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紅燈高掛的燕府大門外,我深感無力外加苦惱的看著,一位位讓人接待入府內的儒雅公子哥,以及跟隨在他們身後,搬運貴重品的僕役們,有如潮水般的湧進再湧出。
這就大概是林語兒口中,所提及的那堆學富五車外加才高八斗,有的沒有的秀才進士之流。
怎麼看那些公子哥的行為,都像是來下聘求親,而不像是來參加文宴。
我看,八成各家受邀的公子哥,都各自有取得消息的管道,也勢必有備而來。
因此,看在我的眼中,這堆人各個額頭上,皆掛滿了「勁敵」的標示牌,看的我是雙眼無神、頭痛萬分。
雖然這兩天以來,我不眠不休不停的在嗑四書五經,但還是沒有辦法精通到有如人言中那般出口成章的程度。
或者該說,就算在腦域全開發狀態下,運用那股超強的學習能力,來臨時抱佛腳猛嗑書,知識固然增加了許多,但是如何有技術性的,將腦海裡的東西,轉化成美妙的詩詞,卻是非得花時間去鍛煉才能得到。
然而,前天因為維亞的突然出現,以及其帶來的新信息,不禁將我大半心思都給吸引進去。
那天下午,我與維亞好好的深談了一番,交流了彼此所知道的東西,得到了不少有用的消息。
他之所以會覺醒是因為幾天前,他接到了陳尚偉的密令,要他解除埋伏天理教的任務,轉回臨安協助陳尚偉處理事務,也就是在接到的同時,卻意外的覺醒過來。
在詳細問清楚狀況後,也才證實先前推論正確無誤。
維亞會覺醒,的確是剛好契合了陳尚偉發生過的某些事有關。
只是在記憶中,現世的時代,維亞似乎與「作古版」的陳尚偉,並未有什麼頻繁的互動關係。
因此我一直以為,如果維亞要從許子謙身上覺醒,也八成會透過我這個人才對,而不是我們現在這個「義兄版」的陳尚偉。
更重要的是,依據他帶來的消息,再設身處地的去想,便能輕易的判斷出,陳茂來這個時代的目的。
如果我是他,我也可能會這麼做。畢竟,人在倒霉絕望的時候,什麼事情都有可能幹的出來。
正如維亞所說,由於經過我那倒霉運的催化,儘管我與陳茂穿梭時空的目的不同,但卻仍能有辦法,湊巧在這個時代碰頭,實在神奇的可以。
最讓我在意的是,莫過於未來不知幾年之後,陳茂將對我發出通緝令,就好像傾盡全力追殺的模樣,似乎到那時我將成了他們眼中的頭號大敵,而其中究竟是什麼原因?
雖然主因可能是我宰了陳茂的兒子,他欲報親仇才會如此不惜代價,可是那時在宰了陳尚偉之後的幾個月,卻也不見陳茂有什麼大舉動的復仇,總之一句話,怪!
我與維亞討論起「義兄版」陳尚偉的事,他臉上佈滿疑惑不解,對於我所面對的這種狀況,他似乎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尤其,在他前世記憶中,陳尚偉還是他結拜義兄,兩人關係非比尋常。
再加上,得知陳尚偉的屍體被搶回去,不禁更讓我在意及擔心起來,總覺得如果再遲遲無法看清對方的目的,處境將會越來越危險。
正因為如此,也只能做好萬全的準備,以防出了什麼意外狀況。
然而首要之務,自然是得把四位大小姐保護好,為此更必須將她們緊緊保護在身旁,好隨時照應。
因此今天的招親,可以說是只許勝不許敗!敗了,萬一林語兒被迫嫁到吐魯番去,那我可就要哭了出來。
我手拿請帖獨自一人往燕府走去,卻立即讓門口的僕役擋了下來。
「這位先生,你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呃……這裡不是燕府嗎?」我還抬頭確認一下地方。
「是燕府沒錯。只不過,這個地方不歡迎武夫之流入內。」
我已經習慣這種話了。這個時代許多地方都是如此,再加上季血羽天生就是一副土匪樣,基本上想不被誤會是有難度的。
「我懂,不過我有請帖。」
「有請帖?耶!是真的……」那位瘦僕役緊緊皺起眉頭,看了一下我遞給他的信封,語氣中皆是驚訝的感覺。
「那我可以進去了嗎?」
「不行,就算你有請帖也沒用。雖然,我不知道你這是從哪兒搶來的,但我勸你還是省點力氣,就算你進去也沒用。」他還是猛搖頭拒我於門外。
「為什麼啊?」我愣了一下。
旁邊另一名門口接待賓客的胖僕役,似乎覺得我的問題很蠢,忍不住笑了出來:「這傢伙是不是腦筋有問題啊?問這麼蠢的問題。」
「那……請問是有多蠢?」這話聽起來實在令人不爽,要是他回答的不好,我會考慮要不要給他一拳。
胖僕役見到我頗有怒意,似乎擔心被我揍,趕緊收斂笑聲解釋起來,而這大概是壞人臉唯一的好處吧?
