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箴告訴我,李千山終於答應不做這個王爺,過自己想過的日子。
他不是還有一個公主王妃嗎?還有一個孩子,還有一個還在肚子裡的,難道一起帶走嗎?
顏箴說,那個公主有自己喜歡的人,已經跟了那人不知道走到哪裡去了,現在府裡這個王妃是個假的。至於孩子,等第二個出生後,兩個一起帶走。
說這些話的時候,顏箴臉上終於露出發自內心的愉悅,眼情溫柔。
李千山的兩個孩子,我想啊想,聽說後娘很壞的,不知道這個後…後…伯伯會不會虐待兩個小寶寶呢?
想像一下顏箴擺著後伯伯臉打兩個小孩的情景,忍不住地樂。
顏箴問:「你笑什麼?」
我才不敢告訴他笑什麼,不然挨打的就是我了。
我看著他,又為他高興又有點酸溜溜的,「那你以後還會來看我嗎?」
顏箴聽得我語氣有異,詫異地看我一眼,笑道:「小槐又吃醋了嗎?不喜歡我和你李大哥在一起嗎?」
「才不是,你…你…」我氣急地跺腳。
顏箴放聲大笑,捏捏我的臉,小聲說:「小槐的皮膚現在越來越好,哪天也給我點香膏香油什麼的,把子重的臉也弄得嫩一點。」然後向練完武的李千山走去,溫柔地用布巾拭去他臉上的汗珠。
棣也跳過來,卻是向我興師問罪:「你為什麼讓他摸你的臉?!」
由於棣的吃醋,我那天晚上又被吃得乾乾淨淨,趴在床上生著悶氣,不行,下一次我要在上面,他若是再使強,我就點他穴道!
他們決定過完年便讓李千山稱病,過上幾個月再說病治不好,需移地治療,再報個不治身亡。為了瞞過太醫和眾人眼光,顏箴會給李千山吃藥,讓他百病纏身。
聽到這,我和棣瞪了顏箴一眼。
哼!這藥我們也有,哪天給你了也吃了。
顏箴還不知道他惡整棣的事已經敗露,說過些年後他便會找借口回神醫谷,出京安排各項事項,到時接李千山出京。我和棣也要時時刻刻呆在李千山身邊,叫我好好盯著那些太醫,別叫那些人暗下了毒手,讓棣當幾天貼身侍衛,小心有人行刺。
棣氣咻咻地說:「我沒有內力,打不過!」
我說:「沒關係,我可以做一些迷藥迷香什麼的,撒在屋子外面,咱們吃了解藥,他們來一個倒一個,來兩個倒一雙。」
顏箴瞧瞧我,說:「對了,你那些弄倒那些無賴的藥從哪來的?當時只顧心疼你倆了,沒顧得上問。」
「是我哥做的,其中就有你的那個見鬼的百病生。我們把它取名叫瘟神。」棣終於說出來,氣哼哼地斜眼瞧顏箴。
李千山哈哈大笑:「果然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沒有不敗露的事,阿箴我看你怎麼解釋。」
顏箴不以為然,笑著說:「當時我和你又不熟,你又老沖子重叫喚,我當然要小懲你一把,誰叫我喜歡他呢。」
「你…」棣氣得說不出話。
我見棣生氣,過去摟著他小聲勸:「要是有人也老衝你又叫又罵的,我也會這樣的。」
棣咬了半天牙,重重地出口氣,說:「算了,我大人不和小人過,我宰相肚裡能撐…哎喲——」腦門上被顏箴輕輕拍了一下,笑罵道:「我這裡還有好多種藥,要不要一樣一樣來試試?」
棣扮個鬼臉,躲我身後。
所有的事情都商定了,我們的心情大好,因為他們說了,等脫身後會找人來接我們一起住。
雖然捨不得離開爹娘,可誰讓娘時不時就耳提面授一番,叫我們娶妻納妾呢。
一想到妻子,我眼前就會出現那個光著身子哇哇大哭的女嬰,身上就會起惡寒。
棣更開心,時不時就拉著我說等以後離開家了,不准我再推三阻四,老老實實他讓做什麼就得做什麼。
我身上更寒:照他的精神頭,不到三天我便會被他做死了,還不如留在家裡呢,至少還有命活著。
顏箴知道我的藥都是按照爺爺的方子配製的,很是羨慕。春夢了無痕和消魂他就不知道怎麼配製,而且我說了其他一些藥,也是神醫谷裡失傳的。難道爺爺比神醫谷裡的人還要厲害嗎?那為什麼他每到月圓之夜都會面如鬼怪而且吐血呢?
