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飄搖的大海上,想要憑借單純的光學設備看清十數形是一件極其困難的事情,除非有一個大而特別的東西存在——例如物體燃燒不充分時產生的大量濃煙。望遠鏡中那模糊但確實存在於英國船隊方向的黑煙令整個德國艦隊都沉浸在一種無言的欣慰當中。
隆隆炮聲依然每隔兩分鐘響起一次,兩艘德國戰艦已經憑借航速上的巨大優勢橫切在了英國船隊的航線上,此刻它們距離領頭的英國船隻僅有不到2米!
見時機已經到來,張海諾果斷下令:「艦隊左轉10度,.節,做好小範圍S型戰術機動的準備!」
命令下達之後,德國海軍官兵整體磨合度高、技術掌握熟練的優勢一下子體現出來,兩艘戰艦在航向和航速上的調整只花費了短短幾分鐘內便得以精確的完成,指揮官的戰術得到貫徹則是獲得勝利的一個關鍵。
德國艦隊轉向時,9門11英吋和88英吋主炮——均是射速高、射程遠的傢伙,暫停了遠距離蹂躪英國人的行動。待調整完畢,波濤洶湧的海面上出現了這樣一幕:由數十艘艦船組成的龐大船隊以10縱隊浩浩蕩蕩向東駛去,在它們前方,兩艘體型修長的戰艦雖然顯得勢孤力單,卻像兩把鋒利無比的尖刀向對方船隊的左翼割去!
在法蘭西的土地上,德國盧加諾的鐮割戰術得到了近乎完美地發揮。如今在浩瀚的大洋上,德國海軍彷彿也受到了靈魂附體……
**********************
「發現敵艦,方位341,距離21000!敵艦正在逼近!」
「拉米利斯」號上,作出這一報告的測距軍官竟發自內心的顯露出一種壓抑得以宣洩的快感——首先只有測定了對方的距離,才有可能利用艦上的15英吋重炮對其發動攻擊,才有創傷甚至擊沉對方在這之前他使盡全力也無法做到這第一點。
在這樣的局勢下,懷特並沒有什麼可以選擇地餘地。他當即下令:「做好迎擊準備!」
艦首兩座重甲覆蓋下的炮塔緩慢移動起來,由於炮口原本就朝向前方,它們不怎麼費力便將朝前415寸重炮對準了海面那頭隱約浮現的煙柱,粗直地炮管提升到了自己的最大仰角。只待指揮官一聲令下。它們就能在第一時間將重磅穿甲彈打向對方。
不過,雙方距離不斷拉近並沒有立即引發炮戰,雙方將領非常默契的選擇了等待,而這種一觸即發的等待也是最折磨人神經地。如今在兵力對比上。英國人一艘戰列艦、一艘輔助巡洋艦加一艘水上飛機母艦略遜於德國艦隊的一艘戰列艦加一艘重巡洋艦,但在火力配備上則不分伯仲——拉米利斯號815寸主炮在口徑上的優勢抵消了德國人中等口徑主炮的數量優勢,而整個英國船隊連同輕武裝貨輪裝備有小口徑火炮百餘門,對比「格奈森瑙」號地52門和「希佩爾海軍上將」號.及防空炮基本持平。但歷史已經無數次證明,戰爭的勝負並不是單純地數字遊戲,裝備質量和戰術策略均有可能起到扭轉乾坤地決定性作用。
半杯茶地功夫。擁有一副好嗓子的測距軍官再次高喊道:
「敵艦1。336。距離18000;敵艦2方位337。距離敵艦仍在逼近!」
艦上地氣氛儼然隨時針的走動而愈發的肅穆,甲板上已經看不到有人走動,各露天炮位上全副裝備的水兵們個個嚴陣以待,尤其在戰艦的左舷,軍官們手持望遠鏡不住的觀望遠方海面,他們臉上的沉重表情連帶使得好些普通水兵也變得異常緊張。
戰列艦上的水兵尚且如此,在那些最多只有輕武裝而防禦力簡直可以忽略不計的貨輪上,船員們顯然已經將自己的性命擱在了完全不受自己主宰的大賭盤裡,任由命運的跳子在諸多格子之間不斷跳動,沒有人知道它最終會停留在哪一格——生,亦或是死。
