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浩瀚的夜幕聚攏,朦朦朧朧的雨霧將瀰漫著清郁葡萄香的莊園襯托得更加神秘。
莊園裡,蔥鬱淋漓的黃葉簌簌下落,滑落了葉子上的小雨珠,滴灑在透著黯亮路燈的石板上,幽幽暗暗。清晨所見的綠色,此時成了青木獠牙,圍繞著孤零零的城堡。
城堡裡通亮透徹,寬敞得恍如失了邊際的書房裡,佇著一抹孤傲的高大身影。修長粗糙的指間夾著一根雪茄,他靜靜的端詳著桌上的相框。
相框裡裝著一個笑容無比動人的美麗少婦,她的懷裡還抱著個牙牙學語的小男孩,男孩仰著頭對著少婦耍賴似的撒嬌,少婦低頭溫柔的捏了捏他的鼻子。
四週一片寂寧,靜如針落可聞,沉默習染了整個世界,空蕩的房間飄出了縷縷白煙,輾轉繞成一圈,散了開,只留下淡淡的雪茄味。
丹尼爾緊鎖眉頭,剛毅的下巴倨傲抬起,匆匆別開眼,抑住胸腔中難以言喻的恨意,孤冷卓絕,眼眸裡積滿痛苦。雪茄在他指間掐斷,掉落了一截,殘留下的灰跡在整潔無塵的桌上顯得突兀。
匡啷,相框被揮落在地,光滑的玻璃鏡面裂了條長痕,頓時溫柔的少婦那美麗無暇的臉上多了個難看的缺口。
他緊抿著薄冷的唇,緩緩垂首俯瞰破了個裂痕的相框,酷寒的臉上透出了鄙夷。靜默了幾許,他還是俯下身撿起了不再完美的相框,手指顫顫的拂過少婦的笑顏,神色黯然。
「爸爸」。寂然中突然響起了一個稚嫩的童聲。
「尼凱。」他回過頭望向虛掩的門,一絲不悅襲上俊顏。「你忘了我說過什麼話了嗎?」尼凱走了進來,乖巧的站在他跟前。
「對不起,我只是……」他侷促不安的低下頭。
「只是什麼?!」嚴肅的父親厲喝,「誰准你進來的?!」莊園裡的人都非常清楚,幾年來爵爺是不允許任何人隨意進入這個書房的。
「對不起,我只是想告訴您,麗絲奶奶送來了剛制好的葡萄蛋糕,想請您嘗嘗。」尼凱委屈的說道,「下次不會再犯了。」
丹尼爾定定的望了他幾秒,不帶一絲感情道。「下去吧!我會品嚐的。」
「是。」尼凱的小臉蒼白,轉身正欲離去。
「尼凱。」丹尼爾突然叫住了他。
「什麼事?爸爸。」他有點訝異的回首,微昂著頭,小臉上寫滿期待。
「早點休息。」住了幾秒,他才說出一句。他一直都不知道該如何跟兒子溝通,父子間的對話往往也乏淡得可憐。
尼凱愣了愣,似乎還未緩過神來。「是,爸爸。」雖然距離睡覺的時間還有很長一段,但他還是很高興聽到父親這麼說。
這樣代表關心嗎?父親關心自己?小尼凱興奮不已。
尼凱一走,便又有人上來。書房外響起了敲門聲,接著有個唯唯諾諾的男中音傳來,是固守莊園的警衛諾斯。
「爵爺,萊弗利少爺到訪,車上還有個東方女人,似乎正是安小姐。」莊園的戒衛森嚴,諾斯負責通報訪者。
「很好。」丹尼爾走到窗邊,瞇眼遠眺了些許時候,接著走了出去,身後跟著那名警衛。
車內,雷伊柔和的碧綠眸子深深望著睡得熟捻的安可璃。這女人,竟然如此沒有危機意識,對他完全不設防。雖然他是很樂意看到這個局面,但心裡還是不免暗自責怪她的大意。若是遇上存有歹心的好色之徒呢?
