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露有時候也挺煩惱眼前這個傢伙的,時常一副愛笑不笑的表情,長著一張全無殺傷力的臉,可有時候總是會說出點什麼道道來,總是不經意的時候念個詞啊詩啊,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是個有了正式職稱的遊俠。然而大多數的時候,這個貌不驚人的傢伙是*兮兮的,沒事做了就只顧了想他自己的心事,跟他說話往往是頗有些生氣的。
也許這個傢伙腦筋是間歇性運轉的,真難為他還能找到女朋友,可找到的女朋友也是古古怪怪的,果然絕配了。依露經常會有這種想法,其實不只是她,紅杏、豪鬼和岑岑也這麼想,只有那個長不大的林嬋老是沖這傢伙撒嬌。
就像現在,無語又一次搞不清楚狀況。
依露側了眼兜著他,繼而無奈地搖頭道:「你呀,說到打架,你倒是誰都不怕,可說到戰爭,你就完全是個門外漢。以前歷代的『亂武星』顛覆天下時,可都是縱橫沙場的鬼神帥才,怎麼偏偏到你這代,這麼不成氣候的。」
無語最煩就是想些很複雜的東西,也知道打嘴仗不是她的對手,只好認栽,「專業不對口啊,我老師就從來沒給我看過《老子兵法》。」
「唉……」依露洩氣地長歎,「直說了吧,豪鬼佔了天城關,封鎖帝都通向外界的大門,這麼一來,只能逼得紅杏那數十萬大軍決一死戰,這還不是最壞的結果,最壞的結果是林妹妹回不了北洲,那你猜北洲那些巨人會怎麼做?」
無語倒抽一口涼氣,「這傢伙在找死麼?他會把冰原的巨人都引出北洲的!」
依露笑道:「你總算明白了麼?所以我才說很奇怪,豪鬼不是笨蛋,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這麼做的結果只會將炎龍和冰原逼成軍事聯盟。他該知道林妹妹這次來,只是單純地要幫紅杏而已,根本就沒打算和西洲生軍事衝突的。」
「也許他只是迷路了碰巧到了天城關……別瞪我啊……就當我沒說還不行嗎……」
依露收回憤怒的目光,悠悠沉吟著,「這個傢伙想必問他也是不會說的吧唉,不可說不可說」沉吟之間,她的眼神有意無意地飄過了那綠女子的臉,淡淡地又移開了。
又是這種眼神麼?這個女人的心思雖然大家在一起很是熟稔,可每次幽嵐碰上依露的眼神總是心裡涼去半截,那種像是隨意地目光裡,她總能看到一絲危險的意味。當下便悄悄偏過頭去,看到身旁的男子也在看她,這目光卻是溫暖,她便安心了許多。
依露和無語研究了了很久也沒明白豪鬼的意圖,到最後夜深寒重,只得作罷。
無語懶洋洋地去鋪被子,幽嵐也開始在另一邊動手,準備睡覺了。
而依露看著他們的眼神古怪了起來,「無語,你出去噓噓吧。」
無語繼續忙活著,「內存已經空了,不用噓噓了。」
「叫你去你就去,我和幽嵐有話說。」
她話音裡自有種嚴肅,無語停了鋪被的動作,幽嵐同時僵了身體。
到底是被依露趕出了帳篷,無語在一顆老樹下蹲著,托了腮看著天空,活脫脫就是流浪的乞丐模樣。
霧氣未消,還在枝椏間靜靜飄渺,夜太黑,這霧氣倒彷彿亮了起來,看上去太不真實。眼睛不由自主地迷失在這如幻如迷的夜色之中,只容了意念徜徉浮蕩,心情便黯然許多。被濃雲糾纏多時的月兒掙扎著露了一角,淡淡飄忽的月光在枝椏縫隙間悄悄點綴,照在他的身上,一片頭掩了半臉,籠進了陰影,而另半張臉凝結了說不明的慘傷。
遮遮掩掩淡月輝,風雪盡時是摧殘。
冥冥之中真有神佛上帝麼?如果有,為什麼要讓一對兄弟刀兵相見?既然安排他們分別站在兩處,又為什麼要他們結下深入血脈的感情?這一切有什麼意義?難道所謂的「天命」就是上天閒來無事撥弄的琴弦?人的生命真就如此不堪,要任憑上天的擺弄?
真是諷刺啊……那我呢?真的可以不管他們的死活麼?紅杏要死了,我該不該去救他?豪鬼要死了,我又該不該去救他?還是找個地方躲起來,再不管他們?我做的到麼……
一滴水珠從殘枝上悄然滴落,他靜靜地看著這水珠忽然明亮了一下,隨即在身前土內隱去,眼睛只是茫然地轉了轉。只是一瞬的明亮,是否就是這水珠的一生?他們之中誕生的帝王,也不過是一瞬的華采罷了,怎及得上我們從前一起笑鬧的日子逍遙自在?