「敵艦1,方位331,16500碼;敵艦2,:33,
測距軍官繼續神色焦急的喊道,在上一場戰爭中,英德主力艦隊都將1400015000視為交火距離的上限,一旦超出了這個數字,大口徑艦炮的命中率和攻擊效果便會急劇降低。作為一戰時期建造的傳統無畏艦,「拉米利斯」號時至今日依然需要遵循著這一原則,然而舊的德國艦隊早已在21年前死去,眼前這支新生的德國艦隊充滿了旺力,不論戰鬥狀態還是戰鬥意志都要遠強於垂暮老者。
恰恰在這個靠近臨界點的距離上,兩艘德國戰艦開火了!煙雨朦朧的海面上,赤黃的火光伴隨著團團黑色的煙塵突然出現在兩艘德國戰艦左舷處,留給英軍官兵們準備的時間很短,僅僅十數秒之後,那可怕的炮彈便呼嘯而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瞬間衝擊著人們的耳膜。幾枚炮彈落在了拉米利斯號左舷,另一些落在了右舷外,站在指揮室裡的英國軍官們頓時大驚失色:德國人重新開火後第一次齊射就形成了跨射!
在這還沒有導彈的年代,艦隊炮戰除了炮彈威力之外最重要的因素便是射擊精度,由於雙方艦艇的距離相對較遠,再加上風浪對船身穩定性的影響,艦炮瞄準的難度往往要比陸上炮戰大得多。各國在主要戰艦通常裝備有6門以上的大口徑火炮,它們齊射時每發炮彈的彈著點並不會重疊。而是較為均勻地分散在一定地區域,這就是所謂的散射。當散射區域能夠覆蓋目標艦船的全部或大部分時,也就意味著敵艦被籠罩在己方火力範圍內,這就形成了跨射。
追求跨射的
在於保持對目標的跨射,使自己的炮火達到最大的命雷達技術剛剛出現的時候,各國海軍大口徑艦炮的射擊精度已經達到了前所未有地高水平,但在超過10公里距離上進行齊射時,主能達到兩百米以內仍相當不易,這樣的距離上首輪炮擊便形成跨射其難度可想而知!
不過。或許是心情過於緊張的關係,拉米利斯號上的軍官們一致認定自己遭到了德國戰列艦地跨射,但落在他們左舷和右舷的其實是分別來自於德國戰列艦和重巡洋艦的炮彈——格奈森瑙號的主炮彈著點稍稍偏近而希佩爾海軍上將級地略微偏遠,只是280米和203米口徑艦炮發射的穿甲彈落在浪濤洶湧的海面所揚起的水柱並不像人們想像中地那麼大。英國軍官們錯誤的判斷險些讓他們的指揮官陷入絕境。
不管怎樣,德國艦隊打來地炮彈已經顯示了其主炮在有效射程內地精準度,這點懷特早已不止一次地聽同僚們說起,雖然重巡洋艦級別的火力看起來並不那麼可怕。但有「聲望」號和「納爾遜」號地例子在前,懷特不敢有絲毫的攜帶,他接連下達了兩條命令:
「右轉10度,全速前進!」
「全艦主炮立即還擊!」
於是。軀體沉重的大象一邊加速轉向一邊發出震天怒吼,試圖通過自己的努力保護周圍弱小無力的羊群。在視距以內,英國人引以為豪的大口徑艦炮迸射出足以令敵人感到膽寒的可怕威力。隆隆的戰鼓這時方才正式敲響。
厚重裝甲保護下的指揮室裡。不少軍官轉身面向左舷前方。這時候的德國戰艦對他們而言就是海面盡頭兩個灰色的小點,拉米利斯號的齊射方才過去了數秒。那邊突然間火光閃閃,大團大團的濃煙很容易叫人誤以為對方被自己的炮彈所命中,但以15英吋/42徑Mk型艦炮正常情況下略高於800每秒的炮口初速計算,它們絕沒有可能在15秒以內砸在那兩艘德國戰艦頭上!
