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然/著
蔣曉芊在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看見郝冬梅爬在自己的病床邊睡著了,她的母親睡在旁邊的床上。來自身體深處的疼痛又開始,但她忍著沒發出聲來,怕驚醒睡在房間裡的兩個人,她輕輕的摸著郝冬梅的頭髮,眼淚在眼眶裡轉啊轉,她忍著沒讓它們流下。她很羨慕郝冬梅的這頭秀髮,在一個月前,她也有很美麗的一頭秀髮,因為掉得實在厲害,所以她讓護士把她的頭髮都剃光了。現在的她,就像一個尼姑,可尼姑是在尼姑庵裡吃齋念佛,而她卻在這個病房裡『修道』,過著與世隔絕般的日子,但她自從住進這間病房以來,還從沒想到過死,她想活下去,所以她頑強的與病魔抗掙著。
「曉芊姐姐,你醒了。」郝冬梅醒來揉著哭腫了還沒消腫的眼睛,見蔣曉芊已經醒來就問:「現在還疼嗎?」
蔣曉芊搖搖頭,臉上強忍著痛,擠出絲絲的微笑,她的笑還是表現得那麼的迷人,讓郝冬梅誤認為她真的不再疼痛。
「冬梅,你怎麼來了?怎麼會知道我住院的呢?」蔣曉芊拉著郝冬梅的手問,臉上仍然露著微笑。
「俄是從干溝村來的,要買小學的教學用品。」郝冬梅向蔣曉芊說著自己來西安的原由,然後給她說:「俄昨晚給哥打了電話,他說今天就來看你勒。」郝冬梅說到王老五要來,臉上笑了起來:「等哥來了,你的病會馬上好起來的。」
「你說武哥要來嗎?是今天來,對嗎?」蔣曉芊聽說王老五要來,有些不知所措:「怎麼辦啊?冬梅,我該怎麼辦啊?」她像是受了刺激一樣,似乎疼痛已經不在,坐起來四處找著什麼。
「咋的啦?哥來是為救你的啊。」郝冬梅見蔣曉芊忽然這個樣子,站起來扶著她的肩說。
蔣曉芊的母親也醒來,見女兒這樣,忙過來問:「芊兒,你是咋的啦?找甚呢?」
「媽,我的衣服呢?還有假髮在哪裡?武哥要來了,我得打扮打扮,可不能讓武哥看到我這個樣子。」蔣曉芊見她母親過來,問母親要自己的衣服穿和假髮戴,像是王老五馬上就可能進來似的。
「誰?誰要來?」蔣曉芊母親很奇怪的問。
「阿姨,是我哥要來。」郝冬梅回答,然後轉向蔣曉芊說:「曉芊姐姐,沒那麼快,他還要坐飛機呢,到這裡,也得等到中午勒,你快躺下吧。」
「哦,是嗎?」蔣曉芊才想起現在是早晨,還要等幾個小時,王老五才會到。於是她給母親說:「媽,我要吃東西,只有吃了東西,人才會精神起來,不是嗎?等武哥來了,他才能看到我很精神的模樣。」
「好!好!好!想吃點甚?媽去給你買來。」蔣曉芊母親聽到女兒說要吃東西,很高興的說著好,她為女兒不想吃東西發愁得哭了好多次,今天突然說要吃東西,心裡高興得不得了。醫生常給她說,只要她能正常吃飯,就可以多活些日子,所以母親為這個高興。
「羊肉泡饃,我想吃羊肉泡饃。」蔣曉芊給母親說。
「我這就去買,你先喝點牛奶好嗎?」母親勸蔣曉芊,想盡量讓她多吃點有營養的。
「阿姨,我陪曉芊姐姐喝牛奶吧,你快去買。」郝冬梅想自己去買,但她對這裡不熟,不知道哪裡有賣羊肉泡饃,所以只能這麼說。
「媽,你快去吧,這裡有冬梅陪著我呢,我餓了。」蔣曉芊也給母親說,她根本不餓,但為了讓自己身體有力氣,她必須吃點東西,只有吃了東西,見到王老五時,才不會這麼的虛弱。
等母親出了門,郝冬梅把牛奶熱了熱,要給蔣曉芊喂。