站起身時,右手摸過左腕,他猛地拉出風刀,轉手橫在眼前。三尺四寸長的刀,依舊冰冷,紫色流光默默蕩漾著,依舊是華麗的,於是他淡淡撇著笑,誰知道這麼一把刀竟是不能殺人的呢?
「逆刃之刀,只為守護之用。」
這是老師的話,可現在我能守護什麼?亂武之星,是真的會弄得天下大亂啊,了兩次狂,每次都傷人傷己,這樣的我能守護什麼?守護這天下麼?根本就是個笑話吧。守護愛人?可幽嵐仍是藏著很多心事,我連詢問的勇氣都沒有,她總有不願提及的心事。守護朋友?可紅杏和豪鬼就要展開一場殘殺,我甚至都不敢面對他們。
這到底是怎麼了……
亂世少年郎,武威不自知。天行非有道,下界戰八荒!
亂武星二十字戰歌啊……老師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要我亂世?可為什麼又給我逆刃的風刀?
他忽然想了起來,這是一個他從未深思的問題。左手按在臉上,一片絲將整張臉埋了,風刀也無力地垂了下去。
思忖之間,心思越茫然惶惑了。
幽嵐挑了帳篷簾子出來,看到那個男子*了一樣站在樹邊,襯了幽暗月光看起來孤寂了很多,心裡不由泛出一陣心疼。這個背影,隱約有了在玄月關戰場上的悲傷。
良久無聲,卻驀然紫光大盛,空氣似乎在沸騰,靜夜中風聲頓息,代之而起的是另一片劃破長空的淒厲呼嘯,一隻紫色鳳凰霍然展翅飛上天空,沖月而去,終是盛極無煌。
「果然如此,原來這就是答案了。」
幽嵐看到那男子轉了頭回來,淡淡月光下的笑容燦爛如初升旭日,「不用擔心那兩個小子了,我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他們打起來總有一個會失敗,我只需要把輸的那個小子救走就可以了哈,天下蒼生什麼的和我沒關係,我只需要讓他們死不了就行了。哇哈哈……」
說實話,幽嵐並不知道他模糊不清的語意,只是覺得他像是解開了什麼心結。她想笑一笑,可現笑不出來。原來我的心結還沒有解開麼……我捨棄了,我也逃避了,為什麼不能像他那樣笑……
無語回頭笑道:「怎麼了?依露欺負你了麼?我去跟她拚命哎咱們還是忍了吧,呵呵。」
「不,沒有,她只是讓我好好對你。」幽嵐打著手勢,想到剛才依露跟她說的話。
「你做什麼我都無所謂,只是,你千萬不要傷害他,他可沒你想像得那麼堅強。」
依露的這句話已然將她的心靈攻破,她很害怕那個女人的洞察力,竟像是能看穿她的心事一般,最讓她害怕的是,那女人說這句話的時候,身上有了切實的殺氣。
無語走了過來,牽了她的手,像是握了一塊冰,「我不會逼你說什麼,可你以後不能再這個樣子了,我會害怕。」
幽嵐驚訝地看著他,內心忽然流過一片暖,原來他也不是看不出來啊……可自己的事情卻到底是不可說的頭低了下去,由得綠遮了面頰,這個習慣終究還是沒能改了。
「大半夜的,你們不睡別人也要睡啊。」依露慵懶的聲音傳了出來,「無語,快過來,幫我捶捶腿。真是的,有你這麼不專業的跟班麼?我平常怎麼教育你的?唉,爛泥糊不上牆啊,你教育好了也就是個流浪漢。」
「……」無語狠狠咬牙,將音量調整到最小,「看到沒?知道資本主義是多麼無恥了吧……」
炎龍歷三八二四年,一月二十五日,炎龍太子白紅杏回京。三王之亂結束。
同日,夜,西洲太子豪鬼?卡卡羅帝斯帶輕騎六千,襲占天城關。
炎龍歷三八二四年,一月二十六日,白紅杏登基,並無登基之典。
炎龍歷三八二四年,一月二十七日,炎龍新皇白紅杏帶兵二十萬,以玄月關重甲騎兵軍團長月光寒為先鋒,向天城關進。隨行者尚有冰原北洲林草族族長林嬋。
從這一日開始,「亂世四公子」之中,兩個主導著東西兩洲存亡的人物開始了正面對決,而另外兩人……離開了歷史的軌道……
對於為什麼那兩個人會突然消失,後世學者經過反覆考證,得出了權威的答案,「亂世四公子」之中的依露和無語因為同時深險情網而不能自拔,走上了尋找愛情的道路……根據對有關人員的採訪,這兩個人終於在亂世之中迸了真愛而走到了一起,人們稱其為「神仙眷侶」……因為紅杏曾說過,「無語和女人走了」;而豪鬼說,「依露找男人去了」。後世學者們很高興地現,「亂世四公子」之中終於出現他們夢寐以求的愛情故事,他們用了長篇累牘的言辭歌頌依露與無語之間的美好緣分,代代相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