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魯貝爾仍舊處在圍困之中,這幾天城外拉波爾人的進攻又變得頻繁起來,攻勢也越來越猛烈。
雖然軍事並非戈斯維恩團長所管轄的範圍,不過他每天都會派副官通報一下戰況,按照團長的觀察,拉波爾人那邊突然增兵了。
仗打到這種程度,再怎麼增兵都已經沒有意義。
經過之前的戰鬥,對城裡的人而言,戰爭已經變成了一種習慣,用不著軍官下達命令,士兵就已經知道應該怎麼做。
城牆早已不再是爭奪的目標,拉波爾人進攻的時候,駐守在城牆上的士兵最多發射幾輪箭矢,就會立刻退入城牆後的隱蔽所。
真正的戰鬥是在城牆和第一道工事之間進行。
拉波爾人也曾想過佔據城牆後慢慢推進,但是第一道工事後面集中了數百座拋石機─這些可怕的武器,將沉重的石塊如雨點般砸落在城牆之上,根本不是血肉之軀能夠阻擋。
想摧毀這些拋石機可沒那麼容易,不說城裡的戰爭魔導器,那座已經坍塌的殘牆仍舊像山嶺一般橫亙在那裡,不管是飛石巨靈拋擲的岩石,還是火焰魔神發射的火球,都沒有辦法越過這道山嶺攻擊到百米之後的工事。
幾天來連續不斷的戰鬥,只是讓拉波爾人又拋下了許多屍體。
教會山的山腳下,身披長袍的卜哥嘴裡吟誦著祈禱文,漫步而行。
這裡到處是人,一張張毯子上面躺著需要救治或正在復原的傷員。
自從教堂被那條怪蛇毀了大半之後,傷員就只能夠移到這片露天廣場。
教堂山上一片「叮叮噹噹」的鑿石聲,那些被怪蛇腐蝕的痕跡必須被除去,要不然如同鬼蜮一般的山頂,絕對會大大的打擊士氣。
此外,那座鐘樓也必須盡快恢復,教堂大鐘的作用實在太大了,不單單報警、傳遞命令,教堂的神父給士兵們加持神術也需要鐘聲的幫助。
一邊走著,卜哥一邊朝著兩旁的傷兵拋灑著治癒之光,他的治癒之光就像是紛紛落下的光雨,外觀非常漂亮,效果卻差強人意,對皮外傷或許有點癒合的作用,重一些的傷勢就沒辦法了。
儘管這樣,那些沐浴過聖光的人,仍舊朝著卜哥頂禮膜拜。
卜哥非常享受這種愛戴,那能令他感覺到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價值。
不過和治療比起來,他更擅長加持。
和那條怪蛇交戰的時候,托爾原本並不能夠損傷怪蛇分毫,但是在得到他的神術加持之後,長矛「血浪」的頂端居然多了一尺長的金芒,這根金芒可以讓怪蛇受傷,可見他的加持有多麼厲害。
要知道,當時除了團長戈斯維恩,能夠傷得了那條怪蛇的,就只有馬羅尼克的穿透箭和他花重金買來的追魂箭。
此刻的卜哥倒是和聖騎士很像,聖騎士也擅長守護和加持。就是靠著這兩項本領,聖騎士團才得以所向披靡。
雖然相像,卜哥卻有自知之明,不敢和真正的聖騎士相比。聖騎士全都是領悟了精神力量的強者,最差也有光頭紮克那樣的實力。
雖然只是聊勝於無,卜哥仍舊不停地潑灑著治癒之光。
神術和魔法不同,按照那隻兔子的理論,施展神術就相當於和神在做交易,交易的次數越多,和神的關係就越密切,交易的等級就會被提升。所以教會才強行規定,除非是異教徒或者十惡不赦之人,否則任何神職人員只要看到受傷的人就必須救治。
一方面是為了讓民眾感受到神的仁慈;另一方面也是為了讓神職人員的神術更加精進。
卜哥並不在意神力,只要有人祈禱,他就能夠得到補充。
山頂上的教廷雖然被毀了,但是山腳下很快就建起了一座臨時的教堂,在這個人心惶惶的時刻,幾乎每分鐘都有人在那裡虔誠祈禱。
看到那些信徒,卜哥越發感覺到教會的高明,教會已經腐爛到了根部卻仍舊沒有倒下,並不是毫無理由。
不管什麼時候都會有人需要得到精神上的寄托,特別是隨時都可能失去生命的時候更是如此。
這些虔誠信仰換來的神力,除了很少一部分被教會的神職人員用來施展神術,其餘的都消散了開去,想必是被神收走了。
神得到的絕對遠遠超過付出的。
怪不得那隻兔子將神術稱作為以錢養錢的手段,兩者確實很像。
這同樣也讓卜哥感到無奈,他仍舊只是一個替人打工的小人物。
一個士兵騎著馬朝著這邊而來。
卜哥知道肯定又是團長戈斯維恩找他,除了傳令兵,這裡絕對不允許騎馬通行,就連戈斯維恩團長本人也是如此。
用不著那個傳令兵多囉嗦,卜哥讓傳令兵先行,他緊隨其後。