「說……說是蠢問題,難道不對嗎?你說說,除了武藝蠻力之外,憑你的學識文才、身世家財,有哪項可以比得過那些富家公子、俊才秀士,能與他們一較長短?」
「呃……這個。」聽他這麼一說,我仔細想想還真或許沒有,另外就算跟人去比武藝,我大概也沒能贏過幾個人吧?
「如此毫不起眼的人,你覺得有辦法吸引到我家大人小姐的注意力嗎?」
「應該……沒辦法吧。」
「那不就等於白費力氣?你說是不是。」
「呃……」我無力的垂下頭來,心底直感到無限的可悲。
連守門的僕役都辯不過了,似乎更別說與那些飽學之士較量辯才。
只不過,就算獲勝機率趨近於零,只要不放棄就仍有一線機會,所以無論如何都得進去試試。
「我看,就算放你進去,恐怕也只是丟人現眼而已。」胖僕役說到最後還冷笑起來,一副就是瞧不起人的模樣。
他這句話讓我實在非常的不爽。
只是,眼見週遭圍觀人群越來越多,並不時發出私語與竊笑,我知道假若過於衝動意氣用事,大概也只會讓事態更加麻煩而已。
再說,這兩個僕役態度會如此強橫,大概也是因為燕大人有特別交代吧?
瘦僕役見我沒話說,便揮揮了手催促說:「明白的話,就請趕緊離開吧。」
我沒好氣的搔了搔頭,乖乖的離開大門口,心底則開始動起其它心思。
只是,想來想去,辦法也只有一種,既然正門走不通,那就改走偏門。想辦法先找到林語兒再說了。
走到燕府附近暗巷的圍牆旁,我特地左右張望了幾眼,確認附近都沒有人,便將身體轉送交換,好用以翻過燕府的高牆。
只是,才剛翻身落入庭院裡,剛好瞧見遠方轉角處有人影走了出來,還未來得及細想,身體便做出一連串反應,一個小跳躍,往附近的草叢躲了進去。
仔細一瞧,那人正是燕府的主人,燕雪兒他老爹,而他身旁還跟著一位身穿華麗衣飾的中年人。
只是,好死不死,這兩個人似乎是有意避開人潮,走到沒人的地方,想私下談什麼事的模樣,而那個地方剛剛好就是我藏匿的附近。
「大人,屬下暗中派出去前往各地熟藥所分發藥方的人手,在途中幾乎都發生意外,非死即傷啊!」中年人雖然刻意壓低音量,語氣中卻帶著強烈的顫音。
聽到這裡,我心底也訝異了一下,沒想到那個叫「天譴」的組織,為了要讓疫病爆發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竟然會做出如此極端的行為。
「那麼……運往各地的急救藥材呢?」
「也無一倖免啊,大人!押送車隊不是在途中被人搶走藥材,就是被人放火給全燒了!」
「怎麼會如此,那些車隊護衛呢?他們在做什麼!」
「護衛,都……都被殺光了……」中年人語氣相當驚恐,似乎連他自己都難以接受這件事。
對此,我則認為是理所當然,這個時代能與普通生化獸對打的人,我看恐怕就沒有幾位能夠辦到了。
更何況那個組織裡頭,還有著位列頂尖科技結晶的十二神助陣,說不定來到這個時代的十二神,還不單只有那隻鳥人而已。
雖然,不知道隨車護衛有多強,但在十二神的眼皮下,大概都跟垃圾沒兩樣。
「造反了!真的是造反了!竟敢公然與朝廷作對,實在是膽大妄為、罪無可恕!」燕大人聲音中充滿了怒火。
「只是,這……這下該如何是好啊!大人。」
「還能如何,一定是太醫院裡有內奸,既然對方都無視內奸的安危,如此明目張膽行事,我們也不需要顧慮那麼多了。」
對此,我倒是有不同的觀點。
雖然有沒有內奸我是不清楚,但依照陳氏生化技術,要派出小到難以察覺的生化獸,潛入要地偵查敵情,應該是輕而易舉就能夠辦到的。
再加上,對方會如此毫無顧慮的表明,也許就是希望在太醫院裡引起肅清的動作,好再加長時間上的拖延。
然而,這一些也只是推測而已,實際如何,唯有得到更多的情報才有辦法判斷出來。
不過,也因為意外聽到這些,使得我靈機一動,想到一個或許能試上一試的主意。
一直以來面對陳氏,我都是處在被動的情況,偶爾來一次突襲行動,也許能收取不錯的效果。
只聽燕大人又與那位中年人,低聲稍微交談了一會兒後,兩人才迅速離開。
將身體換成季血羽後,我便趕緊走出草叢,去尋找林語兒的蹤影,畢竟人雖然是進來了,但想要參加那個什麼招親,無論如何還是得知會主人家一聲,才有辦法進入會場。
不過,問題也來了,燕府這麼大,我真不知道該怎麼才能找到她。
我猜想,既然身為這次招親會的主角,她人應該不會隨便拋頭露面才對,此時此刻也許在房間裡待著說不定。
雖然是如此推測,但天知道她房間在哪裡?隨便找人問的話,恐怕也只會被人視為別有意圖而已,想來想去似乎也只能碰碰運氣了。
決定好,我便朝往人多的地方走去,徘徊在外圍人群週遭,試著往裡頭找尋有沒有認識的人,盡可能的不去引起他人注意。
我可不想目的沒達成之前,就讓這裡的僕役給逮個正著,二話不說直接被拖出去。
然而,怎麼也沒預料到,想找的人沒找到,卻意外發現一個眼熟的身影。
那正是自以為會「角質硬化」就刀槍不入的死妖人。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兒!難不成有什麼企圖嗎?
