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厚中年人冷汗流出來,他感覺自己似乎低估了一個人,而且,李子明也同樣把這人低估了。「為什麼要這麼做。」「有人要我死,難道,我還能讓他活嗎?不管這個人是誰!」「可是你不要忘記我們手裡有槍!」「正因為這樣,我才在這裡等。」「等什麼?等獄長親自進來嗎?」「你錯了,憑李子明的為人,他絕不會以身涉險,等一會,你再不出去,他一定心懷膽怯,領人先撤退,我就是在等他撤退這一刻。」憨厚中年人身子一震,連忙問道:「為什麼?」
賈刑沒有回答他,仰面輕聲道:「是該讓李子明嘗嘗我雷霆一擊的時候了!」
正如他所說,見憨厚中年人進入小閣半晌沒有回來,外面的李子明焦急得直搓手,幾次動身想衝進去探個究竟,又都強忍住了,感覺那漆黑的大門像是大張的虎口,自己一進去,會被吞個乾淨,他擦擦腦門的虛汗,突然靈光一閃,暗道不好,莫非其中有詐,自己別是中了韓小寒的圈套!他將心一橫,顧不上中年人的死活,大手一揮,喊道:「撤!」
眾多士兵正感意外,沒弄明白怎麼回事,李子明已動手向來路跑去。
他帶頭一走,下面獄警哪願意多耽擱片刻,呼啦啦,紛紛收起槍,緊追李子明。
快到街道盡頭的時候,李子明猛然站住。「獄長」好不容易追上他的士兵大感不解,剛要發問,目光掃過前方,後面的話硬生生嚥回肚子裡。只見街道盡頭黑壓壓站有不下百餘號人,各個身穿勁裝,手中持有刀劍,橫眉立目,殺氣騰騰,好不威風。人群正中站立一位年輕人,二十七八的模樣,相貌堂堂,嘴角掛笑,只是眼神輕浮帶著一絲邪氣。他隨意地甩甩手中鋼刀,搖頭道:「獄長大人,此路不通!」
「廖韋!」李子明認得這位,他是賈刑麾下得力干將之一,只是為人善於阿諛奉承,油嘴滑舌,性情輕浮,平時全然未將他放在心上,沒想到今天第一個對自己發難的恰是此人。
「沒錯,是我!」年輕人扭動脖子,發出嘎嘎的脆響,嘻嘻笑道:「我家龍王叮囑過我,這條路,絕不能放走一人。」
「廖韋,將想嘗嘗子彈的滋味嗎?」說著,李子明一揮手,下面數十號士兵齊刷刷將槍口對準前方攔阻去路的眾人。
「哈哈,我還真怕啊!」廖韋誇張地打個寒戰,向前探了探腦袋,左右瞧瞧,陰聲道:「獄長大人,如果你沒有老花眼的話,請向兩旁看看。」「看什麼,你想讓我分心好乘機偷襲嗎」話是這麼說,他還是忍不住瞄向左右。不看還好,這一看,背後的衣服霎時間被冷汗濕透。街道兩旁的房頂上不知何時站滿了人,一各個手握暗器,更有甚者竟然拿著弓箭,拉開架勢。
「嘿嘿!」廖韋冷笑:「你能把我打成馬蜂窩,我同樣也能讓你變成刺蝟。我無所謂,反正我只是個囚犯,是瓦罐,能和獄長這樣的瓷器同歸於盡,也算我前生修來的福分。來啊,開槍吧!」
「你」李子明彷彿五雷轟頂,一時間有些發蒙,士兵們更見慌張,一會將槍對向前方,一會又指向房頂,不知道瞄哪是好。「你好等什麼?」廖韋陰聲怪氣道:「ど麼,和我拚個你死我活,ど麼,原路給我回去,剛才我說了,此路不通!」
李子明呼哧呼哧粗喘半天,又急又氣,老臉憋得通紅,最後將牙關一咬,甩頭道:「撤!」