戈斯維恩在正面城牆等著他,上了城頭,站在坍塌大半的城牆之上,可以看到空曠的戰場之上,停著一人一騎,那個人手中舉著一面白旗。
卜哥取出望遠筒看著,在望遠筒中可以清楚地看到那是個老者,差不多有五六十歲的年紀,在拉波爾人裡面算是非常長壽的了。
老頭身穿著暗紅色的長袍,頭上戴著金頂螺旋大包頭,包頭前方還鑲嵌著一枚切割成正方形的祖母綠。
這種包頭叫做智慧之冠,只有毛拉才有資格穿戴。
卜哥猜測,這個老頭十有八九就是那枚源核的主人。失去了源核,也就失去了巨靈,一個失去巨靈的毛拉和廢物沒什麼兩樣。要不然,拉波爾人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一個毛拉冒險前來充當使者。
「你猜拉波爾人打算幹什麼?」團長戈斯維恩就站在旁邊,他並不知道源核的事情:「如果想要和談的話,拉波爾人倒是挺有誠意的,怕就怕他們另有圖謀。」
「你想讓我去和他談吧?」卜哥一眼就看穿了這位團長的想法,這位團長並不像其它軍人那樣耿直,骨子眼裡面都帶著一絲狡詐,把他叫來肯定不是想聽他的意見,而是讓他出面去談判。
不過他確實也希望能夠和那個毛拉單獨見面─有很多事情,他同樣不想讓這位團長大人知道。
「你好像還欠我很多東西。」卜哥雖然已經做出決定,但是他並不打算讓團長戈斯維恩太輕鬆了:「為了殺那條蛇,你讓我損失了一件寶貴的鎧甲,這筆賬還沒有算呢。」
戈斯維恩只有苦笑,他非常清楚卜哥的那件「湛藍之海」是什麼樣的鎧甲,就算用他那把戰斧「冰鋒破」抵換,恐怕都遠遠不夠。
雖然按照軍規,在戰場上自備的軍械損毀,軍方並不負責賠償,但是卜哥偏偏不是軍人,他的行為按照慣例,應該算是戰時援助。
戈斯維恩咬牙道:「我給你開列一張一萬金幣的援助證明。」
卜哥冷冷說道:「我不管你用什麼手段,給我想辦法弄來一套和湛藍之海同樣等級的護甲,我倒過來給你一萬金幣怎麼樣?」
團長無奈地苦笑起來:「我知道那件鎧甲不只這個數,但是我最多只能拿出這麼多,要不然統帥部這一關就過不了。」
卜哥知道這是實情,統帥部對戰時援助規定得很嚴,為的就是杜絕前線兵團和當地人私下做交易,鑽這方面的空子。
卜哥說道:「我會想出合適的辦法讓你補償我的損失。到時候,你別想賴賬。」
卜哥一個人騎馬舉著白旗來到城外,到了那個毛拉面前,兩個人相對而立。
先開口的是卜哥:「在下是安可路。西莫。格魯巴。甹浦,擁有男爵頭銜,正式的官職是法克遠征兵團軍事外交官兼前線觀察員,此外我還受到任命,臨時代理這座城的總督職權。這位大師,請問我應該怎麼稱呼您?」
對面的毛拉微微有些發愣,他剛才還在奇怪,怎麼是這麼一個年輕人出來和他談判,等到聽到卜哥的自我介紹更是大為驚訝,因為他從來沒有聽說過這麼年輕的代理總督。
不過他並沒有懷疑卜哥在撒謊,老頭雖然失去了巨靈,但是眼光和智慧仍在,一眼就看出卜哥並不簡單。
老頭同樣也能夠看出藏在卜哥意識之中的那柄光劍,就因為這柄光劍,卜哥還沒有走近,他已經認定前來和他談判的是一個戒律騎士。
戒律騎士的實力未必很強,但是地位絕對很高,他們職責是監督教會的神職人員的行為,有點像軍隊裡面的憲兵,不可能謊稱自己的身份。
「我是阿布。歐麥爾。哈塔卜,是來勸降的。其它的幾座城市全都已經被我們攻陷,只剩下你們孤軍奮戰,如果你們不打算像艾格尼絲要塞那樣被碾成齏粉的話,最好放棄抵抗,出城投降。」
老頭雖然上了年紀,中氣倒是十足,一口氣將話說完,不曾間斷。
勸降同樣也在卜哥的預料當中,他唯一沒有料到的是,老頭居然遞過來一個水晶球。
小心翼翼地輸了一些魔力進去,水晶球立刻顯現出慘烈的景象,那是艾格尼絲要塞陷落前的戰鬥。
作為要塞,艾格尼絲比特魯貝爾堅固得多,同樣也有一座戰爭魔導器,可惜這座要塞的人太少了,就算把雜役和逃亡進去的難民加起來也只有一萬多人,從水晶球之中可以看得出,守衛者已經寥寥無幾。
突然,卜哥看到一個被殺死的守衛者的近景,拉波爾人將破城時淒慘的景象記錄下來,恐怕是為了打擊他們的士氣,沒有想到,卻讓卜哥看出了另外一些東西。
那個被殺死的守衛者嘴裡滿是燎泡,身上臉上蒙著厚厚的塵土,像是幾個星期未曾洗過臉洗過手。