回到京城,顏箴拿著我配製的消魂好生研究。
這瓶藥爺爺的冊子上只有方子,沒寫藥性,也不知道它是幹什麼用的,我只是為了它的名字好聽才配製出來玩的,而且這種藥水配製出來後顏色極其怪異妖艷,先是紫碧再轉成嫣紅,慢慢沉澱後又變成雪白,現在則是雨過天青的顏色,極為美麗。
就因為喜歡看這個顏色,我花了一百兩銀子買了個水晶小瓶裝起來,時不時拿出來看著玩。
這個藥顏色詭麗奇幻,配起來也真難,除所需材料難尋外,配製的時間也很長,我足足用了一個月零八天才配製出來,而且還缺少了三味藥,火龍谷寒冰草、北冥赤陽魚膽和雪山朱果,這三樣東西我連聽都沒聽過,更別說什麼出產它們的地名了。
顏箴只知道火龍谷寒冰草和雪山朱果,那個北冥赤陽魚也沒聽說過。那兩樣也是可遇不可求的東西,只知道寒冰草遇雨則活,抽技發芽生葉開花只有半個時辰,而火龍谷幾十年也未畢下一次雨,而且還不知道在哪裡;雪山朱果則在海中不知哪個島上,那裡終年積雪,雪山朱果便生長在雪山懸崖上,壁立千仞,到處是冰雪,稍有動靜便引起積雪坍塌,猿猴也望之生畏。
他也是聽他師傅說的,具體地方在哪他師傅只是不說。卻不知爺爺怎麼會知道。
少了這三樣藥的消魂其實不能再稱為消魂了,要不再給它改個名?
顏箴倒出一半液體,研究藥性,剩下的還給我。
我和顏箴一起研究消魂,研究的結果發現消魂是毒藥。
幸虧我沒找人試藥性,不然非惹出大亂子不可。
把一滴消魂加入一碗水,倒在一盆蘭花根部,花的顏色立刻變得紫碧,然後變成嫣紅,再由雪白變成淡淡的青色。
王府眾人都好奇,傳到府外,好多人都慕名來賞青色的水仙花。
有一次李千山的兒子無意中摘下一朵花,揉了碎了,隨手扔進旁邊另一盆蘭花中,整整一盆土全變成毒土,毒性強烈到隔空都能看到隱隱升騰的藍色。
我覺得奇怪,用銀筷摘下第二盆中的蘭花,再放進第一盆中,青色的蘭花重新變成雪白花瓣金黃花蕊的樣子。第二盆蘭花居然成了第一盆蘭花的解藥。
顏箴小心地收起了蘭花,從王府庫房中找出一個玉盒,把蘭花連盆裝進去,小心翼翼,不讓任何人碰到。
我們又試著用消魂把一隻雞染上毒,再用蘭花去解卻不管用,那雞隻懨懨的天天昏睡,連食也不吃,無奈取了雞血再給別的雞染上毒,再用第二隻雞的血去救第一隻,沒想到兩隻一起死了。
兩個人只好叫人買了個石盒子把雞裝上再深深埋入地下。
這種毒藥藥性如此奇特,捉摸不定,試了好幾次,有時候能解,有時候卻解不了。
弄得王府上下心驚膽顫,生怕哪天不小心摸到什麼東西恰好被消魂染了毒,嚇得病倒好幾個,剩下的天天找李千山告狀哭訴,李千山惱了,不准我們再折騰他家的侍衛僕人們。
我把剩下的消魂放在我的衣櫃裡,再也不敢把玩觀賞。
棣不在家,不知哪個大人的正室過生日,娘押著棣前去賀壽。
棣不想去,被娘一頓數落。
棣比以前懂事多了,要照以前的脾氣,早施展輕功翻窗逃走,現在能乖乖坐著聽娘說話,等她說的口渴還會貼心地捧茶叫她喝。
通常情況下,娘喝了茶潤了嗓子領教的棣的孝心也就不再說什麼。今天不行,那家正室有個及笈的千金,借這個機會邀請各府年輕未婚的公子世子前去,以便那千金自己挑選意中人,這個機會娘怎麼能放過,說什麼要也拉著棣去。
棣只得苦著臉讓丫環梳頭,帶上髮冠,在娘的監視下穿上一件藍紫色外衣,再披了玄色大氅。照娘的意思,本來想讓他穿那件大紅蜀錦外衣,棣以不去威脅,娘才放棄。
