絢日春秋 第二部 擊壤奮歌 第二十八章 聲東擊西詐中詐,半江碧流淚沾衣(29)
    王老漢渾然不顧老妻嬌女的尖呼自個以為必死。他再次掄起一塊石頭舉在空中時側目旁顧仍不見士卒妄動只好慢慢地垂下去清醒的這一刻他聽到城外的騷動和呼聲是那麼熟悉連忙拭目看去一看之後突然「噢」、「噢」地大悔不敢相信地說「這怎麼是自家百姓?」不少士卒們受他激勵請求地看向祁連聽他大嚷連忙往外看。

    敵人的火把尚亮在數十步外而城門根子下昏黑一團悲嚎聲竟是男女老幼混合而發。

    祁連徵詢地給薛禮說「開城吧。」薛禮沒有拒絕卻也沒有走下去想必處在萬分矛盾中。祁連向兄弟們一揮手。他們一起摸索著下去。

    門扎扎洞開縫隙越來越大。其間閃著一些花火裡面則完全洞黑像是衍生無窮的窟窿。百姓們過個不停帶來的激流捲得戰士們搖擺不定。他們再次挺立站定眼前已變得靜謐而和諧無數的火點逼近碎碎的馬蹄「嗒嗒」不亂。祁連一步一步走出去挺立大喊「水磨山司長官博格阿巴特帳下營尉祁連完成殿後職責特向貴部獻城請貴部首領接收。」

    薛禮也大步上前拱手高喊「魚鱗奉天軍倉州兵馬司帳下馬步大營校尉武官完成殿後任務特率守城官兵向貴部獻城請貴部長官接收。」

    他們面前的敵軍是駐守曾陽北面大營的兵馬自東抄過大壩和土門四面包圍縣城。

    這支拓跋部人馬既不知縣城剩多少軍民也想不到在此遇到頗有氣派的投降一時躑躅不前就像是一個自慚形穢的小賊打劫了一位高貴家族的千金站到面前時有點不安。有點顫抖絕不敢輕易發笑。

    他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終於爆發出一陣嗷嗷的狂叫在千戶一聲令下後卷刀而入眼看就要踏過眼前的一片活物。祁連猛地展開雙臂洶洶大吼「你們要殺降嗎?都給我退下讓能做主地出來。」

    他站在城門口這聲來得突然、狂放、有力。如獅如虎為首兩騎的戰馬被驚。一揚數尺後面都乖乖地退出數步打個轉轉。千戶大怒正要下令把他們殺光再說被人攬了馬韁他抬頭一眼。忍不住嘀咕道「李景思養的乖兒子。你不要欺人太甚……」

    那人怒視他片刻千戶服了軟發牢騷說「你要怎樣?!」

    那人不理會地說「等大侯來了再處置!」

    千戶狡辯說「他們擋著門口咱的孩兒們要進去不是?!」他咳嗽了一下很不滿地吆喝「都回來等李景思。」

    李景思很快來了千戶和自己的幾個百戶都朝他擁去陰陽怪氣地告狀說「這幾個人要我們接收不接收不讓進……」李景思當即嗆笑強忍住說「隨我去看看。」說罷。就帶他們走到祁連等人的面前。

    等待對殿後的將士來說何其漫長!他們看到一名將軍領著幾名鬼頭鬼腦、左顧右盼的彪壯大漢終於知道說了算的人來了。祁連上前一步捫胸行禮說「我軍殿後將士請將軍約法三章接收縣城。」一百戶連忙獻媚。憨聲憨氣地說「這個是博格阿巴特的帳下官。」李景思愕然問祁連「帳下官是什麼官?」祁連覺得這群人可以和以前的圖裡圖利相比鏗鏘回答「帳下營尉祁連聽候將軍問話。」

    薛禮老覺得祁連搶光了自己這個主將的風頭心說你瘋了不是?怎麼還約法三章呢?