他伸出手輕拂過飄到她臉上幾縷俏皮的髮絲,將其別到耳後去。凝望著她酣然入睡的嬌顏,溫暖的大掌還是忍不住撫上*泛著紅暈的雙頰。
她似乎睡得很不安穩,睡夢中眉頭緊皺,彷彿正做著噩夢。
有如玉般的手指劃過她的額頭,置在擰著的眉頭上,輕輕的揉著,似乎想將她的煩惱揉散掉。
安可璃睡得迷迷濛濛中,感覺到有一股力量不安分的施加在自己的額間,危機意識立即醒復,驀地睜開眼,揮落大掌。
「你幹什麼?」她嚇了一跳,嚷道,眼睛睜得大大的。
「看來換是那麼迷糊。」雷伊笑道,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揉揉雲般的秀髮。「下次可別輕易在一個男人面前睡著了,女孩子很容易吃虧的。」
「我……!」雙頰一羞赧,安可璃尷尬的別開眼。天,她竟然會在一個認識不到一天的男人車上熟睡?!這實在太不像她了。一定是她太累了,一定是這樣的。
不會做出什麼丟了面子的事情吧?!她忽然下意識摸了摸嘴角。
「好了,到了。」雷伊看得出她的尷尬,趕緊轉移話題。「晚上的布萊恩特莊園還真是別有一番風味啊!」他從未夜訪過莊園。
「嗯……謝謝。」這時才想到該下車了,安可璃微笑著道謝。而這時,雷伊已自發下車為她打開了車門。
「謝謝。」她再次道謝,遇見雷伊,彌補了之前所有對「英國紳士都死光了」的遺憾。看來,紳士還是有的。
「不客氣。」溫雅笑道,他調侃。「真要謝謝的話,給我一個離別吻。好嗎?」
「我……」她皺皺眉,望著他一絲不苟的神情犯難了。
「好吧!不勉強你,我是開玩笑的。」雷伊不愧為溫柔的貴公子,心思細密。「若是以後想念中國美食的話,隨時可以找我,我很樂意陪你用餐。」他拿出筆,在她的手心寫下了一串數字。
「好。」安可璃任由他執起自己的手,手心傳來酥麻的感覺。雖說第一次見面,她卻有種錯覺,似乎已經認識雷伊好久了,產生不了生疏的感覺。也許是因為他會說中文的緣故吧!
「再見。」告了別,她轉身就要走進莊園。
「等等。」雷伊望著她的背影,忍不住出聲低喚,快步走到她跟前,溫柔說道。「雖然你不願意,可是我還是想這麼做,請你原諒。」
語罷,就在她迷惑之際,迅速的在她額上印上一吻。
「雷伊!」低沉渾厚的嗓音響徹,劃破空寂的夜幕,丹尼爾一臉寒霜的怒視在他面前扮演柔情膩膩的兩人。他在生氣,無抑制的憤怒從胸中迸發而出。
「晚上好,丹尼爾。」雷伊訕訕笑道,對於丹尼爾的陰冷他早就習慣了,但他還是不明為何此刻他會如此震怒,自己並未做出什麼事情惹怒到他吧?他聳聳肩,暗自酌量。
「你有事嗎?」他問雷伊,發火的深邃綠眸卻冷迫在安可璃身上,似乎要將她焚死。此時,他並不知道自己的神情看起來有多麼想捉到妻子出軌的丈夫。
「沒事就不歡迎我嗎?」雷伊眨眨眼,不以為然的調侃。「也許你該感謝我,將你家的新任管家給你帶回來了。」
「新任管家?!」犀利的眸子一瞇,他的眼神盯得安可璃渾身不自在,她寒寒的哆嗦了一下。
沒錯,她欺騙了善良的雷伊,說自己是布萊恩特家的新任管家。
但丹尼爾也不再說什麼,只是涼涼的盯緊她。
「不請我進去坐坐嗎?」雷伊道,環胸斜倚在車身上。
「不必。」冷傲的男人竟如此答道。「你可以回去了。」如此沒有一絲人情味。若非雷伊對他太過瞭解,清楚他的個性,恐怕現場很快便會形成水火不相容的泯滅人性的戰爭。
「好吧!看來我只得離開了,畢竟主人一點都不歡迎我。」他故作委屈的對安可璃眨眼,眼裡閃著柔和的笑意。「別忘了我們的約定,美麗的東方寶貝。」附在她的耳邊輕語。
此時,丹尼爾愈加煩悶,同時也難以相信。雖然雷伊萊弗利給人的感覺溫和隨性,容易親近。但事實上,這只是個錯覺,僅是他渾然天成的保護色而已。他從未見過雷伊對哪個女人有過這般親近。
「你居然沒有逃跑?」雷伊一離開,丹尼爾便揪起安可璃的衣領,唇角勾起一抹肆謔,厲聲問道。「新任管家?!我怎麼不記得老福爾什麼時候過世了?竟換了你當管家?」他記得很清楚,適才福爾老管家還在眼皮底下走來走去的忙碌著呢!
「我……我……」她被堵得無話可說,被揪得喉嚨難受,拚命踢腳。對啊!為什麼她沒有逃跑?!那是個多麼好的機會,她竟然蠢到忘記自己要逃!現在,她更鬱悶了,難怪雙眼會狂跳?!原來……竟是預示這個?!她蒙了,後悔不已。
「怎麼?這麼快就物色到下一個人選了?看來你的能耐換是一般的厲害啊,我小看了你了。」他不停的激惹她,只為*自己的怒氣。
「關你屁事!」她為自己的愚蠢行徑氣不打一處來。悔恨!竟出言不遜,雙腿猛力一踢,踢中了他的小腿。
「Shit!」一吃痛,他驀地鬆開了她。而她得空,拖著行李趕緊逃之夭夭,潛回自己的房間,鎖緊了門。
老天爺,你給了我機會,卻不予它發揮的空間。換如直接把我拖出去槍斃算了!
此刻,空蕩蕩的房間裡不停的爆發出一聲高過一聲的嘶吼,是那龜毛的小女人在*怨恨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