「你們掘斷了水源,讓城裡的水井乾涸了,這才攻陷了要塞?」卜哥把水晶球扔了回去:「我知道你們對這座城也同樣那麼做了,怪不得城裡稍微淺一些的井全都乾涸了。還好我讓人事先挖了幾十眼深井。」
老頭有些鬱悶,第一招就失效了。
不過他們倒是知道城裡並不缺水,這從偷回來的幾具屍體手和臉都洗得乾乾淨淨就可以得知。
「別忘了我們手裡還有十幾萬俘虜,如果我們押著這些俘虜讓他們攻城,你們有什麼對策?」老頭問道。
「像你手裡的水晶球,我們也有,我會把那慘烈的一幕記錄下來。」卜哥說道:「想必你們也知道,城裡的戰爭魔導器和教廷直接相連,你們的舉動會被傳遞給教廷。我相信教廷的上層對此會非常感興趣。」
老頭笑了起來:「你難道指望教廷能夠派出援兵來救援你們?」
「我知道那不可能。」卜哥同樣笑了笑:「不過教廷早就期望能夠對這場戰爭加以干涉。這讓他們能找到借口,不必顧忌採取什麼手段。
「最大的可能就是,教廷將派遣出一支精英兵團在三角地四處遊走,一旦找到落單的部落就毫不留情地消滅,雖然這無助於我身後的這座城市,卻可以讓西遷的你們大量傷亡。」
老毛拉同樣也找不到反駁的辦法,他們圍攻這幾座城市的時候嚴禁屠殺,就是為了避免事態激化,誰都不想因此而引起一場聖戰。
當年的聖戰簡直就是一場噩夢,殺紅眼的人們在這片土地四處燒殺劫掠,無數平民因此而喪命。他們曾經建立過的龐大帝國,就是因為那場戰爭轟然倒塌。
老毛拉威脅道:「就算不依靠俘虜,我們只要全力進攻,不惜任何代價,這座城同樣會被攻破。」
「這樣的話誰都會說,不惜代價的話,最終的結果絕對不是我的城被攻破,而是互相毀滅。我讓你看一樣東西。」卜哥朝著城頭揮了揮手,過了好一會兒,一個銀色的金屬物被十幾個士兵小心翼翼地抬了城頭。
卜哥將自己的望遠筒取了下來,遞了過去:「需要這個嗎?這能夠讓你看得更加清楚。」
老頭沒有搭理他,而是取了一副眼鏡戴上,不過等到他看清城頭上的那個東西,汗水一下子就從額頭上冒了出來。
那是一個長長的金屬圓筒,上面打著矮人一族的印記,雖然距離很遠,他仍舊能夠察覺到這個金屬圓筒不停散發的特殊波動。
當初決鬥的時候,那些魔法師之所以能夠從人群當中認出掛在托爾背後的碎山雷,就是因為那特殊的能量波動;這是矮人一族特製的標記,也是一種警告。
卜哥悠然地念道:「碎山雷是矮人一族的特產,總共有四種。第一種誰都可以買到,後面三種都必須以國家名義購買,特別是這種,每十年才出售一批,只有各國王室能夠購買。它的威力如何就用不著我多說了吧?」
「你在詐我。」老頭儘管感受到了特殊的能量波動,卻仍舊不肯鬆口。
卜哥顯得異常輕鬆:「我有必要詐你嗎?碎山雷又不是什麼稀罕東西,只是矮人一族用來開山的工具,只要有錢就可以弄到。
「只是這東西在用的時候有些麻煩,按照矮人一族的規矩,碎山雷只能夠是弱勢的一方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使用,幸好眼前的情況絕對符合要求,所以事後矮人一族應該不會找我們麻煩。」
老毛拉看了一眼身後,遠處的那頂巨型大帳之外站著一排人,這些人應該也已經看到了城頭上的那件凶器。
碎山雷並不可怕,至少擁有巨靈的他們就不會在乎。
巨靈是元素生物,碎山雷的爆炸威力再強,也不會對巨靈造成損傷,不過對於普通士兵來說,碎山雷卻是噩夢。
四種碎山雷之中,最小號的那種也可以把數十米之內的人炸成齏粉。那種最大號的更不得了,三角地裡那些數千居民的小城,只要一顆最大號的碎山雷就可以徹底抹平。
令人頭痛的是,這座城到底藏著多少這樣的凶器?
碎山雷雖然比大多數的魔導器要貴得多,但這東西卻能夠論批來買,一批買個十幾二十枚的都不稀奇。
這確實太具有震撼力了,老頭來時的氣勢被壓下去許多。
「您的這枚祖母綠很不錯。」卜哥突然間轉移了話題。
「您喜歡嗎?」老頭倒是非常慷慨:「我可以把它送給你。」
「用不著,用不著。」卜哥連連推辭:「我只是對珠寶比較感興趣,我曾經看到過一枚非常漂亮的寶石,那枚寶石能夠散發出七彩的光芒,只是它太容易積灰了,一會兒就會蒙上一層塵土。」
老頭微微一愣,等他聽明白卜哥在說些什麼,他的神情立刻變得激動起來。有七彩光芒,而且容易積灰的寶石,不就是他一直想要找回的巨靈源核嗎?