出門前棣悄悄問我:「怎麼樣?顯得很老吧?」
怎麼看棣怎麼玉樹臨風,穿上藍紫色外衣更是顯得好看,披上玄色大氅一張臉紅紅白白,早知道藥膏裡就不給他摻珍珠粉了,對點春夢了無痕弄他一臉麻子算了。
我一肚子酸水,又不敢表露出來,酸溜溜地說:「你穿成這樣,還想顯老?你還不到十七呢,想要老,把趙伯的白鬍子貼上,再把張伯做飯的衣服穿上。」
棣顯得很苦惱的樣子,說:「那咋辦啊?要不我再換一件?」
娘給我們做的衣服全都顏色新鮮雅致,這件藍紫色是唯一的一件深沉顏色,再換一件,指不定風流成什麼樣呢。
「算了吧,再換一件比這還好看。哼!我猜你這次一去,張大人張夫人張家千金一定會看上你,讓你做他的乘龍快婿,過了年就成親,後年我就升格當伯伯了。」
棣氣壞了,大聲叫嚷著我不去了。用力解大氅的帶子,扔在地上踩在上面雙腳用力地蹦。
娘這時也整裝完畢,聽說了急忙過來臭罵我一頓,罵得我灰溜溜的不敢抬頭。
轉頭又罵棣,說如果今天不去,就別認她這個娘。
棣也只好偃旗息鼓,黑色的大氅穿不成了,上面全是鞋印子,娘生氣地從我衣櫃裡取出件朱紫色的讓棣穿上。
棣氣呼呼地穿上,噘著嘴隨娘坐在車。
我不敢再說什麼,帶了一肚子的酸回東院生悶氣。
過不多久趙伯派人傳話,說是平安候世子來訪。
我一邊走一邊想,這個平安侯世子是什麼人?為什麼要來看我呢?
來到客廳,站在客廳中央的一個人轉過身來,看著我,遲疑道:「方…槐?」
望著有點眼熟的面孔,我想了好一會,他是誰?
能夠第一眼認出我,應該是很熟的人。要知道,有時候鬧著玩,我和棣分別穿上對方的衣服,就連爹娘也認不大出來。
「你的眼睛好了,真是太好了。我…我…」來人聲音有點哽咽,突然急切地向我走過。
我想起他是誰了,他是江德卿,平安候的小兒子。
我一下子想起來,以前就曾知道的,只不過這麼久了,已經忘了。上次治惡瘡給我一百兩金子的平安侯就是他爹。
棣說的那些話突然就從心頭閃過,和一群狐朋狗友帶著棣去妓院,給棣看春宮圖,還交流…那個什麼的經驗,差點就把棣帶壞了。
從我去神醫谷,快三年了一直沒見過他,他在我心裡根本沒什麼印象,偶爾想起來就是他當眾輕薄我,再就是李千山強抓我的手去輕薄他。
只是看著他那麼驚喜熱切,我不做出點什麼表情也不好意思,眼見著他快走過來,急忙往後退,拉拉嘴角,扯出個笑:「江…公子,好久不見,一向可好?」
江德卿本來疾步向我走來,伸著手想拉我的樣子,被我明顯的疏遠和防備弄得站住,過了好一會才勉強笑道:「方槐,你好嗎?我聽我爹說你前些日子遭了罪。」
我瞅了他一眼,生怕他再往前走,說:「多謝江公子掛心,現在已經沒事了。你~你往後退幾步。」
江德卿有些尷尬,慢慢退到桌子旁邊。
我這才放心,小心翼翼走到另一邊,說:「江公子,請坐。」
江德卿的臉變得有點蒼白,說:「咱們同窗數載,怎麼說話這麼客氣。」
我說:「那咱們應該怎麼說話。」
江德卿呆站著,尷尬之情溢於言表,說:「方槐,我以為…我以為…方棣都原諒我了,你怎麼…你讓我認錯認到什麼時候?我也…也被你…」
他不好意思再說下去,我也不好意思再板著臉,剛好僕人過來倒茶。我請他坐下。
江德卿似未聽見,只是呆呆看著我。
我被他的直視看得低下頭,不對啊,這是我家,他憑什麼這樣看我?!