我驚訝的愣了一下,為了確認自己沒看錯,連忙穿過人群想向前跟上去。
只是,我才往前走沒幾步,肩膀突然讓人拍了一下,嚇得我轉頭望去,連忙警戒了起來。
「咦,是你。」仔細一看,那人是藍玉,也就是燕雪兒的好友。
她微笑著說:「項師叔,原來你在這裡,我找你好久了。」
心裡雖然相當高興,總算碰上認識的人了,但眼下對我來說更重要的是,確認那個身影究竟是不是硬皮死妖人。
「抱歉,等我一下。」我趕緊轉回頭去,而人影則早已不知去向,不由得緊張的左右張望尋找起來。
嘖!怎麼會找不到人?難不成讓他發現我在注意他了嗎?
「怎麼了?師叔,你是不是在找什麼人啊?」藍玉順著我目光的方向,好奇的望了望。
「嗯,是啊,只不過,我好像認錯人而已。」
想了想,我覺得還是保密的好,便隨口敷衍了一下她,反問說:「對了,你怎麼會也來這兒?」
她像是猛然想起什麼事,微微一笑解釋說:「自然是為了幫忙師叔你囉!」
「哦?你是怎麼會知道,我會需要幫忙。」我很好奇。
「我是不清楚,但雪兒卻清楚的知道。本來,她還猜測師叔可能連大門都進不來呢!只是,這麼看來,她似乎猜測錯誤囉,害我在門外等了好久。」她微微無力的歎了口氣。
「呃……」我搔了搔頭。
早知道如此,我就在門口乖乖等了!不然,萬一沒碰上語兒安排好的人,又求助無門,那可就糗大了。
隨後與藍玉客套幾句,便在她的帶領下,來到了燕府裡較為偏僻的位置,而林語兒似乎早在那兒等候,見到我的時候,隨即露出一臉沒好氣的冷淡模樣。
在藍玉抿嘴竊笑幾聲,隨便找了個借口離去後,語兒一臉嚴肅認真的問說:「怎麼會那麼慢才來?」
我無力的搔了搔頭說:「呃……那個,因為有一點突發狀況,事情也就大概跟你猜測的那樣差不多。」
「是嗎?那你準備的如何了呢,有好好準備嗎?」她雙目直盯著我看,語氣感覺有點像是在質問。
看的我不禁心虛起來,嚥了一口口水,吞吞吐吐的說:「准、準備的如何啊?這兩天我都一直都有在猛K四書五經,所以……所以……應該是沒什麼問題吧,嗯,應該吧。」
「哦,是嗎?這麼說來,那你很有把握囉?」她眼神逐漸轉為陰冷,開始散發出絲絲殺氣,似乎一眼就看穿我在說謊。
我不禁無力的垂下頭來,避開那尖銳到足以殺人的目光,緩緩啟齒說:「老實說……沒有。不過,那個,至少,我有信心……應該不會輸太多。」
「那有差別嗎?」她似乎早料到我會這麼說,神情未顯得有多大的變化,依然是寒氣逼人。
「呃……好像沒差。」我的頭又垂的更低了。真不知道我在說啥……
「那好,如果不幸輸了的話,你打算怎麼辦?」
「這個……」
其實,我早就打算好,該如何應對了。只是,說來慚愧,在還未開始比拚之前,就已經打算好失敗後該如何做好事後補救,幾乎跟落荒而逃的失敗者沒兩樣。
我懊惱又悲哀的猛搔頭後,才說:「如果萬一輸了的話,那也只有一種辦法了。」
「什麼辦法?」
「就、就是,干回老本行啦……我打算,用搶的也要把你搶回來,然後再帶著你一起私奔囉!」
我總覺得非常丟臉,這就跟考試作弊沒啥兩樣。
聽到我這麼說,她隨之愣了一下,隨後便趕緊別過頭去,低頭捂著自己的嘴,感覺就像在強忍笑意那般。
呃……我做了什麼蠢事嗎?
只見,她又再度回過頭來時,又恢復成冷然的神色,沒好氣的說:「我才不會跟你私奔呢!笨呆子,就只會動歪腦筋。反正,我不管,辦法你再想一個,就是不准用搶的。」
我哭喪著臉,說:「啊……能不能打商量啊?」
她不答反問:「你覺得呢?」
這話聽我是一個頭兩個大,幾乎快落下悲哀的淚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