    李景思臉上流露出殘忍的一笑說「約法三章是誰交待你這麼做的。」

    祁連冷笑。輕蔑地說「我聽說拓跋部拓跋老汗之下。個個鼠目寸光今日得見。果真不足朝廷患。「

    千戶狂叫「李景思。你看到了吧。你要是還不讓我殺他你就是鼠目寸光。」

    李景思反多了幾分耐心說「你說說你的道理也好讓我這個鼠目寸光的人明白。」

    祁連嚴肅地說「將軍到來之前縣官已封存府庫保存文料並驅趕去那些不願意投降的百姓留官印於堂上托我等緝捕盜賊理應視為獻降。有德者也需跪拜受領。將軍須先約章法惜此民生方可入內。」

    他看了李景思一眼又說「我聽我主說拓跋老汗的雄心之大非一般巴特爾所比;我聽說我主說拓跋老汗之下皆狐兔之流。還是容我等待老汗。」

    李景思臉上的凶戾之色越來越重像是要為什麼痛下決心。

    薛禮暗暗擔心怕祁連弄巧成拙。

    李景思動了動下巴問「怎樣的狐兔法?」

    祁連卻視而不見說「取天下者須有遠慮。若將軍對此厚遇視而不見傳揚出去天下人都將斬妻女持利刃以迎橫生焚土之志區區拓跋部全勝時控弦之士也不過十萬如何贏的了呢?」他又說「我等完成殿後職責若得將軍不棄請於帳下效命!」

    李景思獰笑一聲說「巧舌善變不過是引人注意罷了。」說完拔劍就砍。薛禮大驚失色正要反抗但看敵軍千戶拿刀格開李景思的劍大笑說「這是個讀書人。」他回頭大笑說「孩兒們我們為汗爺找了個讀書人。我聽著有道理。」李景思大怒非要斬祁連首級。千戶死死抱住他大叫說「把他們都帶走把那個人扛去。」他高興萬分大叫說「我要把他獻給汗王。李景思你有二心汗王把女兒都給你了可你還有二心。你越要殺我越不能讓你殺。」

    薛禮倒被他們弄糊塗了到底也不知道誰的官大。他就見對方士卒一陣狂叫下馬數十蜂擁上前向扛木頭一樣把祁連捲走心說莫不是要用讀書人祭神?千戶喊住他們問「那人。我們該怎麼做?」祁連吃力地昂起頭。大聲說「殺人者死擄掠者死**者死。跪地磕頭拜長生天所賜城郭……」千戶撓頭半晌賠笑說「殺人?人可以不殺。其它的就算了。」說完一滾下馬對著城門砰砰磕頭說「謝長生天厚賜謝拓跋神山厚賜。」

    薛禮目瞪口呆。

    祁連卻依然堅持說「擄掠可隨你。**不許。」

    千戶朝李景思看看回頭吩咐兒郎們「不讓**。進城後把她們集中起來。我來發沒有的等下次。」

    將士遇到像樣的女人心底即想要又不想便宜別人但更不想為了女人動刀動劍大多是為了均沾才選擇輪番**的。有時女人少了上百人奸一個。活生生給奸死。

    薛禮開始佩服這個千戶旋即又想明白歸明白。朝廷士兵得來的女人是不能由長官私分我也沒法照他這法子辦。他帶著對敵方千戶的好奇和祁連等人被一條長繩拴著一起往裡走。不多久眾人走上了大街他聽到那千戶發愁的聲音「咋是空的。人呢?人跑完了還殺個鳥**個鳥?」

    他心裡覺得好笑心說祁連這小子把他給耍咯。他聽到李景思說「所以我才要殺那個奸猾小人。現在你明白了吧?把他殺掉?!」心中大怒暗想此人毒辣、卑鄙遠沒有那千戶實在怎麼比那個千戶還大。他生怕千戶下令聳著耳朵再聽。只聽那千戶說「他是個巴特爾。殺了太可惜啦。」

    他放下心來忽而聽到北面隱隱傳來喊殺聲不禁踮起腳遠遠望去疑惑地說「沒有弟兄在那裡呀。」

    千戶也聽到耳朵裡他大吼說「不好。他們不知道要磕頭才能進。正殺人呢。」說吧。他裹著一大片人往跟前趕趕著趕著。看到了幾條走不穩的身影連忙站住甜蜜蜜地大喊說「我們不殺人把兵器放下吧!」

