裡也煩得很,結果一衝動,我就……」
我笑著說道:「你就告訴他們你已經有男朋友了?」
小影說道:「嗯……」
我問道:「結果怎麼樣?」
小影在電話那頭沉默著,我心裡一沉,知道他們一定是強烈的反對這件事的了,儘管我已經有心理準備,但是我還是一陣的難受,我輕輕地問道:
「是不是因為我是外地人,所以他們不同意?」
小影說道:「嗯……我告訴他們你父母都在福州工作了,你將來也可能在福州的,但是……」
我打斷了小影的話,說道:「行了我知道了,小影,沒關係,你父母什麼時候同時在家的,我過來拜訪他們一下,我希望我能夠得到他們的承認,就算不行,我也不會離開你的,除非你自己不願意和我在一起。否則沒有人能讓我們分開!」
小影遲疑了一下,說道:「好吧,他們晚上都八點鐘之後基本都在家的,但是我不知道他們會不會連見你面都不願意,現在他們知道你在福州之後,都不讓我出門了。」
我柔聲說道:「小影乖,你就先呆在家裡,我今晚就來拜訪下你的父母,希望可以說服他們吧!」
掛上電話之後,我隨手把它扔在床上,然後走出房間,媽媽看到我出來,笑著說道:
「懶蟲捨得起來啦?吃飯吧!」
說完走進廚房把菜端出來,我說道:
「媽你怎麼不自己先吃呢?不用等我的。」
媽媽笑著說道:「反正我也沒事,吃完還不是在家裡呆著?快去洗個手吃飯吧!」
我點了點頭,草草的洗漱了一下,就回來和媽媽一起吃飯,爸爸有班車的時候都在車隊食堂吃飯,所以,我沒回來的時候,經常都是媽媽一個人吃。
下午我就在家裡呆著,陪著媽媽閒聊,回來一天了,也沒有好好的陪她聊天,我和媽媽說著一些學校發生的趣事,媽媽總是認真地聽著,偶爾會插兩句,其實我心裡知道,不管我和她聊什麼,她都會認真地聽的,在她眼中,只要是兒子在陪她聊天就好了,聊什麼倒是其次的。
吃完晚飯之後,我對媽媽說道:
「媽,我去一個大學同學家裡玩,你把鑰匙給我一套,免得我要是回來遲了還要你們給我開門。」
媽媽把鑰匙遞給我,關心地說道:
「記得早點回來,看你今天累的!」
我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知道了!」
出門後,我並不急著去小影的家裡,而是打了個車到東街口去,東街口是老福州城的中心地帶,現在也是非常的繁華,我先到一家品牌還算不錯的服裝店,給自己添置了一套行頭,從頭到腳包裝了一遍,然後把舊衣服直接扔到了垃圾桶裡,接著到商場買了點營養品、水果之類的東西,就出來打車直奔小影的家裡而去。
在出租車上,我給小影打了電話:「喂?小影,我現在在路上了,大約半個小時到你家,你父母都在家麼?」
小影緊張的說道:「在家……可是如果他們不願意見你怎麼辦?」
我笑著說道:「我過來再說吧!你先不要告訴你父母我要過來!傻丫頭,不要那麼緊張。」
很快,出租車到了小影家門口,小影的家在福州郊區,不過這幾年發展很快,已經和市區連成一片了。她家是一棟四層的小樓,她們家建房子的時候這一帶都還是農田,所以那時候地是比較便宜的,我聽小影說過她家的情況,家境還是比較殷實的,當然也不是大富大貴的人家。
我付錢下車,來到小影家門口,按響了門鈴。
等了一會兒,一個大約四十多歲的阿姨打開了門,我一看就知道她是小影的媽媽,因為小影和她長得太像了,可以想像這個阿姨年輕的時候也是一個美麗的女人。她疑惑的看著我,問道:
「請問你是……」
我微笑著說道:「阿姨,我是舒影的大學同學。」
阿姨上下打量了我一下,用福州話說了句什麼,我又不是福州長大的,當然聽不懂了,我苦笑著說道:「對不起,阿姨,我聽不懂福州話……」
阿姨皺了皺眉頭說道:「你就是小影說的男朋友吧?你回去吧,小影不會見你的。」
我早就猜到會這樣了,我說道:
「阿姨,這次我是特地來拜訪您和叔叔的,我希望能和你們交流一下我的一些想法。」
阿姨說道:「沒有什麼好說的,小影是我們家的寶貝,我們不會同意她嫁到外地去的……」
我打斷了她的話,說道:
「為什麼要嫁到外地呢?就因為我不是出生在福州?如果嚴格來說,我現在算是重慶人,畢業後我是哪裡人我也不清楚……」
看到阿姨露出疑惑的神情,我接著說道:
「在我參軍入伍的那天,我的戶口就從原戶籍所在地註銷了,嚴格說軍人是沒有戶口的,當然您一定會說,我的親戚朋友都在老家,甚至我轉業什麼的,都有可能會回去,這正是我要和叔叔阿姨交流的,我希望你們給我一個機會。」
我的聲音非常的真誠,阿姨想了想,說道:
「進來說話吧!」
阿姨領著我走上他們家二樓,二樓客廳裡,小影正在心神不寧的看著電視,看到我進來,臉頓時漲得通紅。而小影的爸爸則在旁邊看報紙。阿姨走到叔叔身邊,耳語了幾句,叔叔抬起頭來,打量了我一眼,轉頭對小影說道:
「小影,你先回房間去!」
小影在家確實是個乖乖女,聽了他父親的話,馬上就站了起來,往房間走去,經過我的身邊的時候都低著頭不敢看我,我今天也算見識到了她家的家教是多麼的嚴。
叔叔把報紙往茶几上一放,說道:
「陸長風是吧?坐下說話吧。」
我說道:「謝謝叔叔!」然後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叔叔說道:「你和我們家小影的事情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你們年青人考慮問題還是很不成熟!你是一個軍人,馬上軍校畢業,分配到哪裡工作都不知道,如果你分到西藏去了,難道也要小影嫁過去嗎?不過去的話,難道就長久的分居?無論哪一種情況,我們都不會允許的!」
我稍微理了理思路,說道:
「我知道剛才叔叔說的情況都是現實存在的,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我們軍人確實很難有固定的居所,尤其是我作為軍校學員,將來分配到哪裡都還不確定,而且現在的社會還將就門當戶對,所以這些都是我不得不面對的問題。」
這幾句話講得很得體,叔叔略微頷首,示意我繼續往下說,我接著說道:
「首先,我想我必須向叔叔阿姨說明的是,我和小影是真心相愛的,我們不像有的大學生,把戀愛當兒戲,畢業之後就分手。我想小影是你們的女兒,她是什麼樣的人你們最清楚了,而我,如果我不是非常的在乎小影,我今天也不會登門拜訪了。所以我首先想說的是,我和小影是有很深的感情的,我覺得兩個人在一起,感情因素是非常重要的。」
我看到叔叔阿姨都在認真地聽著我講,並沒有露出不耐煩的神色,於是我接著說道:
「至於你們說的那些現實問題,我從決定與小影在一起的那天就開始考慮了,工作單位的問題我自己已經在想辦法,我會盡量回福州的,當然,事情沒有定下來,我也不敢打保票騙你們,但是,我可以向叔叔阿姨保證,我會給小影幸福的!因為她在我心中比什麼都重要,雖然現在是沒有定下來,一切都還未知,但是,我想懇求叔叔阿姨不要限制小影和我的發展,也懇求你們給我一點時間。」
我這話說得很誠懇,叔叔沉吟了一下,說道:
「嗯,其實我看你也是一個不錯的小伙子,當然,我也相信我女兒的眼光,但是就如你所說,很多東西都沒有定下來,你現在談及將來還言之過早。而且就算你能回到福州工作,結婚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那需要一定的經濟實力的,我知道你是農村出來的,我不是看不起農村人,但是我想你家庭情況一定不允許你在福州買一套房子吧,那麼,連這最基本的條件都達不到,你如何給小影幸福呢?」
這個問題如果放在以前,我肯定會語塞,但是現在情況不同了,我自信的說道:
「這點叔叔阿姨不用擔心,我家裡雖然不是很富裕,但是買幾套房子的錢還是有的!」
「哦?」叔叔臉上露出了驚奇的神色,他說道:
「小影不是說你們家情況一般麼?福州的房價可不菲啊!」
我笑著說道:「這個不用擔心,只要我想要,現在去買一套都沒問題。」
我知道他們可能不信,我說道:「借用一下叔叔的電腦。」
叔叔有點莫名其妙,但還是點了點頭,我直接登錄工商銀行的網上銀行,把爸爸的帳戶打開,指著上面的餘額說道:
「上半年我們家剛剛作成一比小生意,賺了有幾百萬吧,所以我說經濟實力上我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叔叔點了點頭,說道:「長風,我希望你明白,我們不是說非要找個有錢的女婿,但是我們不想女兒受苦,希望你能理解。」
我笑著點了點頭,叔叔接著說道:
「其實現在談這些都言之過早,不過我想讓你知道一點,就是我們不希望小影將來嫁到外地去,或者丈夫常年在外地,她從小就在我們身邊,我們不想讓她受苦,甚至將來後悔。我相信你和小影都是認真的,但是,現在一切都是未知數,所以我不希望你們走得太近,以免將來大家都痛苦。嗯……你想和小影繼續交往,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想交往的過程中,兩個人最好保持必要的距離,我說的你明白吧?」
傻瓜才不明白呢,但是我已經把小影「吃」了呀……不過我還是很快的回答道:
「明白!謝謝叔叔阿姨的成全!」
叔叔點了點頭,說道:「這點我們也會提醒小影的,在學校裡,有你照顧她,我們也會放心點,但是原則要堅持,你真心喜歡小影的話,也要為她考慮考慮,將來如果你們不能在一起,她也還是要嫁人的。」
我不禁一陣羞愧,不過我馬上告訴自己:小影將來是要嫁人的,但是不可能嫁給陸長風之外的任何人!我站起來說道:
「好的,我明白了,叔叔,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對了,我想和小影道個別可以嗎?」
叔叔笑著說道:「希望你能說到做到!」然後對著裡面大聲喊道:
「小影,出來送送長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