「我自己能喝。」蔣曉芊接過牛奶,笑著給郝冬梅說:「把你嚇壞了吧?看你哭得眼睛還腫著呢。」蔣曉芊看著這個比自己小很多的姑娘,相處過才幾天時間,好像比那些相處了幾年的人還貼心。人這個動物很是奇怪,有的人天天見面,平時嘴巴說得多好聽,可到了真正需要幫助的時候,一個個都躲得遠遠的,而有的人,即使就見過那麼一次,好似認識了一輩子似的那麼久,在自己最危難的時刻,往往只有這樣的人伸出援手來,也許這就叫人們常說的緣分吧。蔣曉芊和郝冬梅就是有這樣的緣分,和王老五也有這樣的緣分。
「昨天看見姐姐那樣,俄真的嚇了一跳勒。」郝冬梅坐下來:「你快喝呀。今天看見姐姐這樣,俄才稍稍放心了些。」
蔣曉芊很勉強的喝著牛奶,把它當藥一樣的喝,好幾天沒好好的吃東西了,只要一吃就會吐,所以她都害怕了吃飯,像得了厭食症似的。
「這就對了,只要你能吃點,不管什麼,對你的身體都有好處的。」醫生和護士推開門進來查房,說話的是她的主治醫生,他臉帶微笑的接著問:「昨晚睡得好嗎?」
「嗯,還可以。今天能給我輸點有營養的嗎?」蔣曉芊想讓自己盡快的恢復些氣色,等王老五來看到時,能有個好臉色,所以要求醫生給開點有營養的藥。
「當然可以,不過,吃飯比任何營養液都好,只要你能正常吃飯,你就會越來越精神的。對抗病魔,沒有比吃飯更好的藥了。」醫生邊說邊用聽診器聽著蔣曉芊的胸和腹部,然後轉回頭給護士說:「給她量個體溫和血壓。」說完面對蔣曉芊說:「今天你看起來好很多,只要保持這樣的狀態,相信你能戰勝疾病的。」醫生對待沒救的病人,除了用藥以外,就是精神鼓勵,所以他說的話盡量輕鬆些,對病人是有好處的,可惜的是現在這樣的醫生實在很少,拿回扣或收病人紅包時態度要比治療一個病人時好很多。
「醫生,請問,只要曉芊姐姐好好吃飯,她就會好的,是嗎?」郝冬梅天真的問醫生。
「你是她妹妹吧?漂亮的姐姐肯定有漂亮的妹妹,你要好好的照顧你姐姐哦。」醫生沒有正面回答。說完,和護士走了出去。
蔣曉芊把母親買回來的羊肉泡饃吃了一小半,覺得胃裡很不舒服,但這次沒吐出來。護士已經給她打上點滴,是白蛋白和氨基酸。她躺在床上邊打點滴,邊教郝冬梅化妝,讓郝冬梅給自己描眉、夾睫毛、給臉上施粉,最後塗了唇膏,等郝冬梅把這些都做完後,她讓母親拿出假髮戴上,郝冬梅端著鏡子站在她床前讓她照。
蔣曉芊看見鏡子裡的自己,似乎很滿意的微笑起來,這種幸福的等待讓她的疼痛暫時消失了,她渴望見到的人就要到來,不知道他有沒有胖一些或瘦一些,是不是還喜歡那樣肆無忌憚的哈哈大笑,他的眼神還是不是那樣的有穿透力,等等這些她熟悉的,她都渴望知道。這些日子來,她完全可以給王老五打電話,告訴他自己的病情,讓他來陪伴自己度過這不長的時間,但蔣曉芊沒這麼做,她不想讓王老五知道自己病了,而且快死了,她想給他留下自己最美麗的形象,讓他在自己死後想起她來,都是美麗的,所以她忍住想見王老五的渴盼。現在,這個日夜思念的人,自己愛上還沒多久,但覺得最難捨的男人就要來了,怎麼能不好好把自己裝扮一凡呢,她不想讓王老五看見自己頭髮剃光,滿臉憔悴的樣子,儘管不能與幾個月前相比,但她還是要盡量的保持自己的美麗,讓自己最美好的的一面展示給心愛的男人看。
王老五下了飛機,坐出租車直接往醫院趕。他不停的看表,催著司機能不能再快點,催得司機有些不耐煩,開著車給王老五說:「大哥,超速是要罰款的,別這麼急,好不好!」
「哦,對不起,是我太焦急了,你就按你的速度開吧。」王老五在後坐上道著歉。