    「殺呀。殺一個夠本。」一個蒼老的聲音大喊旋即幾條迎面過來其中一個半路上停下還摸牆咳嗽數聲。有人扔火一照全呆立當場。飛鳥的弟兄們含淚大喊「不要。快放下兵器。」薛禮連忙擠到前頭只見前面是幾位走路都走不動的老頭、老婦腦子轟鳴一聲就瞪大了眼睛。祁連大叫「都放下兵器。」

    他們卻不肯停殺到跟前猶聲討說「你們這些忘恩負義的傢伙司長官回來拔你們的皮!」

    拓跋部的士卒只好用矛、槍扎去蓬蓬地血花在空中綻開。

    居中指揮的老頭半路上發覺自己的老伴被絆倒連忙摻他一把。又矮又瘦的老嫗卻急忙推他嘶喊道「咱的命是司長官救下來的快上吧。」老漢怒吼一聲大步躍到用槍一挺發覺敵人的槍只有一寸遠他的槍先入興奮地往前猛衝。一瞬間他眉目一片安詳像是在柴房燒火耐心地吹煙像是耕地時拉不聽話地牛使勁往前往扯拽像是勞累了在田埂邊喊一嗓子歌他衝進去嘴裡也噗了一口血趴在自己槍上和一名胡兒對頭到底。

    薛禮相信這一刻祁連和他的弟兄們心口都在滴血因為他自己忍不住大喊一聲「你們圖什麼?」

    老嫗哀嚎一聲爬起來奔兩步跌倒爬起來再跌倒乾脆一手拍著木棍四腳往前。薛禮無聲地張開大嘴在心中大喊「比著他們我們這些七尺男兒虧也不虧?」

    他用野獸一樣血紅的眼睛往胡虜身上看發覺這些以勇悍著稱的胡賊也個個畏懼腳跟挨腳跟地後挪千戶一張臉都成了豬肝。那個毒辣的李景思卻下了馬一步一步地走上去薛禮以為他要下手大吼去奪兵器被幾個胡兒死死摁住。在他的擔心和恐懼中李景思卻並不拔劍只是任爬起來的老嫗瘋狂捶擂背脊分明地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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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禮和祁連都被看押起來同住的還有一些被胡虜趕回來的百姓。

    他們在人群中找不到王老漢不由為他一家擔心。祁連很想知道水磨山的百姓都怎麼樣了老在襤褸的人群尋找也很想知道飛鳥怎麼樣動不動就跟幾個看押自己的丁零人套近乎。薛禮老想和他商量、商量也好謀個光亮。聽他給那些丁零人說「博格阿巴特是咱丁零人的貴裔之後黃金後裔……」幾個丁零人大小瞪小眼地聽他講也湊過去逗人為樂看住一個說「這位兄弟和他長得真像莫不是他失散的兄弟?」祁連沒有防備一陣咳嗽。

    薛禮發覺那丁零回掃全身憋著勁胡扯「真的。你讓見過博格阿巴特的人說說看。只是他留了光頭。」

    眾人嗡鳴片刻把那丁零小男當場哄傻。

    第二天他們發現好多頭上還有毛的丁零小男頭上的毛都不見了。便問他們「有沒有博格阿巴特的下落?」幾名丁零人左顧右盼偷偷說「汗王被博格阿巴特擋住。大侯千戶去攆也被博格阿巴特擋住聽說博格阿巴特被團團包圍還射傷了汗王的愛子呢。他真是個大大的巴特爾……」

    薛禮和祁連心裡都在狂笑卻要他們一有消息就說給大伙知道。

    下午。幾個小丁零急急忙忙地趕來說「打牙阿嘎百戶官包圍博格阿只特上千部眾。博格阿巴特的小首領都不爭氣商量商量全數投降投降時還都唱著歌……」

    薛禮大吃一驚。祁連按按他又問「都有哪些首領?」

    小丁零想了半天說「好像有個司農官。」

    祁連回頭給薛禮說「是白老先生大概是和逃難的百姓、兵卒在一起所以才有上千人。」薛禮連忙爬起來問「有沒有叫縣長的官。」小丁零重複了幾遍。回答說「好像沒有。聽說那個司農官被汗王封了官到處勸博格阿巴特的百姓投降真該死。」

