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可以解釋一下你們的行為是何意嗎?」推門而入,深沉的漆黑眼眸裡簇著玩味,唇畔邊噙著似笑非笑,林莫森頗富深意地覷著令他哭笑不得的一幕。
適才那位揚著拳頭叫囂狂怒的丹尼爾布萊恩特,此刻正一動不動地被甩上沙發,無比安靜地任人擺佈,乖乖當個「睡美男」。
「他太吵了,需要鎮靜。」江寒天悠然淺笑道,環臂視著酣然沉睡的沙發美男,繼而側眸淡瞥著立在門邊的林莫森。「怎麼有閒情逸致來看哥們兒了?」
林莫森未答,仍是玩味地盯著渾然不知中已被打了一針鎮定劑的男人,他的胸膛上枕著一顆長髮凌亂垂散的小腦袋,而她的手裡正把玩著那支凶器。
「藥性如何?」他問,饒富興致。
「保證他安睡兩天,忘卻凡塵。」她很負責地道,清純纖影翻了個身,手肘支在他腦際一邊,直愣愣地盯著丹尼爾看,只差沒淌下口水來。
「嘖嘖嘖……」她邊搖頭邊讚歎地在人家臉上*。「沒想到他不咆哮的樣子這麼帥啊!嘖嘖嘖……那個江某人,這貨色可不是你能比的……」
「我是人!不是貨色!」江寒天臉一沉,揪起她,正欲往一邊甩去,卻不料被她趁機纏上了,整個人粘掛在身上不下來。
「你又惱羞成怒了?」她問得了無心機。
「我何時惱羞成怒過了?」他硬是要推開她。
「剛剛難道不是因為你快打不過人家了才讓我給他一記鎮定的?」她得意洋洋道,晃著手中的注射器。
「你……」
「寒天。」見兩人又要吵起來了,林莫森出言制止。「你知道他是誰嗎?」竟對他做出這種事?!把布萊恩特爵爺當玩偶戲了?
「當然,再清楚不過了。」可是久仰大名,如雷貫耳呢!言畢,江寒天若有所思。「他會感激我這麼做的。」
慵懶地靠在牆邊,他身上仍掛著只八爪魚,眸光一斂,深思道。「我認為,他十分有必要好好休息一下,過於充沛的體力不該耗費在這裡,幾天後會有更大的用處。」他的唇邊又是那抹邪惡的詭笑,潛藏著促狹。
「你想對凱做什麼?」一下子殘,不愧是林莫森。他瞇起眼,打量著笑得邪惡的男人。
「不,你該問的是,他想對你家小妹做什麼。」江寒天輕佻著眉,黑眸裡爍著琢磨不透的心思。「有興趣看點東西嗎?」
「什麼東西?」
「走吧!不出意外的話,第二份資料已經傳過來了。」江寒天語道,垂目覷著勾纏在身上的小女人。「還疼嗎?」眸光說不出的溫柔。
「疼?」邪惡的男人意有所指!一聞見這話,小八爪魚立即鬆開手,「啪」地一聲甩落在地。「好疼!」她哭喪著臉。不過,總比被他打屁屁來得好受點。
沒錯,「手機事件」中,她已經領教過一次了。這下,她很聰明地知道要閃開了。
而後,兩個大男人神秘兮兮地走進房間,那扇開啟不到十分鐘的門又被鎖上了,恢復了一室的平靜。
「老闆,安小姐已經回到別墅,那裡有人負責盯著,以下是從該醫院一名張姓醫師檔案中得到的另一份體檢報告。請過目!」
「找到小妹了?」聞聲,林莫森不加懷疑道。「不告訴他?」他問,深知丹尼爾焦躁不安的心,卻不明江寒天想做什麼。
「看完它,你會清楚我所做的意圖。」打印機裡傳出之前的那份體檢報告,滑到了林莫森手中。
「果然不出所料。」江寒天冷笑,打開偵探員又一次傳來的資料,順便也打出了一份傳給林莫森。而後,低悅的嗓音饒有意味道。「你看得出言仲凱想做什麼了嗎?」
半晌,持著薄薄幾張體檢報告的林莫森,黑沉的眼凌厲得可怕,倏起拳頭,將手中的體檢報告揉成一團,捏在掌心。接著,啪地一,拳頭差點擊碎玻璃桌。