這一次他答應擔當特使,就是希望能夠知道源核的下落。
老頭笑容滿面地問道:「我知道這種寶石,這種寶石很難收藏,不知道閣下是怎麼做的。」
他有八成的把握,失落的那枚源核就在眼前這位年輕總督的手裡。
卜哥也不再隱瞞:「非常幸運,在得到這枚寶石之前,我還得到了一盞油燈,我無意間將寶石放進了油燈之中,麻煩就解決了。」
得到了答案,老頭立刻變得客氣了許多,「我也很喜歡那樣的寶石,不知道什麼樣的代價,才能夠讓您願意將那塊寶石給我?」
他最怕的就是卜哥讓他允諾退兵,他根本做不了那樣的主。
「我最希望的就是你們能夠退兵。」看到老頭一臉愁容,卜哥笑了笑,話鋒一轉:「當然,我也知道這不是你所能決定的,所以我希望你幫我搭一座橋,讓我有機會和你們的首領談談。作為一個外交官,我真正的使命就是外交交涉,說不定我可以說服你們的首領,讓他退兵。」
「就這麼簡單?」老頭難以置信,他原本以為對方會給他出些難題,沒有想到只是請他轉達希望談判的意思。
其實他們這邊也想要談判,幾天來發起進攻的是前來的部落,輕敵的他們在這幾天之中遭受的損失,比之前數月的總和還要大。
「這只是交易的前提。」卜哥掌控著談判的節奏,這是他從凱斯執事那裡學來的技巧:「如果我成功說服你們的首領,和平就有可能實現,我希望到那個時候,能夠僱傭您替我做事。」
老頭的臉一下子冷了下來,這才是真正的漫天要價。
卜哥靜靜地等待著答覆,因為他知道老頭最終會妥協,這是他和那隻兔子商量出的結果。
當他看到老頭舉著白旗站在這裡的時候,他更加確信自己能夠成功。
因為這個毛拉已經是一個老人,老人最希望得到別人的尊重,毛拉的身份本身就令沙民無比推崇,所以老頭在部落裡面肯定混得非常得意。
當他失去了巨靈,失去了畢生仰仗的力量來源,他還有可能得到同樣的推崇嗎?毫無疑問,肯定會有所不同。
對於一個老人來說,還有什麼比找回自己的尊嚴更重要的呢?
靜默了許久,老頭終於重重地歎息了一聲,「我有自己的部落,你讓我放棄部落是不可能的。更何況,就算我們停戰了,仍舊會有利益上的衝突,甚至可能再一次開戰,到了那個時候,我絕對不可能置身事外。」
「我沒有說過要你置身事外。」
卜哥說出了自己的條件,這同樣也是和兔子商量的結果:「我只打算以個人的名義僱傭你,而且我們之間的僱傭關係也只在這片土地有效,當我離開這裡的時候,你就會擁有自由;同樣,我們的僱傭關係,也只在和平時期有效,一旦打仗了,你我就各自為自己的信仰而戰。」
老頭沉默無語,他要好好考慮一下。
太陽西斜,兩個人轉身返回自己的營地。
團長戈斯維恩遠遠地就迎了上來。
卜哥沒有等他靠近,右手伸到他的面前:「一萬金幣的戰時援助證明呢?」
戈斯維恩說不出話來,這座城裡,他唯一沒有辦法對付的就是卜哥。
「證明我回頭會讓副官給你送去。」團長無奈地承諾道。
「記住,你還欠我很多,這連零頭都不到。」卜哥並不打算放鬆,他和這位團長是出生入死的戰友,但絕對不會成為朋友。
「終於有了談判的希望。」卜哥歎道:「我需要親自去見見那頂大帳篷的主人。」
一邊說著,他一邊走到那個金屬圓筒的旁邊。這東西是請巴米爾用白銀和鋼煉製的贗品,打開蓋子,卜哥從裡面取出了一個小得多的金屬圓筒,這才是真貨。
可惜裡面的東西已經在決鬥中用掉了。
「危險不小啊。」團長戈斯維恩皺起了眉頭:「你有幾分把握能夠說服那頂帳篷的主人?」
「我並不擔心無法說服那些人,只擔心在說服之前就會被殺。」
「拉波爾人在見到談判使者之前,倒不會隨意殺人,不過談判的結果不符合他們心意就難說了。而且拉波爾人很喜歡先給談判對手一個下馬威,玩一些鑽刀陣、跳油鍋之類的把戲,以你的實力恐怕難以應付。
「要不要我和你同行?再加上你身邊的那個射手,我們兩個人至少能夠保證你可以進入那頂帳篷。」團長這一次倒是一番好意。
沒有辦法,援兵遲遲未到,只有把握住這次談判的機會了。
卜哥沉思了片刻,如果拉波爾人只會這些的話,他並不擔心,下馬威、鑽刀陣、跳油鍋都只是為了嚇唬對手,以至於在談判上完全被牽著鼻子走。只要對方想談,就不會有任何問題。
第二天清晨,那個老毛拉果然又騎著馬舉著白旗來了,不過這一次他並沒有和卜哥多談,而是讓卜哥跟著往對面的營地而去。