在整個船隊數千雙眼睛的注視下,拉米利斯號射出的8炮彈帶著巨大慣性在遠處海面上激起高大的水柱,從某些角度看,德國艦隊彷彿在剎那間被抹去了,但另一些位置上的英國船員卻非常痛苦,因為他們看到己方炮彈連德國軍艦的皮毛都沒有碰到——和德國人精準的炮擊相比,拉米利斯號戰列艦主炮手們的表現令人痛心。
就在人們以為戰場將出現一邊倒形勢的時候,上帝卻伸出了他那神奇的手。儘管第一輪射擊就獲得了極佳的彈著點,從第三次齊射兩艘德艦也都對拉米利斯號形成了跨射,可炮彈卻始終和自己的目標差之毫釐。擁有碩大身軀的拉米利斯號在浪濤和水柱之間頑強的抗爭著,航速緩慢加上身處整個船隊之中令它在戰術機動上顯得無比笨拙,但它的每一次還擊都令德國人心驚肉跳。如果狂熱於大艦巨炮的阿道夫.希特勒以旁觀者的身份目睹這場海戰,必然要為自己的戰艦擔負被重創乃至擊沉的風險而心臟病發——在德國同行們的刺激下,英國炮手們逐漸找到了感覺,而德國艦隊採取的航行路線也使得它們和英國船隊的距離進一步拉近。
終於,一排15英吋口徑的炮彈將浪花砸上了「格奈森瑙板,勝利的天平悄然恢復到了五五狀態。也就在這個時候,「格奈森瑙」號發出了「隨我機動」的命令,兩艘高速航行的德國戰艦以演練多次的套路整齊劃一的向右急轉舵,待英國戰列艦打來的下一波炮彈落下時,它們又將英國人的炮彈遠遠拋在了後頭,代價是它們的炮彈也偏離了原有目標,加上英國戰列艦逐漸增速並採取了相似的機動戰術,德國艦隊暫時失去了先前所取得的跨射優勢。
************************
「看來今天運氣不在我們這邊!」
「格奈森瑙」號的指揮室裡,張海諾說這話時的口吻並沒有沮喪的意思,恰相反,他平靜的目光中閃過一絲異樣的自信。在冷靜的審視整個戰場之後,他轉向舒伯特,「現在開始自由狩獵吧,我想我們應該有不少於15分鐘的時間!」
舒伯特詭異一笑,「偉大的自由狩獵!」
在戰場上時間意味著生死,德軍通訊官以最快的速度將來自艦橋的命令傳達下去,包括使用信號燈向僚艦傳達。從下一輪炮擊開始,德國艦隊突然改變了目標,「格奈森瑙」號前後主炮顯然對著不同的目標,「希佩爾海軍上將」號也爆發了——主炮齊射的間隔從之前和」格奈森瑙」號相同一下子縮短為5,這也意味著它的8門203毫米炮將在1分鐘之內進行6次射擊,而對面的「拉米利斯」號在相同時間內僅能射擊一次到一次半,炮擊的目標同樣從英國戰列艦轉到了那些貨船身上。於是乎在接下來的幾分鐘時間裡,聲勢浩大的英國船隊不斷有船隻被擊中,爆炸聲此起彼伏,有的是被德國炮彈直接命中,有的則是裝載軍火油料的船隻中彈起火後的殉爆,海面上一時間烏煙四起,一些貨船也顧不上旗艦命令開始四散奔逃,原本齊整有序的隊形瞬時亂成一團,改為殿後的輔助巡洋艦「貝特爾」號試圖上去阻截,但也被「希佩爾海軍上將」號四門前主炮打得抱頭鼠竄。
眼見船隊突然間陷入絕境,懷特終於呆不住了,他連忙指揮「拉米利斯」號調頭縮小和德國艦隊的距離,同時令全艦火力猛哄對方領頭的戰列艦「格奈森瑙」號,然而當他的炮彈重新逼近對方時,德國艦隊突然一個轉向,高速朝反方向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