「住院的一定是大哥很重要的人吧?」司機看王老五急成這個樣子,所以猜測著問。
老五恩了一聲,頭朝車窗外看著路邊唰唰飛過的樹,想起蔣曉芊那燦爛的微笑和悅耳的聲音,在陝西與這樣一個美麗的女子邂逅,短短幾天時間,她就把自己的一切都給了自己,而且是那麼的徹底,讓他不知道該怎麼報答她的愛,為自己不能給她太多而深感自責。現在這個女子病了,而且從郝冬梅的哭聲判斷,可能很重,會嚴重到什麼地步呢?他不敢想像,也不願意去想。
在快到醫院時,王老五拿出手機,給郝冬梅打了個電話,問她們在什麼科。
郝冬梅接完王老五電話,給蔣曉芊說:「曉芊姐姐,哥快到了,我去樓下接他。」說完,她走出了病房。
蔣曉芊聽見郝冬梅在電話中給王老五說在腫瘤外科,就知道他馬上要到了,心跳的速度在加快著,等郝冬梅出了病房,她讓母親幫自己半坐起來,然後再照了照鏡子,理了理頭上的假髮。
「要來的是甚人?」母親好奇的問女兒。
「一個朋友,我叫他武哥。媽,你看我這樣子可以嗎?」蔣曉芊回答著母親的問話,並抬頭問母親自己的樣子怎麼樣。
蔣曉芊母親猜想可能是女兒的心上人要來,因為從病倒到現在,來看她的人很多,也有男人,可沒一個讓她這麼激動的,聽說這個人要來,不僅要吃東西,還要化妝,說明這個男人在她心裡很重要。她相好的那個男人,一直沒來過,這個男人,蔣曉芊母親見過一面,她還偷偷的給這個男人打過電話,希望他能來看看自己的女兒,以為只要他來看蔣曉芊,自己的女兒病情就會好很多,可是,這個薄情的男人,在電話中一再推脫,說自己在外面出差,或者說自己很忙,沒時間,蔣曉芊母親很失望,怎麼自己的女兒這麼命苦呢。
王老五剛下出租車,見郝冬梅跑上前來,撲到自己的懷裡哭著說:「哥,是癌症!曉芊姐姐得了癌症,嗚嗚...」。
王老五聽到郝冬梅在電話裡說在腫瘤外科,就已經猜出個八九分來,現在得到證實,果然是癌症,心都涼了大半截,怔怔的站在那,任憑郝冬梅在自己的懷裡哭。
「大哥,這是你的行李。」出租車司機把行李給王老五抬下來,等在那準備收錢呢。
王老五聽到司機說話,忙把郝冬梅的身子從自己的胸前扶起,問司機「哦,多少錢?」王老五把車錢給司機後,仍然沒忘記的說:「謝謝你。」
「好了,咱們上去吧,冬梅。」王老五說完,提起行李,和郝冬梅走進住院大樓。
蔣曉芊的心跳隨著王老五即將到來而激盪著,她想見他但又怕見他,已經三個多月了,這個讓自己想起來就心動的男人,這個讓自己很消魂的男人,這個在自己就要離開人世而到來的男人,是那麼的讓她割捨不下。現在她知道自己不想死的原因了,就因為這個男人,為了這個男人,所以她不想這麼快的離開這個世界,她想活著和他有更多的消魂,想和他一起製造很多的難忘,她想和他共同的擁有那張她和他的初夜之床。
蔣曉芊已經聽到了腳步聲,心就提了起來,等待著見到王老五那一剎那的激情,要是這裡不是病房,而是自己那愛巢多好啊。這樣的等待,既是興奮,又是焦急,時間像是凝固了般,是那麼的漫長。蔣曉芊此時的眼睛,閃著光芒,從眼神裡,根本看不出來她是個快死的女人,反而像個懷春的少女,等待著情郎的懷春少女。她的目光不停的朝門口看,心歡蹦亂跳著,有些等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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