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如川雖然正和身邊的朋友交談甚歡,他的眼睛卻時不時朝vip休息室那裡飄去,康慶先走出來,在眾人擁簇下朝另個會客廳而去,又過了會兒,才見到封悅也走出來,不管私下裡曖昧到如何一塌糊塗,他倆在公眾場合,言行向來謹慎。封悅走到場中,從侍者那裡拿了杯紅酒,跟在他身後的阿戰,連忙將小費放在盤子上。封悅對阿戰耳語了幾句,阿戰點頭,匆忙離去了。那個向來不離他左右的阿寬,今晚倒是沒來呢,金如川把封悅周圍的隨從人員,生活習慣,早就打聽清楚。
據他所知,封悅並不喝酒,只不過是做個擺設而已,這種場合手裡空著,反倒顯得不合群。他在鋼琴前,被幾個人叫住,圍著他不停說話,挺拔站在人海中的頎長身形,卓爾不群,氣質沉靜高貴,恰到好處的微笑和頷首……金如川突然覺得封悅和遲艾有著驚人的相似!
他上午剛去過田鳳宇家裡探望遲艾,身體好多了,正坐在二樓的客廳裡,也穿著身西裝,唱機裡放著貝多芬的交響曲。金如川感到奇怪,哪有人在家裡穿得這麼正式,像出席演唱會一樣?但這話也只能埋在心裡,畢竟遲艾是財神爺的心上人。而且,在上流社會摸爬滾打多年,他早就領會「有錢人都有點兒怪癖」的真理。他們的生活和普羅大眾相差太遠,不需要為了生存而努力,從出世就能預見一生,這樣的環境很容易培養出奇怪的習慣。
遲艾被他撞見,也有些尷尬,卻沒解釋,只說:「我聽不懂這些音樂,但是鳳宇哥就很喜歡,金先生喜歡嗎?」他的臉孔沐浴在上午柔潤光線裡,不見一絲瑕疵,似笑非笑的神態,如此動人……和此刻的封悅多麼像!
這種想法,就像火星在充滿純氧的空間裡,引起爆炸,金如川之前分別見過兩人多次,卻一直沒有將他們聯繫在一塊兒,只覺得兩人五官輪廓有些相似而已。[]本來還想是腰纏萬貫的田老闆就喜歡這樣的類型,才會這麼快就和封悅打得火熱,又請人吃飯,又是跟人喝茶聊天的。這會兒,他腦袋裡不知怎麼回事兒,把兩個人緊密地重合在一起,沒有血緣關係的兩個人,怎麼能這麼像?!金如川心裡不禁撥響算盤,不會這麼巧吧?
對於封悅這個人,金如川確實分外欣賞佩服,並不單是以貌取人,他做經濟分析師,寫商場人物的那幾年,曾經很仔細地研究過封悅這個人,他的成長,經歷,發家史。這人絕對不簡單,並且身份裡,諸多隱藏,讓人無從調查,好像他生命裡有幾年時光,是跳躍的,讓人難以整理。他在波蘭街的租屋出生,到後來隨著母親被柏林道大亨包養,住進柏林道豪宅,上的是貴族高中……再因為身體不好,去了夏威夷休養,一去就是五六年,幾乎沒有接受過商業上的培訓,可他母親,他大哥,對實業和財富,幾乎具備了與生俱來的天賦,封悅也不例外。年紀輕輕,臨危授命,在這麼慘淡的經濟環境下,一個人獨撐「雷悅」,個中淒苦,只怕他都是自己承擔的。
整晚的活動,封悅和康慶都是焦點,有記者混進來偷著拍照,發現後撕扯著很難看,惹起一陣騷亂。金如川沉默地觀察著周圍這群人,那個神出鬼沒的張文卓,讓他心裡特別不舒服,這個人週身都帶著股殺氣和乖戾,據說現在他是能耐通天的軍事政客,但願以後不要跟他多打交道。活動結束後,主辦方還安排了其他酒會的活動,但是金如川也累了,並不怎麼想去。並且幾個大頭目也都紛紛迴避,去了也沒什麼好戲。他現在更想回家,看能不能聯繫上田鳳宇,問問他在美國奔波得如何。
離場的順序也是有安排的,和進場完全不同,越有面子,越有頭臉,離開得越早。康慶和封悅是第一批離開的,等金如川走的時候,應該怎麼也追不上他們的。這一帶處於半戒嚴的狀態,好多警車分散在周圍,為了讓這些人盡快離開。車子轉了個大彎,他想找個便利店買包香煙,因此避開了快行道。開出了十幾分鐘,路邊連著停了四五輛清一色昂貴的黑色房車,金如川連忙讓司機放慢速度。
他們的車一靠近,加上放慢速度,立刻引起了美國保鏢的注意,回身戒備地注視著他的車,金如川卻沒有介意,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路邊幾個身影上,擁簇在中間的,是封悅。好像是吐了,旁人又是水又是毛巾地伺候著,康慶緊緊靠著他,這回也不避嫌,一邊摸索著他的後背,溫柔給他順著氣,一邊在他耳邊低低地詢問安慰……
「先生,要停車嗎?」司機的話,把金如川的神智拉回車裡。
「哦,不用,走吧!」
車子緩緩開過,他朝後望去,康慶幾乎已經將封悅摟進懷裡了。
才剛到家裡,田鳳宇的電話就追來了,看來他們兩個之間還算有點合作的默契,金如川讓他打到座機的號碼,信號穩定些。他詳細把活動上的所見所聞和老闆匯報了,重點自然放在封悅和康慶的身上,還有那個詭異陰沉的張文卓。
「康慶和誰接觸呢?」
「誰他都接觸了,到底有多少人是他買通,現在乾脆看不出來。保守估計,三分之一席,是差不多,聽說連陳萬秋都給他效命呢!」
「這不稀奇,自然有人給他們牽線兒。」
「老闆,你在美國的事情辦得怎麼樣?」
「挺順利,後天飛回去。」
這話像是給金如川打了強心針,覺得自己底氣立刻充足了:「太好了,有老爺子幫襯,咱的籌碼就有份量多了。」
「封悅呢,他去沒有?」
「那哪能不去啊?就靠他吸引眼球呢!男的女的都為他傾倒啊!呵呵,」金如川說著,「不過可能是身體不太好,回來的時候,我看他們的車都在路邊停著,可能是吐了。我沒有下車,別讓他們覺得我偷窺就不好了。」
「吐了?他喝酒了?」田鳳宇的聲音裡有掩飾不住的關注。
「哦,喝了點兒,應酬吧?」
金如川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說錯什麼,好像田鳳宇心情頓時就差了,他們再聊了會兒,直到掛電話,都沒有向他打聽遲艾的消息,可能是他親自已經打過去問候了吧?然而第二天,當他再次去探望遲艾的時候,才聽小夏說,昨晚田鳳宇並沒有打電話回來,遲艾因此等了一個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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