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場戰鬥,無語不願再想,他頭一次面對那麼多敵人,慶幸的是他居然能安全逃了出來,更加慶幸了自己沒有殺死一個人,當初離開朝陽山時發過的血誓到底沒有破了。
餵了紅杏喝水後,無語一屁股坐下,靠著一顆樹,懶懶得沒了精神。自從他出山以來,還從沒有如此拼盡全力地去戰鬥,連續不斷使出需要強大內勁支持的招數,然後又勉強發動了需要極高精神力支撐的「鳳翔」,緊接著又是騎馬連續奔馳了將近六十里路,最後在一個岔路口拋了馬,偷偷背著紅杏往回潛行了四十里路,在這安平村外的樹林裡歇了下來。現在的他離油盡燈枯的狀態也不遠了,肉體和精神都忍耐到了極限,一陣又一陣的虛弱感覺不斷侵蝕著他,只想好好睡一場。
算起來剛才自己也只不過躺了半個時辰罷了,精神體力還沒有恢復過來,困意又開始發作,就在他想倒頭大睡的時候,腦海中突然想起師傅的話語來。
「很累麼?還不可以睡的。你得學會在肉體和精神到極限的時候繼續努力支撐!如果覺得疲倦就想休息的話,對你的修煉只有壞處沒有好處,但是如果你在疲倦的時候能堅持下去,那麼你的修煉將比一般人效果要好百倍不止。身體是我們運動的根本,同時也是很脆弱的,很容易感覺到痛苦,感覺到疲憊,但是精神就不同了,讓你的精神始終臨駕於你的肉體之,你會發現,原來痛苦和疲憊也是可以轉化成力量的。」
「可是,師傅……」
「什麼?」
「你自己為什麼沒事就睡啊?」
「這個麼……」
「說啊!」
「事到如今,只好實話實說了。」
「啥?」
「像你師傅這種境界的高手,已經超出了正常人可以理解的範圍,簡單來說,就是,師傅,呵呵,師傅根本就不需要修煉啦。你想啊,師傅我都天下無敵了,還修煉個什麼勁啊?」
「……」
「你打省略號幹嗎?」
「你騙我!」
「這都讓你看出來了……你武藝不行,眼光倒是得了師傅的真傳哪。」
「……」
無語也不知道為什麼這時候會想起那個糟老頭子,在他印象裡面,那個養育他教導他的師傅根本就是個睡鬼轉世的。還是聽師傅的話,他暗暗想著,盤起了腿,閉雙眼,盡量不去想身體的一切知覺。不一會,就進入了冥想狀態,身體的疲憊雖然還存在著,精神卻旺盛地燃燒起來,彷彿和周圍的環境融合了。那種秋天時節萬物凋零背後隱藏的昂然生機讓他覺得異常舒服,漸漸地,他再記不起自己的身體,整個人像是要飄起來一般。
不知過了多久,他驀地張開雙目,只覺得通體舒暢,身體的疲憊感覺已經不翼而飛。月兒高高掛了天空,冰冷的光輝濛濛地灑向世界,提醒著人們現在已是深秋。風兒輕輕地吹著,寒意瀰漫開來,新鮮的冷空氣讓人覺得精神一振。
正是午夜時分。
靜夜之中湧動著自然的氣息,無語的眼睛朝林外隨便掃視了一眼,冷冷發問:「誰?」
暮色籠了四野,遠山看不分明了,淡淡地留了個輪廓,彷彿飄渺中的神仙府邸。月光悠悠蕩蕩的,穿過樹林裡橫空的枝椏,投出了許多斑影,看著有些詭異。這份主觀的詭異也許是無語自己幻化出來的,也許是因為他視線不及的地方湧動了殺氣所致。他能感受到自然的氣息中有了別樣的存在,他還能判斷出在視野之外的生物正在收斂著自己的氣息,而這種氣息完全被他從自然氣息中抽離了出來。
在這個時候,來的究竟是敵是獸,他沒有確切的把握,直到那突然而來的腳步聲瞬間急促奔跑起來,他才確信來的是個人,而且是敵人,因為那個人沒有說話,而那人帶起了強烈的戰意,再不掩飾。
樹林外撲進一人來,離著丈許距離突然發動攻擊,就見他手紅光一閃,瞬間化作一把黑色重劍,朝無語砍去。他背著月光出現,穿著一身白色絲袍,樹木在他身後擋住月光形成陰影,驟眼看去和幽靈差不多。
無語根本看不清他的臉,就見一道雄渾氣勁撲面而來。好在他有所準備,右手抹過左腕,拉出風刀,反攻過去。
一黑一紫兩道光芒互相撞擊,迸出絢麗色彩,將幽暗的小樹林霍地照亮了。巨大的反震力將兩人撞得各自飛退丈許遠,刀劍遙對,隔了漫空飛揚的草葉,直指對方,竟是平分秋色的局面。
「重劍『墨鋒』?」無語凝眉,能持有這種神兵的人必非等閒。腳下移步,護到紅杏身前,將刀擱在肩頭處,積聚了力量。
那人顯然沒有想到他還有如此力量跟他硬碰,心裡莫名地有了嫉恨,更想試一試自己的實力,便不再多話,只哼了一聲。
無語覺得這聲音有點耳熟,沒等思索,那人又已發動,黑色劍鋒破開一片落葉,直逼過來。無語再不懷疑,這劍勢凝而不發,後招必是連綿不斷的,當下一腳挑起紅杏,同時間旋身讓過劍鋒,風刀從肩彈起,劈了出去。
紅杏被一腳踢開,卻像是被人放在了一邊,絲毫不見響動。那人看著心裡便是一凜,打起全部精神,重劍刮起呼嘯之聲,湧起海潮般的攻勢。
白衣黑劍,分明是色彩的兩極,卻在他的身融為一體,無語從來沒有見過有人可以將重劍舞成如此舉重若輕的狀態,偏是自己剛剛恢復精力,並沒有足夠的體力來正面硬碰,只得游動了身形在這海潮攻勢中化作扁舟。
地落葉盡數捲起,繞在兩人身旁,在刀劍的光芒中被片片撕破,卻再無一片可以落地。一刀一劍,縱橫起落,詭異地沒有再撞擊到一起,只聽得鋒刃裂破了空氣,在方圓十丈內蓄滿了暴風似的狂飆,便是這十丈方圓之內,所有的樹木都有條條傷痕,如同被利刃切割。
然而黑色的劍光與紫色的刀芒終於再一次撞在了一處。
一股大力湧了過來,將無語震得朝後飛撞。無語暗歎,到底自己是精力有限,卻發現自己撞了一棵大樹後並沒有應該出現的痛楚,對方明顯是收去了勁力。
無語撐了樹幹站起身來,眼睛緊盯了那站在樹影裡的人,「多謝。」
白衣人踏前一步,迎了月光大笑,「到底是亂武星,居然這麼快就恢復了過來,名不虛傳哪。」
「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