從望遠筒裡面曾經無數次看過拉波爾人的營地,從來都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沒有想到,到了近前感覺完全不同。那層層迭迭的營帳彷彿散發著無盡的敵意,而兩旁怒目而視的拉波爾人更是殺氣騰騰。
走不多遠,就看到一群人們擋在前面,這些人赤裸著上身,只穿著寬鬆的大褲,每一個人的手裡都擎著一柄彎刀,森冷的刀口朝著下方,這些彎刀交錯架著,差不多正好能夠碰到卜哥的脖頸。
這就是刀陣,卜哥知道這種刀陣有兩種通過方法,一種是低頭彎腰從底下鑽過去,那肯定是要受到對方的嘲笑,氣勢自然就弱了。
另一種是抬頭挺胸,昂然而過,這些彎刀自然會抬高。有資格列刀陣的全都是玩刀的好手,彎刀會貼著鼻子而過,這考驗的就是通過者的膽量和毅力。
可惜卜哥兩種辦法都不打算選,而是朝著領他而來的老毛拉笑了笑:「看來你們沒有什麼誠意,我回去了。」
「膽小了?」老頭輕笑起來,兩邊的刀手更是放聲狂笑,好像碰到了什麼得意的事情。
「不知道在我之前,有多少人鑽過這刀陣?」卜哥笑著問老頭。
「我數不清。」老頭搖了搖頭。
「那麼,又有幾個像我這樣,連看都不看,轉身就走?」卜哥問道。
老頭琢磨了一下,似乎沒有這樣的先例。
「我一直聽別人說你們拉波爾人是野蠻人,因為只有缺乏教養的野蠻人,才會無理地對待來客,像我們這樣的文明人,就會懂得對客人要以禮相待,你想一想,昨天我對你一直都沒有失禮吧。」
卜哥指了指刀陣:「面對無理的對待不知道反抗,按照你們的意思去做了,居然會被你們認為是勇敢?我對這種勇敢,實在不敢恭維。我覺得拒絕無理的要求更需要勇氣,沒有想到古往今來只有我一個勇敢者。」
一句缺乏教養的野蠻人,已經讓兩旁的拉波爾人怒不可遏,再質疑他們對勇氣的理解,能夠忍受的拉波爾人絕對沒有幾個,一時間刀劍出鞘之聲響成一片。
「住手!」一聲斷喝,從遠處的大帳之中傳了出來。
「閣下不愧是外交官啊,言語凌厲,讓人難以辯駁。」那個人隔著刀陣對卜哥說道。
卜哥笑了笑:「我只是容不得別人把我當作是耍猴的罷了。」
「耍猴?」那人也笑了起來:「有趣的比喻。」
「請客人進來,讓客人也見識一下我們的待客之道,我們可不是什麼野蠻人。」那人輕輕拍了拍手,隨著那聲擊掌,兩邊的刀手齊齊插刀歸鞘,數百人宛如一人。
卜哥再一次調轉馬頭。
騎馬行走在那狹窄的甬道之上,雖然刀已經收了回去,但是人卻沒有退開,卜哥預感到這些拉波爾人,仍舊沒有放棄,他回頭一看,果然那個老毛拉沒有跟過來。
突然間兩邊響起了一聲大喝,數百人同時發力,那聲勢自然驚人,即便是聽慣了扎克那雷鳴般的怒吼的卜哥也被嚇了一跳。
「原來你仍舊會感到害怕。」帳篷裡面傳來了那個人嬉笑之聲:「我承認我們拉波爾人非常野蠻,不懂得以禮待客,不過耍猴的感覺還真是不錯。」
卜哥並不在意,他甚至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他沒有感到丟臉,如果連這種自然反應都沒有,那他就是一根木頭了。
這樣也好,卜哥心中暗想,我還真有點怕你將我看得太過勇敢呢。
最後的數十米再也沒有意外,卜哥在大帳前面十幾米的地方停了下來。大帳前橫著一排侍衛,看上去全都是高手,一個個都有扎克那樣的實力,為首的甚至達到了密偵處那個農夫的境界。
卜哥這次前來,原本還帶著幾分輕視,看到這幾個人,輕視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拉波爾人確實還留有餘地,如果讓這些人出手的話,未必攻不下那些工事。
從馬上下來,卜哥脫掉外套,進入大帳之前肯定需要搜身。
因為是來談判,所以卜哥什麼武器都沒有帶,就連那對護臂都留在了家裡。脫掉外套,裡面只剩下一件黃綢襯衫,底下是一條藍色絲絨緊身褲,腳上也不是平日穿的魔法長靴「虛空疾走」,而是一雙黑色小牛皮鞋。
這身打扮已經告訴別人,我什麼都沒帶。
被上上下下搜了一遍,卜哥終於得以進入大帳。
卜哥對拉波爾人的制度早有研究,拉波爾人曾經建立過龐大的帝國,這個帝國的最高權力歸屬於十二位裁決官,十二裁決官之中有一個人為首,此人稱作大裁決者。