街道是兩頭的,既然一頭不通,那只好走另一頭。可他忘了,既然已經進入人家的圈套,對方又哪裡會給他留有活路。
隊伍掉轉方向,原路返回,可沒走兩步,小閣內外擁出無數大漢,將街道堵得嚴嚴實實,水洩不通,打眼看去,不下二百人。李子明雙腿一軟,差點沒趴地上。前方人群一分,正中現出一張黑木椅子,椅子上端坐一人,滾圓的身材上頂著一顆滾圓的腦袋,雙只綠豆圓眼閃閃射出寒光。這人不是賈刑還是誰。
「好久不見,獄長別來無恙?」賈刑成竹在胸,翹著二郎腿,老神在在地問道。
「賈刑,你想怎樣?」李子明知道今天躲不過一場拚死撕殺,咬牙問道。
「我想怎樣?哈哈,這話我正想問你,你到底想怎樣?難道,你就那麼想要我的命嗎?好啊,我現在就在這裡,你來拿好了。」
賈刑越說越氣,說完,狠狠一拍椅子把手,「啪!」,木削飛濺,把手被震個稀碎。
「你怎麼知道我要殺你?」李子明豁出去了,倒要先問個明白。「韓小寒曾派人找過我。」「韓小寒?」「就是他!」「他為什麼要那麼做?」「這個問題你可以親自去問他,不過,我想你沒有這個機會了。」「不可能,這不可能!韓小寒要害我,憑他的身手早就可以做到,不用等到今天。」他說得沒錯,以韓小寒恐怖得近乎鬼神的功夫,想要他性命,在他二人密謀的時候完全可以辦到。「這個問題我也想過,但我同樣也沒想明白,或許,他想殺你不假,但又由於某種原因不好親自動手,所以假借我之手,只是,被他如此利用,我是心甘情願接受的,為了你這一條命,讓我付出更大的代價也是可以的。」
「韓、小、寒!」李子明紅著雙眼,大吼道:「他在哪,我要問個清楚!」
「哼!」賈刑冷道:「你去找閻王問吧!兄弟們,上!」隨他一聲令下,前後左右,麾下數百號人齊齊向李子明等人壓過來。
「站住!」李子明瘋了似的叫嚷道:「你們不怕槍嗎?」他瞥了瞥自己手下,眾人早被眼前陣勢嚇得臉色蒼白,心驚膽寒,端槍的手抖可不停。「咳咳!各位士兵朋友!」賈刑清了清喉嚨,說道:「咱們雖然身份不同,但畢竟在龍城相處多年,平時互有往來,頗有交情,今天,我要找的人是李子明,不是你們,何必為他流血拚命,他平時對你們怎樣,不用我多說,你們可以自己考慮一下,為這種人拚命值不值得。如果把我賈刑當朋友,只要點個頭,我絕不阻攔,馬上放行,以後,你繼續做你的獄警,我還是做我的囚犯,若認為李子明值得你賣命,那我也沒什麼好說的,咱們只好刀槍相見了!」
他一番話,說到士兵們的心裡,李子明平時作威作福,對手下士兵呼來喚去,一不高興,拳腳相向,只因他獄長的身份,士兵們敢怒不敢言,忍氣吞聲過日子。賈刑說完,不少士兵默默放下槍,似乎有些動心,表情猶豫不決。
「你們要幹什麼?造反嗎?他們是囚犯,你們要站到他們陣線上嗎?」李子明見軍心不穩,跳腳咆哮道。
「獄獄長,對方人多勢眾,我們雖然有槍,但未必會佔上風,不如您說些軟話,或許他們會放過咱們,等」一位跟隨李子明的多年的老兵顫聲說道,可話沒等講完,李子明甩手一槍打在士兵的肚子上,怒吼道:「放屁!誰敢擾亂軍心,這就是下場!你們誰要敢投降,我他媽就崩了誰!」
