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月關地處朝陽山與日暮山的夾縫處,緊扼著黑蠻南洲通往炎龍東洲的咽喉,自古以來便是東洲防禦南洲進犯的門戶。朝陽山與日暮山同樣雄壯險奇,山勢挺拔,高聳入雲,非人力可以翻越。兩山間的夾縫闊達七里之距,玄月關的建造便是根據地形而建,和平原的城池不同,玄月關只有前後兩個方位,每一面設六個城門,合共十二門。城分成內外兩個部分,內城與外城間留出一里左右的空間,若是敵人攻破外城,那這一段距離便是極有效的殺敵場所了。內城與外城同樣高大,城牆高六丈,一排排全是箭垛女牆,瞭望塔立起十數個,站在面的人彷彿可以看到很遙遠的地平線。青色的磚牆遍佈痕跡,那是幾百年來的攻城戰中留下的證明,也見證了這東洲第一雄關的血腥歷史。
此刻通往內地的道路,一片黑色森林拔地而起,陽光照在這片森林,明晃晃全是反光,鋒利得像是可以刺瞎人的眼睛。那是一支兩千人的步兵槍陣。陣前排開三十三匹黑色駿馬,每匹馬都坐著一名騎士,清一色的黑色鍛鋼環鎖鎧,清一色的黑色點鋼槍,清一色的黑色佩刀,看去一個個威武不凡,氣勢逼人。十數面大旗被士兵高高舉起,「忽啦啦」響著,迎風招展,白底黑邊,紋著盤旋騰雲的紅色龍形,煞是醒目,這便是炎龍東洲的戰旗。其中兩面大得超過一般旗幟,更為耀眼,那是兩面金黃色大旗,被兩名黑甲騎士高擎,猶如凌雲之鶴,傲然不群。
馬車距離軍陣一箭之地停下了,因為紅杏他們都看見了那兩面獨特的大旗,出於對那旗幟的敬重,所有人都下了車,步行著,即便以依露的張狂,也不免有些惴惴。
隔老遠就看到那兩面臨風飄揚的大旗,左一面寫著「劍履朝」,右一面寫著「軍神再世」,八個字蒼勁古樸,劍拔弩張,一派軍人氣勢。全天下沒有人不知道這兩面旗的來歷,當初大將軍剪愛帶十三騎夜襲黑蠻六十萬大軍,陣斬黑蠻酋首黑如海,東洲主白盛世大喜,當殿封賜大將軍剪愛,就是這八個字,然後派皇室繡工將這八個字繡到戰旗,成為了大將軍剪愛的標誌。
少年們急步前,在陣前一匹白馬前站住。
白馬雄駿,靜靜地站立著,一身白鬃不含一絲雜色,顧盼之間很是豪雄姿態,那一對大眼睛在少年們的身來回打量著,好像很感興趣。少年們驚歎於這馬的雄健,卻更驚訝於在馬背晃下來的一條腿,這人居然是躺在馬背的。然後鼻子裡聞到些許酒味,少年們表情古怪,互相看了看,沒有說話。
還是紅杏明白得快,搶一步,單膝跪地,恭恭敬敬地施禮,「老師在,紅杏來遲。」
馬背傳來一個悠閒的聲音,「是麼?你也知道來遲了?卻如何派暈暈來冒充你?你以太子之尊,卻如何做出這等荒唐舉措?」聲音不大,卻讓一眾少年聽得字字分明,那言語裡自然而然地帶了些責備意味,還有些調侃之意。
紅杏訥訥地回答,「紅杏有些私人理由,容後稟。請老師不要生氣。」
「誰敢生太子殿下的氣呢?」馬背的人長笑起來,接著眾人眼前一花,那人已是端坐在馬鞍之,待到他跳下馬來,一眾少年才看清這人的相貌。
除了幽嵐因為傷重還在馬車裡靜養,其他人都已站在那人的馬前,他們終於見到了傳聞中的絕世名將。原本以為名將必是相貌威武、氣度非常的人物,號稱當世「軍神」的大將軍剪愛更應該是顧盼自雄、睥睨天下的氣勢,可當他們真正見到活人了,都從心底裡想笑出來。
豪鬼的眼神飄向紅杏去,紅杏哪敢回頭看他,只是輕輕搖頭。於是豪鬼的眼神飄向了岑岑,「這就是你們炎龍的大將軍?」
岑岑卻也從來沒見過這名動天下的大將軍,忍了笑用眼神回應他,「有什麼奇怪的?這才叫特立獨行呢,長見識了?」
依露飄了眼神也看向岑岑,「東洲的名人都這個樣子麼?是不是太離譜了?」
岑岑的眼神便惱了,「呸,武將都這德性,長的帥的都是文官哩,也許是」
拋開紅杏不說,依露、豪鬼和岑岑都是頭一次看到剪愛,心目中那個持槍呼嘯、縱馬馳騁的形象頓時如鏡子破裂,一片片碎落在地。三張通紅的臉憋滿了笑意,若不是他們都有著良好教育的基礎,只怕這時已經笑出聲來了。
頭髮烏黑如少年人,在頭頂紮了髮髻,白淨面皮,紅紅的一個酒糟鼻子,留著部長約一尺的鬍子,也是梳理得井井有條。身高只是中等,穿著白色的箭衣,披一件杏黃外袍,衣料都是極好的,乃是天京城著名繡坊錦繡閣的等素羅冰紋緞子,柔順光滑。問題是,被那黑色絲蠻腰帶一扎,立時便顯露出一個大大的肚腩。這還不止,那箭衣不知為何,在心臟處有個好大的圓形標記,裡面著一個大大紅色「愛」字。更為奇怪的是,他身後還背著一個特大號的黃色葫蘆。雖說他今年已是四十六歲,可保養得倒像是三十出頭的樣子,看去有點像奸猾的商人,又有點像酒肆裡的老闆,偏偏就不像征戰四方、沙場點兵的將軍。
三個少年心下暗歎,名將風骨,果然有其獨特的氣質……
這一身怪異造型看在大家眼裡,即便是在風格獨特、思想開放的西洲也沒人敢公然街溜躂,三個少年看得直咋舌,暗暗流著冷汗,呆在原地一動不動,瞬間成了雕像。
這半大老頭子笑瞇瞇地看了看三個少年,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還不住點頭,卻始終沒有讓紅杏起身。紅杏知道老師的脾氣,不敢擅自起來,只好跪在地。
「哎呀,忘了個東西,嗯,是這個了。」剪愛探手如懷,拿出一把折扇來,「唰」地一下打開,還很有風度地扇了扇。
三個少年更是冷汗不止,哪曾見過有武將扇扇子的,那都是文官干的活。扇扇子還可以理解,可一個大肚子老頭拿了折扇學文人和客觀感念實在是太悖逆了總覺得面前這人拿折扇出來不是增加風度氣質的,而是拿來打蒼蠅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