帝國雖然崩潰了,不過這個制度仍舊留了下來,帳篷裡面中間一圈恰好圍坐著十二個人,坐在正中央的是個滿臉捲曲鬍子,擁有著灰藍色眼睛的中年人。
剛才喊聲從大帳之中響起的時候,卜哥就知道大裁決者並不老,在這個平均壽命只有五十歲的地方,確實不太可能讓一個老者站立在權力的巔峰,因為大裁決者在任期之中去世,絕對是一場大麻煩。
而且老人雖然經驗豐富,做事比較可靠,卻常常精力不濟,這在經常要做出決斷的此刻,顯然更不合適。
談判終於開始了,卜哥才開口說了幾句就發現不對頭。
他只要說一句話,對面十二張嘴就一起開口,而且這十二位首領還各說各的,有的扮紅臉,有的扮黑臉,看上去互相之間意見根本無法統一。
這是一種近乎作弊的談判方式,用這種手段是希望能得到最多的好處。
卜哥心中暗自高興,既然使用作弊的手段,就意味著他們打算談下去。他一直記得教他談判的凱斯說過:「最難對付的談判對手,就是那些不想談的人,只要想談,都是好對手。」
談判的節奏已經被打亂了,必須把節奏重新「抓」回來。
卜哥乾脆停止說話,微笑的看著那十二個人互相爭吵。
那十二個首領真正的對手只有卜哥一個人,卜哥停了下來,他們自然而然地也都停了下來,談判又重新回到了原點。
為首的那位大裁決者笑著問道:「你為什麼不說了?」
卜哥悠然地半躺在那鬆軟的地毯之中,舒服地呻吟了一聲,這才說道:「你們肯定比我更急著想要得到和平,你們既然不在乎浪費時間,我憑什麼著急?」
話音剛落,四周頓時響起了一片哄笑聲。
「沒有看清事實的恐怕是你。」
「好像到現在為止,我們仍舊是圍困者,而你們則被圍困著。」
卜哥用胳膊肘支撐著身體:「你們已經沒有食物了吧?」
那十二拉波爾人仍舊是轟然大笑,似乎剛剛聽到的是最有趣的笑話。不過這些人的哄笑,更令卜哥感到肯定,西遷的拉波爾人快要斷糧了。
這些拉波爾人或許是優秀的領袖,卻絕對不是好的演員,對於出身專業演員的卜哥來說,想要分辨真笑和假笑簡直輕而易舉。
「說實話,我們一直在等待你們攻破其它的城市,有人告訴過我,當大部分城市陷落之後,一直在幕後幫你們的塔奇帝國就會抽手,不再供應你們食物和武器。
「因為塔奇人當初幫你們,也是為了他們自己,如果讓你們徹底佔據了三角地,對他們其實並沒有什麼好處,只有你們被拖得精疲力竭的時候,袖手旁觀的他們才能夠輕而易舉地收拾殘局。」
看到這一次沒有人打斷他的話,卜哥笑了:「你們也清楚這一點,所以才想到談判。」
這一次帳篷裡面的這十二個人沒有七嘴八舌爭論不休,因為他們都在琢磨是誰告訴了卜哥這些。
如果只是一個眼光深遠的戰略家,那還好說,怕就怕告知這些的是塔奇人,那就麻煩了。誰都知道在這次事件中,塔奇人沒安什麼好心。
旁邊的一個裁決官說道:「你難道看不出我們始終未曾盡全力嗎?只要我們全力進攻,碾碎這座城市易如反掌。」
「彼此彼此,我們也未盡全力,現在還沒有到需要拚命的時候,不然我們就不是死守,而是反攻了。」
卜哥指的當然是碎山雷,這類武器確實更利於進攻,「就是因為我看透了局勢,所以知道你們無力攻破這座城市。這片土地的規則就是用拳頭說話,如果真的能夠靠拳頭獲取的話,你們何必動用舌頭?」
這番話有些刺耳,圍坐在中間的十二個裁決官大半朝著卜哥怒目而視。
可惜卜哥根本無動於衷:「現在你們有兩個選擇,要嘛當我是來下戰書,繼續打下去。要嘛就實實在在地坐下來談判,不過我只會和真正聰明的人談判,像現在這樣七嘴八舌的可不行。
「玩拳頭有玩拳頭的規矩,動舌頭同樣也有動舌頭的規矩。」
放完話,卜哥閉口不言,任憑那十二個人裝作憤怒或者無奈。
卜哥沒有玩過政治,同樣也不熟悉外交,但是不管是政治還是外交,歸根結底都是交易,他對交易很在行。對於交易的雙方來說,誰的手裡有對方急需的東西,誰就佔據絕對的上風。
當爭鬥沒有了對手,戲劇缺少了重要的配角,都沒有辦法再繼續下去。
一刻鐘之後,大帳之中變得靜悄悄的。
卜哥坐了起來問道:「考慮好了嗎?你們打算怎麼選擇?」一邊說著,他解開了襯衫的扣子,一副很熱的樣子。
「考慮好了。」回答的是坐在左側的一個裁決官,這個傢伙一直都在充當激進反對者的角色。
「把他拉出去砍了!」
呼喝聲剛落,守衛在門外的那些侍衛就闖了進來。
「原來你們還是選擇了用拳頭說話。」卜哥笑了,突然間他一抖黃綢襯衫,一個銀色的金屬圓筒掉落出來。
