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戰場上沒有喧嘩的人聲,所有人都緊張地看著中軍營帳,他們知道自己將要看到一場曠世的決戰。於是風聲成了這戰場上唯一的奏樂者。
塵土揚了起來,疾風煉獄的黃金斧頭「牙刃」重重頓在地上,看他氣定神閒的樣子,這重達六十六斤的傢伙似乎沒有什麼份量。
紅杏的性格是比較古怪的,他最喜歡和別人比較,如果人家用招數,他也用招數,如果人家用力量,他也用力量。
火尖槍在地上一插,紅杏得意地看著自己營造的效果,地面上出現了一個深坑。豪鬼瞭解他的性格,除了心裡暗罵「笨蛋」倒也不好明說出來。
疾風煉獄笑了笑,大吼一聲,「來!」腳下發力,身子拔起跳在空中,雙手掄起斧頭照著紅杏劈了過去。
紅杏心下大喜,他要的就是個實力高強的對手,當下再不猶豫,雙手橫槍朝上迎去。
但見得半空金光一閃,隨即爆響一聲,牙刃正正砍在火尖槍上,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迸出無數火星。疾風煉獄驟覺一股大力傳來,將自己推得倒翻回去,落地後連退三步。紅杏卻也不甚好過,雙腳陷地盈寸。這一下實打實地比拚,竟是個勢均力敵的局面。
氣得豪鬼低罵一聲「笨死了」,身形展開,撲了上去,重劍墨鋒劃出一道黑光,追擊還在後退的疾風煉獄。一片綠光蕩漾起來,墨鋒撞上麒麟盾,反彈開去。豪鬼的臉登時就紅了,自己的力量居然被一個女人給硬抗了回來,他再次慶幸自己戴著面具。
疾風無痕仍是淡然地笑著,朝著丈夫說:「怎樣?這些小傢伙很強吧?」
疾風煉獄老實地點頭,「他們很不錯!」
疾風無痕的目光在麒麟盾上流過,低喝一聲,「來吧!」肩頭一聳,生出一股勁氣,朝著紅杏和豪鬼席捲過去。
冰寒的風變得實體化了,形成一片片風刃,發出「絲絲」的聲音。紅杏和豪鬼臉色頓變,他們實在沒有想到這女人居然有著如此強烈的氣勁,一招未出已把他們壓到下風,更為氣悶的是,自他們出道以來還從未碰上如此的對手,光憑氣勁便壓制了他們。
「好!」
兩位太子同聲吶喊,像是被困入籠中的老虎,雙雙搶上,槍劍帶起呼嘯之聲,朝疾風無痕殺了過去。以他們的性格是絕不會主動向女人下手的,可眼前的情景由不得他們多想,再僵持一會便要完全落敗,無奈之下只得被迫發動攻勢,卻到底在氣勢上輸了一籌。主動出擊與被迫反擊,其差別可想而知。
「來得好!」疾風煉獄大吼聲中,牙刃從肩上彈起,正面迎擊二人。疾風無痕緊隨跟上,護在丈夫身邊。
戰鬥全面展開。
無語站在坑邊揉起了肚子,臉上依舊是那愛笑不笑的表情,彷彿在看戲一般,沒一點要動手的意思。依露跳下老虎小黑,走到他身邊去,拿了手在他臉前亂晃。
無語撥開她的手,笑道:「幹嗎?沒見我正在消化食物嗎?我很忙的。」
依露狠狠白了他一眼,怒哼道:「我先提醒你哦,要是你還賴著不過去,萬一輸了,我就把你凍成冰塊給人瞻仰。」
無語嗤笑一下,「切!你還不是賴在這裡麼?」
哪知這美女得意起來了,慢悠悠地說道:「我是祭祀哦,你什麼時候見過祭祀和人近戰的?」
無語一把推了她上前,「那這個距離正好了,麻煩你發個法術過去吧。」
依露立刻就走了回來,嘿嘿笑道:「哼,這是你們男人之間的事,跟我沒關係,我是路過這裡打醬油的。」
「……」
「別省略號啦,快上吧。」
「不急呢。」
用事後無語的話來說,「這場架打得那叫一個燦爛」。中軍帳前北風漫卷,金色、綠色、紅色、黑色被攪作了一團,人影倏忽起落,金鐵交擊之聲不絕與耳,時而清脆如珠落玉盤,時而又如鐵匠揮錘,便是這些聲音,讓他們的身影看上去更像是跳著軍中的剛陽之舞。
疾風夫妻不愧是黑蠻最強的神話,進退有據,攻防得體,沒有浪費絲毫的機會與體力,每一次出手都是最簡單有效的,捨棄了多餘的繁複花招,顯然都是千錘百煉的招數。
反觀紅杏與豪鬼,兩人動如脫兔一般敏捷靈動,動作說不出的瀟灑,或是大開大闔,或是細密謹慎,每每能在不可能的情況下扭轉局勢,讓人驚歎。
月爾牙的眉頭皺了,作為一個領兵的統帥,他同時也是武技強橫的高手,只看了片刻已知紅杏和豪鬼落了下風,縱然眼下看上去風光無限,落敗卻依然是早晚的時間而已。與疾風夫妻的默契比起來,紅杏與豪鬼只是憑借互相的信任在作戰,如何能與人家幾十年夫妻間的靈犀相比?