「你找我有什麼事?!」凶巴巴地瞪著他,再看我我就用眼光殺你!
江德卿立刻移開目光,臉漲得通紅,呼吸也急促起來,等到僕人出了客廳,他再看我,這次反而把我看得調轉了目光不敢再看他。
猛然間幾步走過來,一把抓住我的手,神情激動,說:「方槐,我…我…這麼長時間,我一直忘不了你,我…我好想你…」
我嚇了一跳,立刻掙扎著要把手抽回來,反而沒聽清他說什麼話,問:「你說什麼?」
江德卿的聲音都抖了,用力抓著我的手,貼在他胸口,說:「方槐,我是真的,我真的想你,你…你…」
我腿一軟,坐在身後的椅子上,慌得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我想去神醫谷找你,不知道路也不敢給表哥說,後來又隨著九叔辦差,要是知道表哥去接你,我就是讓皇上罰也不去接這趟差,我心裡…我心裡…全是你…」
我心跳得要從嘴裡蹦出來,著急地喊:「住口!不准你再說!你到我家來,是來輕薄我的嗎?你還想再一次輕薄我?」
江德卿愕然,我趁機奪回自己的手用力推開他往外跑。
江德卿喊道:「方槐,不是這樣,我沒有,我沒有這個意思,你聽我說。」
我跑下台階,站在院當中,旁邊李叔他們詫異地看著我。
慌亂過去,身上開始發抖,氣得眼睛一片模糊。
江德卿追到門口,站住不動了。
「方槐,你誤會我了,你聽我解釋…」
「我不聽,我再也不想見到你,你走,你走,不准你再到我家來!李叔,快把他趕出去!」
李叔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埋怨我不該這樣對客人說話。
我尖聲叫起來:「快讓他走!」
江德卿的臉紙一樣蒼白起來,身子也抖得厲害,顫聲說:「方槐,你對表哥好,對顏大哥好,為什麼就偏偏對我這樣?難道你還…還沒原諒我?我怎樣做你才會原諒我?」
我說:「你這樣一而再,再而三…我…我永遠不原諒你!」
李叔上前對江德卿說:「世子大人,我家槐少爺不歡迎你,你還是走吧。不要為難我們這些下人。」
江德卿又站了好一會,慢慢地走下台階,我急忙躲到李叔後面,生怕他再有什麼動作。
江德卿停下,側頭看我,輕聲說:「對不起…我不該說那些…你以後不想再看到我了,是吧?」
我用力點頭,惡狠狠地瞪他。
江德卿臉上帶了一絲淡淡的笑,柔聲說:「我答應你,永遠不出現在你面前。你也不用再害怕了。」
慢慢地走出去,我連忙喊:「快關上門,以後不准再讓他來!」
江德卿在門口站住,又看了我好一會,輕輕地說:「永遠不會了。」
朱紅大門合攏,我長長出了一口氣。
李叔問我:「槐少爺,這個世子大人對你做了什麼事?你怎麼生這麼大的氣?」
我呼呼喘氣,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偏偏又說不得,憋得我喘不上氣。
李叔又說:「這人神色瞧著不對,不會出什麼事吧?」
我怒氣沖沖地說:「我管他去死。」
氣沖沖地回到東院,一顆心怎麼也平靜不下來,這人居然還敢輕薄我,我…我真沒用,怎麼恨了狠狠打他一巴掌,我現在可不是過去的方槐,至少打他一巴掌的力氣是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