剛才他解開襯衫扣子,就已經在為翻臉做準備了。
他身上的這件黃綢襯衫是當初花費重金買來的「門」。在離開法克之前,他又花了一大筆錢提升門的等級,讓傳送距離增加到兩百米。
大帳中除了十二個裁決官,還有作為顧問的毛拉們,那十二個裁決官並不知道卜哥手裡的銀色金屬圓筒是什麼,毛拉卻知道,頓時一起驚叫:「不要,別隨意亂動!」
卜哥在金屬圓筒上輕輕抹了一把。圓筒上全都是髒兮兮的黏液,這玩意兒是塞進馬的胃裡,才得以順利帶進來,同樣也必須慶幸,他的馬沒有被帶離太遠,超過兩百米的距離,計策就用不上了。
這是一場豪賭。
「現在這裡,我的拳頭最大。」卜哥笑了起來,突然他的身形暴起,一把將那個裁決官的脖子掐住,那個裁決官的臉漲得發紫。
侍衛們想動手,卻被毛拉們阻止了。
坐在中間的大裁決者看不下去了,他怒道:「你難道不知道自己闖了什麼樣的禍嗎?」
卜哥點了點頭,露出非常誠懇的神情:「我知道他只是想要試探我一下。」
「既然你知道,為什麼還要這樣做?」
「我說過,我不喜歡被人當猴耍,我是外交官,而且是你們請我來談判的。同樣我也說過,玩拳頭有玩拳頭的規矩,玩舌頭有玩舌頭的規矩,我一直在按照規矩玩,而你們卻一次又一次破壞規矩。」說出這番話,淤積在胸口的鬱悶終於得到了發洩。
大裁決者冷冷說道:「外交官還帶暴起殺人的?」
「難道你們沒有聽說過外交官有的時候也兼任刺客?」卜哥笑了,現在的他笑得很開心,因為到了這個地步,他已經沒有任何心理壓力了。
「我忘了說明一點,我一直保持著鬥氣平緩地注入這個金屬圓筒,如果我的鬥氣有一點變化,這東西就會爆炸,已經到了帳篷外面的那兩個巨靈,很可能引起我的心情緊張,鬥氣就會變化。」
卜哥知道毛拉們會搗鬼,他早就防備著呢。
兩個毛拉互相對望了一眼,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雖然感覺到巨靈已經離開,卜哥仍舊沒有放下手裡的圓筒。
「你們想用拳頭說話,現在證明我已經贏了。」卜哥做出攤牌的樣子,開始往賭桌上拚命加籌碼:「只要我放開手,你們就徹底完了,我離開的時候就已經和其它人約好,只要爆炸聲響起,並且看到圍困特魯貝爾城的巨靈散去,城裡的人就全都出來。」
那些首領都有些神情不自在,他們知道這時候出城絕對不是投降,而是反攻,沒有魔法作為後盾,再多的士兵也只是被屠殺的對象。
「知道你們輸在哪裡嗎?」卜哥施展起詐術來:「你們的準備不夠充分,天災讓你們不得已的西遷,結盟也是臨時而為,之後的戰爭更同樣沒有準備,你們仰仗的僅僅只是人多勢眾以及數量眾多的巨靈。」
「我們仍舊攻克了大部分的城市。」大裁決者倒是表現得不卑不亢。
「愚蠢的城主,愚蠢的守衛,再加上一群驚慌失措的士兵和更多恐懼絕望的民眾,當然能夠讓你們感覺到勢如破竹的快意。
「可惜我們不是,在你們進攻前的一個月,我們就做好了充足的準備。」卜哥毫不留情地貶低其它城市,他不想讓對手拿這當作籌碼。
大裁決者怒道:「所謂的準備,也包括冒充我們的人,屠殺我們的部族?」
「指控別人必須拿出證據。」
卜哥的臉皮也算厚實,這件事他打死都不承認。
對面的人無話可說,卜哥的手腳非常乾淨,誰都知道是他帶人幹的,但是一點證據都沒有。
「這種事情算不清的,你們能夠說得清楚西遷的部落沿路殺了多少人嗎?」卜哥適時地扔了一個台階出來:「沒有必要在這上面糾纏不休吧。」
對面的裁決官們原本也不是很放在心上,畢竟死的不是他們的族人,這片土地的規矩非常殘酷,雖然不是弱肉強食,但是弱者的生活確實艱難,沒有人憐憫,也別想祈求別人的憐憫。
大裁決者說道:「讓我們聽聽你有什麼可以和我們談的。」
「這才對。」卜哥笑了起來:「我只會和一個人談,你們最好選擇出一個代表,只有他能夠說話,其它人就只有豎起耳朵旁聽的權利。」
眾人朝著大裁決者看去。
卜哥當作他們已經答覆:「你們西遷的目的是為了什麼?想要開拓疆土將勢力範圍西移,還是打算度過眼前的災荒?」
大裁決者也不再兜圈子:「兩種都有可能,首先是度過災荒,不過這一次的旱災會持續多久,沒有人能夠說清,以往曾經有過持續十幾年的旱災,那樣我們可能會在這邊扎根。」
永久性的遷移,卜哥知道這是最大的困局。對方等於放出了底牌。