李子明殺雞敬猴,希望用平時一向靈驗的強壓手段穩住部下,沒成想今天卻適得其反,看著倒在血泊中陣陣抽搐的戰友,士兵們眼圈紅潤,心中冰寒,對李子明也失望到了極點。「要打,你自己去打好了,老子把干了!」一個粗壯士兵重重將步槍扔到李子明腳下,轉身向賈刑陣營走去,同時高舉雙手喊道:「各位朋友不要動手,我退出!」
「彭!」那士兵沒走出五米,身後槍聲響起,他覺得眼前一黑,人已不自覺的蹲坐在地,試圖想站起,可掙扎幾下,仰面摔倒,一顆無情的子彈將他腦袋由後至前打穿。
「還有誰要走?這就是榜樣!」李子明眼睛都紅了,揮舞手槍,嗷嗷怪叫。
賈刑冷眼看著他,手臂突然一抖,一道銀光飛上半空,在空中翻幾個跟頭,畫條美麗的弧線,斜落到李子明身前,他受驚倒退兩步,低頭查看,自己腳前地面插立一把鋼刀。「不要再指望別人了,李子明,像個男子漢,來和我一決勝負!你贏了,我的命是你的,你若輸了,那你把你的命給我!」賈刑深吸口氣,長身而起,手臂伸展,手下恭恭敬敬遞上前一把黝黑的鐵刀。
盯著腳下的鋼刀,李子明有些發呆,臉色一會紅,一會白,不知道心裡在想什麼。兩旁士兵見他失神,紛紛小心翼翼的退向一旁,尋找機會逃走。不知過了多久,李子明仰面長歎,拔出鋼刀,表情悲憤,點頭道:「好!賈刑,我和你打。」
沒想到李子明也會表現少有的豪氣,賈刑哈哈大笑,身形一彎,如同一隻大肉球向李子明滾去。
距離南苑小閣百米開外的房簷上,毫無聲息地站著幾個黑衣人。
「李子明今晚在劫難逃啊!」羅開放在望遠鏡,悠悠說道。
「嗯,賈刑和李子明之間早有仇怨,之所以忍到現在,因為二人之前互有顧忌,現在賈刑難得有困住李子明的機會,自然不可能放他活著回去。」董天罡點頭說道。他和羅開相視一笑,齊齊看向韓小寒,後者面無表情,俊美的相貌在朦朧月光映射下,更美得讓人窒息,白淨臉膛白得沒有血色,一雙黑亮的眸子像是深不可測的黑洞。
「小寒,為什麼要這樣做?」羅開問出所有人的疑惑。
「李子明該死,但他畢竟是獄長,是政府的人,我沒有理由沒有借口也沒有權利去殺他。」韓小寒緩聲道:「雖然我利用賈刑,但他也得到他想要的東西,不是嗎?」「呵呵。」羅開搖頭而笑,感歎道:「李子明以為自己是最聰明的人,可以把咱們和賈刑玩弄在股掌之間,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最笨的笨蛋卻是他自己。」
「彭!」幾人正說著話,場中傳來槍聲,接著是怒吼聲,驚叫聲。韓小寒轉目看去,只見賈刑左手臂無力下垂,袖子被血殷濕,而與他對戰的李子明,一手提刀,一手握槍,人站在賈刑面前,腦袋卻飛上半空。賈刑撕下一條衣襟,將胳膊受傷處狠狠繫牢,下面飛起一腳,將無頭屍體踢出老遠,怒道:「是狗改不了吃屎!到頭來,還是只會用陰招傷人!」
「龍王,你沒事吧!」模樣輕浮的年輕人廖韋急匆匆走到他近前,關心問道。
「沒事,小意思。」嘴上這麼說,賈刑還是痛得直哆嗦,手臂上的巨痛讓半邊身子陷入麻木中。
「我來扶您。」廖韋低下頭,體貼地彎腰攙住賈刑。後者心中一暖,輕拍他肩膀,微笑著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