「他真敢這麼做,我不會放過他!」
「要的就是你這句話。」江寒天覷著他怒火動容,優雅地取下鼻樑上的眼鏡,又露出了那雙魅惑人心的漂亮黑瞳,精閃著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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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清晨,冬日裡的第二場雨。
沙沙沙沙……窗外不斷激響著雨水刷著樹葉交織出的纏綿,憔悴嬌弱的人兒默默地流著淚,沒有了之前的歇斯底里,整個人出奇地平靜,平靜得讓人覺察不出她的鼻息,沁滿淚水的雙眸一動不動地瞪著攤置在桌上的檔案袋。
中晚期胃癌,也稱進展型胃癌,癌性病變侵及肌層。那是一早醫院送來的體檢報告。
「安小姐,以你目前的情況不適合懷孕,請慎重考慮,你應該拿掉孩子先做治療。否則……」腦中不斷迴旋著醫生的那段話。
纖手顫抖地撫著腹中已與她連成一體的胎兒。似乎察覺到母親的難過,它安靜地蜷縮在那裡,好似不曾存在。
「會死是嗎?」再堅強的人也無坦然面對死亡的氣息,她無力地輕喃著,淚水模糊的雙眸中兀然湧現出五年前媽媽病逝的那一剎。
胃癌,多麼熟悉的字眼。當初,媽媽也是逝於胃癌,她早該想到自己也會有這麼一天了。只是,沒想到它會來得如此迅速,讓她來不及做任何準備。
她不該一直忽略掉自己常犯的胃病,更不該日復一日地拖著時間,為逃避心底的怯弱而不去醫院檢查。
卻不想,此番檢查,報告一出來,竟是如此驚駭人心,殘酷得讓人無力承受。
她也會像媽媽那樣,病逝於胃癌的侵淫下嗎?那麼,她的孩子呢?她的孩子怎麼辦?還有……丹尼爾呢?丹尼爾一定會很難過!
不要!不要!不要!她無助地搖頭,她不要自己的孩子有事,更不要丹尼爾難過。誰來救救她?誰可以幫幫她?
她目光呆滯地直瞪著無聲擺放在那裡的檔案袋,窗外的陰風大起,將它撣落在地。
一定會死,是嗎?媽媽痛苦不堪的蒼白面孔揮之不去,一世芳菲就這麼煙消雲散,帶著難能忍受的折磨永遠地撒手人寰。
「丹尼爾……丹尼爾……」她泣不成聲了,垂眸輕撫著腹中安沉若無的胎兒,心心唸唸著它的父親。她該怎麼辦?該怎麼辦?!
嗚咽聲拌入窗外的沙沙作響中,形成了一縷理不盡的哀怨,飄入風中,吹入大海。可是,就算她再如何難過,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她會死。
許久許久了。
風,順著大開的縫隙,拂起窗上帷幔,寒冽刺入,鳴著雨中悲慼,襲向絕望倒地的嬌軟身軀。安可璃漠無表情,緊抿著唇,唯有簌簌斷落的兩行清淚交雜著哀怨,淒歎老天的惡意作。
寂了半晌,她沉息了,斂下脆弱的淚眼,平靜得過於淒楚。
繼而,她目無焦距地怔然垂視那凌散在地的殘酷現實,薄薄的紙張自檔案袋中脫落而出,大刺刺與之對望。
瞠目而瞪,堅強的手臂一撐,她弱弱地爬向它,纖臂一伸,顫手拾起。接著,蒙霧的水眸絕然一閉,毅然將其撕裂。
碎成千千萬萬的噩耗自她手中飄散,慘淡而淒異,如同她此刻斷裂殘缺的心。
她不要孩子有事!不要丹尼爾難過!咬牙歎氣,她眨眨黑瞳,強迫幾欲再落的淚水退回眶中,深深呼吸,她有了個自私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