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岑站在亭子裡看著遠方,任雨絲拂著臉,這讓她覺得很清爽。
今天是休戰日,她把三個小伙子拖出來郊遊。豪鬼已經回了自己的住所,不知什麼原因,只說是沒時間來陪他們。
這裡是離解甲關五里的明雨湖。雖然是陰天,可是雨絲不斷在湖中激起漣漪,看仍是一片風景迷人。遠出的山看不清楚了,淡淡的霧氣帶著雨絲飄散著,就連亭子邊的小樹林都像是掛了白紗似的,正是個少女含悲帶愁的氣氛。可惜了,亭子裡就一個少女……
「岑岑姐姐,你帶我們來這裡幹嗎呀?」月光寒還沒到可以理解女孩子心情的年紀。
紅杏也沒頭沒腦,「看風景麼?今天沒太陽啊。」這人雖然年紀是到了,可沒什麼談戀愛的經驗。
無語好不容易酒醒了,頭還疼著,呻吟著說:「我的大小姐,中午還沒到麼?我有點餓了。」這個純粹是眼睛不好使,他沒發現那個大小姐正神色不善地來回掃視他們。
果然岑岑擺出一臉凶相,「好心帶你們出來看這『明雨籠紗』,還個個心不甘情不願的。這可是解甲關三大盛景之一啊。一點素質都沒有!」
看她一副要吃人的樣子,三個男生都心生一陣惡寒。
紅杏立刻投降,「果然好景色,當賦詩一首。無語,你來!」
無語狠狠跺腳怒道:「哎喲!氣不死的阿彌陀佛!你討好岑岑要我來做苦力?」
月光寒奇怪地問他,「無語哥哥,你不是遊俠嗎?我記得遊俠有寫旅途記事的。弄個詩不難?」
無語伸手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小鬼,你哥我現在是見習期啊,還沒拿到行會證明的。」
「……難怪穿成這樣了……」
月光寒的感歎換來無語的一個凶狠眼神。
紅杏扯了無語過來,低聲道:「同志你就辛苦一下,你沒見岑岑正在發脾氣嗎?你可得幫我啊,嗚嗚……」
無語卻高聲喊了起來,「我辛苦很久了,早光是洗我那件外套就花了半個時辰。對了,麻煩你們解釋一下,為什麼我衣服全是腳印?」
月光寒小心翼翼地站遠了一些,「……無語哥哥,那是你昨天喝醉了發酒瘋,自己拿鞋子打衣服玩。」
「是啊是啊,我攔都攔不住你。」紅杏急忙附和。
眼珠轉了幾轉,無語大感不妥,恨聲再問:「那再麻煩你們解釋一下,為什麼我衣服還有女人的鞋印?」
「……」
岑岑看著這三個傢伙頭都大了,怒吼一聲,「停!都這麼有精神是?一人一首,挨個來!紅杏你先!還是我對你好,處處讓你第一!」
紅杏狠狠瞪了無語一眼,一咬牙站起來,對著湖水長出一口氣。「啊」
岑岑一個眼神殺過去,「你啊什麼?」
「嘿嘿,聽說詩人都這樣開頭的。」
「……」
「啊那天的白盤子啊,真是白,好像孕婦的肚皮,原來是月亮啊。」
「完了?」
「完了。」
「這是什麼詩?」
「據說,這種是『梨花體』……」
「……」
「……哇哈哈,真絕!」兩個小子樂得前仰後合。
岑岑氣得直跺腳,把氣撒到月光寒身,「月光!你來!」
月光寒瞬間變成苦瓜臉,「岑岑姐姐,我文科考試不及格啊。年前老師讓我交篇『兵論』,我到現在也沒交啊。」
他這裡大倒苦水,紅杏則趁機悄悄溜到一邊去。
