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北海,陽光猶如風情萬種的西班牙女郎般熱辣,徐徐的海風中也夾雜著盛夏的味道,可是在這樣的環境下,卡爾.馮.鄧尼茨的內心世界卻依然在經歷最嚴酷的寒冬。
在過去的那場戰爭中,德國先後建造了373艘潛艇,這些水下獵鯊們曾讓每一個英國船長為之膽寒,戰爭中總共有6000餘艘艦船葬身「鯊口」,沉船登記總噸位超過1800萬噸!不過,德國海軍也為此付出了178艘潛艇的慘重代價,這些潛艇的艇員中只有很小少一部分能夠幸運的被己方艦艇救走,剩下的不是和潛艇一同沉入海底,就是成為英國海軍的俘虜。
相比於那些如今仍沉睡在海底的同伴,鄧尼茨無疑是幸運的,他在英國的約克夏郡度過了整整一年的戰俘生涯,在這一年的時間裡,他不斷反省和思考,而他被俘的一幕經常在眼前浮現——用單艘的潛艇來對付敵人的護航船隊,就像是讓一個強悍的騎士去衝擊敵人步兵組成的戰列,騎兵的個體優勢再大,最終的命運還是被步兵的長矛刺落馬下。
後來,鄧尼茨想到了狼,一條狼的力量並不比虎豹強大,但是一群狼卻讓它們的任何一個獵物,包括人,都感到恐懼。它們有著敏銳的嗅覺和良好的團隊意識,它們的頭狼就像是一位出色的指揮官,靈活調配自己的部下不斷從四面八方攻擊敵人,直到對方露出破綻……
前方就是德國的海岸線了,在過去的一年時間裡,祖國的海港是那樣的鄧尼茨讓魂牽夢繞,可是現在他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德國戰敗了,經歷了彩虹行動之後,德國公海艦隊不復存在,現在的德國海軍,是一支人數不超過1.5萬、不得建造新式主力艦和潛艇的防衛性力量。
沒有了潛艇,鄧尼茨就不再是一位潛艇指揮官。等待他的,也許是海軍部的某個閒職,亦或是在一艘近海巡邏艇或者魚雷艇上任職,甚至有可能是並不光榮的退役。
這艘懸掛著英國米字旗的輪船,最終停靠在了漢堡港的碼頭上。看著這座已然失去了靈魂的城市,鄧尼茨收拾好行裝,帶著一種極其複雜的心情下了船。他要去海軍部報到,但前方的路對於他來說,還非常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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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紐約。
大都市的盛夏,意味著短裙、美腿、高跟涼鞋和冰激凌,但張海諾無心享受這裡的一切。在從薩爾瓦多啟航之前,他就給巴爾巴斯拍了一封電報,告知自己準備和他進行一次與上回規模相近的交易,讓他提前做好準備。等他抵達紐約的時候,這個精明幹練的猶太古董商果然沒有讓他失望,在驗過「貨」之後,他在36個小時之內便將一筆60萬美元的巨額現款交到張海諾手中。
接下來,在巴爾巴斯的介紹下,張海諾從一個可靠的本地糧商那裡購進了4000噸優質玉米,這一切都在短短五天之內完成。在玉米裝船完畢之後,快速號重新啟航,這一次它將直奔德國不萊梅。
滿載貨物的快速號,只能以低於12節的經濟航速在大洋上緩慢航行,雖然航行時間被拉長了,卻也給了張海諾更多的時間思考自己下一步的行動。這一次返回德國,絕大多數艇員都表示願意接家人一同前往巴西,張海諾和赫森也不例外。除了安頓家人,更加重要的任務就是盡可能的「搜刮」船舶工程師、潛艇專家、造船技師和熟練的造船工人。此外,他還準備去一趟慕尼黑,去會一會那位若干年後叫整個世界顫抖的混世魔王。
1919年9月12日,張海諾他們終於遙遙望見了德國的海岸線,十幾個小時之後,快速號駛入不萊梅港。
這時的不萊梅,和張海諾幾年前初次造訪時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這種變化並不在於城市的格局和建築,而是氣氛——昔日繁忙的港口幾乎看不到多少大船,碼頭上的氣氛也讓人感到一種深深的壓抑。
彩虹行動之後,惱羞成怒的協約各國將德國最後幾艘無畏級戰列艦和那些還未最終完工的大型戰艦,以及民用的大型商船統統列入賠償清單。如果說那些軍艦給德國帶來的是巨大的恥辱,那麼遠洋商船隊被作為戰爭賠償引渡對德國造成的,就是非常不利的經濟影響了。
快速號剛剛靠上碼頭,就有許多等候在那裡的德國商人上來詢問船上貨物的情況,當他們得知這艘貨輪上裝載的是整整4000噸優質玉米時,都搶著要「高價」購買。稍微瞭解了一下目前漢堡各種商品的價格,張海諾發現這時的馬克較他離開德國時大幅度貶值了,但這還不算最糟糕的,根據歷史的發展,等到1923年法國佔領魯爾區之後,德國的經濟將迅速崩潰,馬克的購買力將無限接近於零!
張海諾原本就沒有打算依靠這批玉米大發國難財,他最終以一個較為合理的價格將其賣出,並將換回的馬克分發給船上的艇員們作為路費,讓他們盡快回家將自己的家人接來。儘管回家的心情同樣急切,但張海諾和赫森還是多在船廠呆了兩天,直到三位家就在不萊梅當地的艇員將自己的家人接上船,他們將快速號交託給這這些艇員看管,這才一起上路了。
張海諾和赫森的第一個目的地不是家鄉,而是威廉港。
「海諾!簡直不敢相信,這真的是你!哈哈!」
一向沉穩的雷德爾,再次見到張海諾時也抑制不住的激動給了他一個狠狠的擁抱。他們兩人相識雖然才3年,但在戰術戰略以及海軍武器方面的共同語言讓他們彼此惺惺相惜。儘管共同制定的計劃最終被高層駁回,但這並沒有阻礙兩顆嚮往勝利的心繼續在這條道路上前進。即便在擔任潛艇指揮官之後,張海諾在閒暇時還是會跑到雷德爾那裡,他們有時候一聊就是整個晚上,這種建立在彼此欣賞基礎上的友誼,在雙方心目中都具有十分重要的地位。
不可否認,張海諾對這位未來的德國海軍司令的友好確實存了那麼一點「私心」,但對於雷德爾在軍事知識和文字方面的才華卻是真心讚賞。此外,雷德爾的沉穩、謙遜以及某種程度上的「乖巧」都讓他在海軍部擁有不錯的人脈,這一點也是張海諾所自歎不如的!
「不用懷疑你的眼睛,這就是我!」張海諾同樣興奮的說到。
鬆開自己的雙臂之後,雷德爾上上下下將穿著一身便裝的張海諾好好打量一番。
「你這傢伙,快告訴我,你這一年多都到哪裡去了?因為沒有在英國海軍的戰俘名單裡找到你,我們都以為你不幸遇難了呢!」
「這個我們待會再說!來,這給引薦一下,這位……」
不等張海諾說完,雷德爾驚訝的叫了出來:「羅德裡克.馮.赫森!噢,我的上帝,我曾在海軍的授勳儀式上見過你,你不是也……」
「您好,雷德爾中校!」赫森以一種淡定的笑容應對這位在戰爭結束前晉陞海軍中校的軍官,「你們也把我列入失蹤者名單,並認為我和U21一道遇難了。對不對?」
「你……你們……」雷德爾想要將這兩個王牌艇長的失蹤聯繫起來,但一時間怎麼也想不到答案。
張海諾笑了笑,說道:「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