麒麟盾橫切出去,疾風無痕從丈夫身後轉出,將紅杏的槍碰偏。豪鬼瞅準這個空隙,重劍突刺,直刺向她的咽喉。然後他發覺自己眼花了,對面女人的臉上突然有了狡猾的笑容,他向來心思謹慎,雖然沒想出為什麼,但本能遲緩了攻擊的走勢。耳邊響起一個炸雷般的聲音,金光大盛,疾風煉獄不去救援妻子,反而一斧朝豪鬼猛劈。紅杏大急,挺槍刺過去,取的是疾風煉獄頭部。疾風無痕這時巧妙地一個旋身,麒麟盾晃起,像大幕一樣遮了他的視線。豪鬼左腳飛起,踹在盾上,借力朝後飛退。
這四人的動作在小範圍內發動,如電光石火般迅疾,看得他人大氣也不敢出,更有些人覺得眼花繚亂,甚至看不清具體的動作。
人影分開,四人同時後撤,拉開距離。
紅杏橫槍護在豪鬼身邊,低聲問:「如何?」
「差點就掛了。」豪鬼深吸一口氣,再吐出去。
「啪」的一響,面具竟隨著他的呼吸碎裂了,落了滿地。
很多黑蠻人低低輕呼了,就連疾風無痕也是有點驚訝。那面具後的臉竟是這般華麗,無論眉眼都是堪稱「美麗」的,只是很多人不是輕歎這臉龐的華麗,而是歎息那破壞了完美的「十字傷」。像是純淨美玉上的瑕疵,豪鬼的臉再不能稱為「美麗」,那讓人心酸的傷痕成為了這張臉的遺憾。
豪鬼自己也有點不敢相信,明明是避開了那一斧的。好厲害的勁氣,居然將我的面具壓碎了,他的自信漸漸被折磨得淡了。牙齒狠狠一咬下唇,鮮血流了出來,借了這一點疼痛,豪鬼振奮著自己的精神,若是被人贏了氣勢,這架也就輸了,他很清楚這一點。
疾風無痕饒有興趣得打量著他,「小伙子,熱身運動已經結束啦,開始決鬥吧!」
「慢!」豪鬼阻止了正要上前的紅杏。
疾風無痕詫異說道:「嗯?我看你倒不像是要拖延時間的樣子。」
豪鬼朗朗大聲,「我要脫衣服!」
全場木然……
戰甲在地上砸起雪粉,紅杏和豪鬼脫下了堅實的鎧甲,開始活動著身體。武技的對決,不是靠護身的鎧甲,完全是憑借決鬥者本身的實力,這時鎧甲只能是一種負擔。
「哎,小紅,小鬼,還沒脫完哦。」
這把輕佻的聲音適時地穿出了風,將所有人驚出一身冷汗,更將紅杏和豪鬼打擊得全沒了鬥志。他們狠狠回頭瞪著坑那邊的金髮女子,那張臉上寫滿了期待,而她身邊那個紫發的男子,正頻頻點頭,臉上更是笑成了花。
「哼,好了!紅杏,給我放出全部的氣來!」
再不理會那兩個沒責任感的傢伙,豪鬼狂妄地叫著,重劍墨鋒猛地地裡,一股勁氣登時瀰散開去。紅杏顫動長槍,斜指長空,勁氣狂飆。
兩人的氣勢瞬間攀上極致,將冷風凝聚,繞著他們的身體遊走不定,地上雪粉應勢捲起,生成白茫茫一片霧。
「很好!很暴力!」疾風煉獄點了點頭,眼中有了欣喜的光芒。
疾風無痕的神色卻暗了暗,低聲說:「煉獄,我們疾風家可沒有這樣的孩子。」
場中白霧愈加濃烈,風將雪粉糾纏著、纏繞著,把四人裹進霧中,彷彿平空消失了蹤影。場外的人看不到裡面的情景,惟是那霧裡連串響起的有若鬼怪囂叫的聲音將人的聽覺刺了又刺,奇怪的是人們並沒有聽到武器撞擊的動靜。高手如月爾牙、無語等輩則是皺了眉頭,他們知道這是氣勢的高級對抗,雖不如近身纏戰來得凶險,卻容易引起內傷。
不知是不是天氣冷得引起了幻覺,所有人忽然覺得那旋轉的白霧凝滯了,瞬息之間,四色光芒沖天而起,撕破白霧,燦爛如長虹行於天際。人們發出連綿的喘息之聲,似將心裡高懸的石頭摘了去,剛才眼睛接觸不到內容產生的疑惑壓抑在此刻全化作長長的呼吸。
交戰再度拉開。
四條人影在場中穿梭,四色光芒在相互纏繞,兵器碰撞的聲響更加充滿了熱烈的節奏,密集如爆豆亂跳,清晰如冰層炸裂,間中傳來的戰士呼喝更是充滿了生命的張力,這一切,將所有人的熱血激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