「沒得商量!晚飯我給你做好吃的。」岑岑很堅定,那眼神更加凌厲起來。
「……」月光寒沒轍了。常年的軍旅生活讓他比常人堅毅許多,這時候顯示出他的剛強來。「大丈夫死則死耳,何懼之有!」
「氣死!讓你做個詩啊,誰讓你去死了?」
「啊」
「……你又啊什麼?」
「剛從紅杏哥哥那學來的……」
「得了,你老實呆一邊去。」岑岑氣得沒了脾氣。
月光寒當即笑開了花,「還是岑岑姐姐好,解放了解放了。」
岑岑氣得夠戧。按她的想法,當然是秋雨迷濛,邀三兩好踏雨而行、暢抒幽情的了。如果有人給她撐把傘,深情款款地跟著就更完美了。多美好的畫面啊!可是……她咬了咬牙,又狠狠地拿眼神殺了他們一遍。看得三個男生同時打個冷戰。這三個大老粗……我真是墮落了,怎麼和他們混在一處?那個穿得跟乞丐有一拼的無語就不說了,那個月光寒怎麼說也是一城之主的孩子,怎麼也得受過些高等教育。就說他年紀小算了,可那個紅杏畢竟是個太子呀,而且又是名士雲漫步的弟子。偏偏這麼三個人一個不如一個。
從小她就和一般小女孩想的一樣,太子麼,當然是俗世翩翩佳公子,一匹白馬一折紙扇,春踏青冬觀雪的模樣。你瞧這個太子,白馬也許有,那紙扇是鐵定沒的,手最常見的就是長槍了。想到傷心處,她哀哀地又歎起氣來。
人間寒暑幾度,
萬里秋風看盡無數,
暗思量,
帝王墓穴何人住?
蒼穹風雨遍佈,
舊時旖旎冰心玉壺,
抬眼望,
英雄含悲失歸處。
一人幽幽詠出《歎無常》來,幾人大驚。原因無他,這東西出自那個人之口,只怕是盲人騎瞎馬也沒這麼讓人驚奇了。在亭子的欄杆處,一人眼望外面迷夢般的雨絲,任冷風吹得他頭髮凌亂,那一身樸素裝扮也隨著風兒飄飄灑灑,卻是無語。三人看著他的背影好半天說不出話來,就像是看著一個怪物。
岑岑輕輕笑了起來,「原來你才是深藏不露呀,還真是小看你了。小女子給無語公子見禮了。呵呵。」
無語轉過身來,瀟灑笑道:「折殺小弟了,岑岑姑娘有禮了。」
紅杏面無表情地走過來,直接給了他一個爆栗,「裝什麼裝啊,哪抄來的?」
月光寒倒是老實,「無語哥哥好厲害啊!那個是誰寫的?」
無語一下給打回原形,「幹嗎幹嗎幹嗎?我文采好,嫉妒麼?」
「嫉妒你還不如嫉妒老鼠會打洞!老實招了,哪抄的?」紅杏打死都不信是他自己隨口吟出來的。
「無語哥哥,不是我不信你呀,實在是你那樣子就不像是個能作出詩來的人啊。」月光寒一張黑臉很正經地表達出不相信的意願。
岑岑在亭子中間的檯子旁坐下,「小女子有事請教,請問無語公子為什麼蹲在角落裡呢?那裡有什麼值得公子您關注的麼?」
再瞧那位作詩的同志,此刻蹲在角落裡邊,手指在地畫著圈圈,嘴裡一個勁的嘟噥:「詛咒你們!詛咒你們!哪有這樣的朋!人家有文化就嫉妒,難道我真就是個沒文化的人嗎?老師說過,沒文化就沒素質,我這才努力讀的啊。太欺負人了……」
三人爆笑起來。
「喲喲,咱們的無語公子在哭呀。」
「無語哥哥你幹嗎呢?那麼大的人還哭啊?」
「唉,這年頭,連類似流氓的遊俠都得開始有文化了。那句話怎麼說來著?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