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卓等了幾天,封悅卻沒有給他消息,這讓他心裡不太有底。封悅不簡單,這個事實,他早在波蘭街的時候就已經深刻地領會到。從小給封雷無形中灌輸的觀念和性格,加上在某些方面幾乎無邊際無原則的寵溺,封悅想要的東西,經常勢在必得。張文卓試圖挑戰過他對康慶執拗到幾乎變態的愛和袒護,可他為了康慶,寧可朝自己開槍,從那以後,張文卓不得不重新研究這個人,他對封悅,不再過於盲目自信。
他撥通了封悅的手機,以為不會接聽,沒想到卻掛通了,封悅略帶慵懶的聲音傳過來,卻沒有洩露任何情緒:「什麼事?」
張文卓沒有立刻開口,他故意留出短暫的空白,讓封悅琢磨一下,才說話:「我可是一直等你的消息,突然這麼無聲無息,讓人坐立不安啊!」
「再多等你幾天吧,我會親自照顧這事。」
「封悅,」張文卓給他最後的警告:「不要再企圖利用我對你的感情,再從我身上撈什麼好處,我給你三天時間,一切交易,過期作廢!」
說完,他毫不猶豫地掛斷電話。
知己知彼,張文卓透明白的,跟封悅做生意,他很難處在上鋒,畢竟感情上他們是不平等的,封悅對他頂多稍微有點感覺而已,而他自己賠進去的卻是更多。之所以要求封悅跟他去戰區走一趟,就是想他知道這五年自己的生活環境,讓他明白為了保存回來競爭的實力,他付出了多少努力,希望在感情上,能多少拉回一點分數,否則,總是被康慶追著打,太不公平。
他從來也不是容易放棄的人。
在等待封悅給他回音的三天裡,張文卓也沒有閒著,他早就覺得田鳳宇這個人突然出現在柏林道,十分蹊蹺,還有他身邊那個像封悅的小瞎子。只是他最近忙得分身乏術,根本沒時間追究,如今封悅拉他入伙,實在是讓人費解。封悅會想要加個人,來平衡自己和康慶之間的矛盾,張文卓早就猜到,可怎麼會是田鳳宇,這人和封悅認識不過這一兩年的事,就算他做了功課,投封悅所好,輕鬆拿到這樁買賣,也太便宜他了。很明顯的,封悅對田鳳宇,有著不尋常的欣賞和喜歡。張文卓在某些場合見過他倆,當時的封悅放鬆而隨性,完全不像跟自己一起時的陰鬱和戒備。田鳳宇這個傢伙,是怎麼做到的呢?找人跟蹤的結果是,遲艾幾乎足不出戶,但定時會去城裡一家私人診所就醫。
「弄得到他下次去的時間嗎?」
「弄到了,」對方肯定地說,「下週三上午十點。」
「好,你幫我去佈置。」
張文卓決定自己親自會會這個遲艾,也許他才是突破田鳳宇防線的弱點。
戰克清靠著窗邊抽煙,正好看見康慶的車停在門口。康慶下了車,原地站了下,抬腿邁步,進了酒店大門。他本來是想等康慶約他,但是在是等不起,只好主動出擊,他的政治前途都寄托在康慶身上,現在最怕的就是他為了私人感情,而從這百年不遇的大項目裡撤資,如今戰克清再找新的合作夥伴已經為時過晚。
他們都已非常熟悉,沒有寒暄,直搗主題,戰克清說:「最近金如川找過我,就是『華揚』田鳳宇的『軍師』,以前做財經評論的那個金如川。」
「我知道,下個月的派對,他不也在受邀之列?」
「是,他跟我說了些……挺內部的消息。」
「舉例看看?」
「他說張文卓找過田鳳宇,」戰克清停頓了下,「也找過你。」
「嗯,我和他有些舊日的,」康慶想說積怨,但斟酌以後,說:「舊日關係,怎麼,金如川是什麼意思?」
「他的意思是說,封悅和田鳳宇關係不錯,其實可以考慮合作,而既然你和張文卓並不陌生,大家不妨開誠佈公地,一起談談。」
「哦?你不怕有人分你盤中金羹?」康慶笑笑,戰克清這人愛吃獨食,這是他早看出來的,「加上張文卓和田鳳宇,你那份兒可是要縮小哦!」
戰克清給康慶點出來,稍微有點難為情,但是作為成功的政治人物,厚臉皮是最重要的基本素質,他索性就著這話題說:「小份兒也比沒份兒的強,而且注資的人多了,利益也會增長,就算份兒小了,分得未必少,對吧?我們必須採取行動,康慶,蔡經年開始活動了,他現在是大規模拉攏關係,我這點微薄之力,可是要撐不住,趕緊速戰速決!」
說到這裡,他見康慶沉默不語,就猜這人估計是和封悅鬧什麼彆扭,否則不會這幾天都不給他答覆,他們向來有保持密切聯繫的習慣。於是,戰克清語重心長地對他說:「康慶,你還年輕,別意氣用事,人這一輩子,怎的還不得有點追求?男人麼,就是得志在四方,眼界放寬,很多事才能看得清楚,才能把握得牢固。」
從戰克清的午餐飯局回來,康慶到了公司,秘書見到他,立刻說:「封先生在辦公室等您!」封悅不常到他公司來,因此秘書看起來還挺緊張,只有康慶知道他突然到訪的母的。這裡畢竟是外頭,就算兩人一言不和,康慶也得為了遷就封悅的面子忍耐著,封悅就是抓住這點才選在公司和他談。這小子,算是把我算得準準兒啊!
交代過不許別人打擾,他推門進了辦公室。封悅穿著休閒,明顯是沒有去公司,正站在壁爐那裡,看著康慶的那些高爾夫的獎盃。
「我們好久沒有一起打球了,」見他走來,封悅回身看著他說,「現在海島那裡天氣應該是不冷不熱的吧?」
「每天都是二十度的大晴天,是不錯。」康慶坐在沙發上,本來手裡捏的煙,一直也沒有點,他不太在封悅跟前抽:「你怎麼來了?」
封悅在他對面坐下來,眼睛帶著幾夜沒好睡的憔悴,從那天吵架,康慶就住到三樓的客房,兩人幾乎沒有怎麼說過話。
「我們……能好好談談嗎?」
「談什麼?」
封悅沉默,他的手掌在腿上攤開,連指尖兒都顯得蒼白。
「你,是不是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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