「這裡根本沒有足夠的草場,你們打算怎麼活下去?」卜哥說道:「除非你們再繼續西遷,進入奧德雷的領地。」
大裁決者說道:「我也不敢肯定會不會那麼做。」
「這個玩笑開得有些大。」卜哥並不在意,吹牛,誰都會:「我不想質疑其中的可能性,反正和我沒有關係。我只想和你們做一筆交易。」
「什麼樣的交易?」大裁決者問道。
卜哥問道:「知道我們為什麼要爭奪三角地的控制權嗎?」
大裁決者說的話有些不太客氣:「知道,你們名義上的理由是,這裡是你們曾經的聖地,實質上你們則看上了這片土地的財富。」
「財富?」卜哥嗤笑了一聲:「我承認這裡盛產黃金和白銀,不過這並不是真正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貿易。」
「貿易同樣也是財富的一部分。」
卜哥掃了一眼帳篷內的人,這些拉波爾人倒是挺聰明,居然打的就是控制貿易的念頭。
「你們仍舊還是原來的毛病,沒有充分的準備,就期望能夠有所獲取,難道你們認為能夠依靠戰爭打開貿易的大門?難道你們認為佔領三角地就能夠控制貿易?」卜哥知道自己必須打擊對手的信心,這是談判的技巧。
大裁決者說道:「靠掠奪來的資源,我們就可以支撐好幾年,而且佔領了三角地,肯定會有人願意和我們做交易。我很清楚你們對於財富的渴求,無論是教會還是國王,都沒有辦法限制所有的貿易。」
卜哥笑著,不過心底卻感到一絲疲憊,眼前這個傢伙是個難纏的對手。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圍繞著貿易爭論了起來。
大裁決者雖然口氣不小,但是他顯然也明白,搶奪三角地獨佔貿易只是個美妙的夢想,他最多也就期望能夠盡可能多得到一些好處。
在他的計劃之中,佔領了三角地之後,一邊讓三個國家盡快派代表來談判,一邊盡可能拉攏其它國家進來。
教會控制下的各國從來都不是鐵板一塊,只要發出邀請,肯定會有人搶著前來。
只是這些智慧超群的裁決官們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會被一個毛都沒有長齊的小人物,用同歸於盡的手段威脅著,在並不有利的情況下談判。
和卜哥談判讓大裁決者感到異常頭痛。
以往他也曾經遇到過所謂的外交官,有些是商人,也有一些是官場上的老油條,共同的特點就是膽小而且沒有擔當,動不動就說,必須得到上面的認可。
而眼前這位卻似乎不停地在替拉波爾人謀劃一般,扔出了一套又一套方案,也不管這些方案能不能得到上面的認可。
說卜哥稚嫩,但是他的手段卻異常高明,而且那些謀劃也面面俱到,按照這番謀劃,至少能夠得到雙贏的結局。
說他老到,但這又絕對不是外交談判的路子。
大裁決者和其它裁決官們感覺到,遇上了一個擅長打亂拳的對手。出手毫無章法,卻往往出其不意,打得他們一點脾氣都沒有。
真是讓人難以甘心。
不知不覺之中,天色已經晚了。
突然間卜哥停了下來,他已經看出了這些拉波爾人的真正底牌。
這些西遷的拉波爾人最希望的就是能夠活下去,能夠讓種族得到繁衍。
戰爭是手段,並不是目的。
「談判從來都不是一天兩天能夠完成的事情,今天就作為一個開頭怎麼樣?」卜哥問道:「尊敬的阿布桑裁決官和巴西姆尊者,有沒有興趣接受我的邀請,到我這座簡陋的城市裡面看看?」
阿布桑裁決官就是大裁決者,大裁決者是尊稱,卻不是官職,巴西姆尊者則是那個紫袍毛拉,兩個人在西遷的這些拉波爾人裡面,無論聲望還是權勢都最大。
「我還以為你真的膽大包天呢,原來你同樣也會害怕,害怕回不去。」大裁決者冷冷地說道。
「適當的擔憂很正常。」卜哥笑道。
「我也會有適當的擔憂,萬一你改變策略不放我回來怎麼辦?」
「你們不是有足夠的實力踏平這座城市嗎?我怎麼敢那樣做?」卜哥聳了聳肩膀:「我正式邀請兩位和我同行,請兩位放心,我絕對不會安排鑽刀陣這樣的猴戲,更不會動不動就把人拉出去砍頭。」
大裁決者只能苦笑,一個成熟的外交官不會揪住這種低級的把柄不放,不過話說回來,如果來的是一個成熟的外交官,恐怕早已經被他們羞辱一番趕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