    祁連安慰說「這是在為咱首領保存實力你們不也是嗎?」

    幾個小丁零都沮喪地說「我們丁零人個個善戰。心卻不齊人與人也不怎麼來往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族人這麼多好不容易降臨了博格阿巴特這樣的巴特爾還不願意效命。要是博格阿巴特打回來我們幾個都要投奔他!」

    祁連打發說「去吧。要小心。別讓人懷疑咱們的關係。」

    薛禮眼看他們越說越認真。不由心驚。暗道博格竟能讓這些胡人歸心難不成真是丁零族人?他等人一走。就狐疑地說「丁零族都這麼好騙?博格到底是哪族人?」祁連見他生疑只好盡量解釋說「我也奇怪過。博格說草原人心性樸實所會言詞甚少。有些大漠深處的人家見面以歌代語。那些零星居住的人家靠口授祖先事時間一長只知有同族卻不知族人失散何處。一些大部百姓厭惡地稱呼他們丁零、零丁他們以為丁零是族別常常在游居時相識幹完殺人放火的事各走各地。博格阿巴特淪落草原居住不定也被人稱作丁零……這才有同族之說。」

    薛禮重複說「殺人放火!強盜中的強盜。」

    祁連點了點頭鄭重地告訴他「丁零餓留飽去見人多害怕記仇心虛逃跑。實際上最善戰最狡猾也最凶殘。你看他們對那些大族人唯唯諾諾說不定哪天和人一起出門就殺了同伴若無其事地回來。博格說巴特爾都喜歡獵取他們馴服後看門戶用。」

    正說著對空的院路上來了幾位客人。

    他們在一位百戶的陪同下直奔祁連這兒。祁連看了一眼連忙掩下頭顱大叫「怎會是這個畜牲!」薛禮問了聲「誰」朝快來到場地邊的幾人看去見為首那位青年魁梧而無贅肉四方面稜鼻樑高聳身披上等亮甲腰上扎的狼扣環青面獠牙顯得即魯莽又孔武心問此人曾是博格的勁敵?

    百戶把一群百姓指給他說「除了那邊幾十別的你只管挑。」

    青年用腳勾人臉看了幾個都不滿意說「瘦得跟卵蛋一樣我就要那邊的。」

    百戶連忙說「那邊的不行。千戶大人說處置他們要得到汗王點頭才行!」

    那青年說「我來為你們打仗要幾個奴隸都不肯?!人家都說拓跋部人小氣還真他娘的小氣。我不管我要定嘍。」說著說著就直奔薛禮過去。薛禮心裡窩了一團火低下頭告訴祁連「他衝咱們來啦。」祁連說「他還不知道博格在對面知道了保準屁滾尿流地逃回大漠。」薛禮問「他和博格啥關係?」祁連說「說起來博格還得叫他聲哥。這個王八蛋。」

    兩個人正交頭接耳被來人看上了。那人用腳勾了勾滿意地給百戶說薛禮「這牲口比牛還壯!」百戶手忙腳亂到跟前就被他搡走。兩個人手舞足蹈地搶人讓薛禮蒙受巨大的羞辱。祁連感到薛禮胳膊上的肌肉擰了塊塊連忙拉了拉起身問「你要幹什麼吧?」

    那青年愣了一下瞅了片刻大叫「狄阿鳥的人。」他被什麼燙了一樣往背後跳腳踩得百姓連連慘叫。他轉手抓住了百戶的胳膊問「他哪來地?」旋即想起什麼鬆口氣說「狄阿鳥已經死啦。你跟我走怎麼樣?」

    薛禮朝祁連看去只見祁連盯著那人說「誰告訴你狄阿鳥死啦?」也起身。一大片弟兄紛紛站起身怒目瞪視。那人的笑容不見了不敢相信地問「他不是被福姓人家取走首級獻給中原朝廷了嗎?」他一轉頭向身旁的百戶咆哮「他是怎麼來的?」

    百戶稀里糊塗地交待「抓來的。他是?博格阿巴特的帳子官。」

    那人喃喃地念叨「博——格——阿——巴——特。博格。阿巴特。鳥王。」他大叫說「這不可能?」祁連哈哈大笑。薛禮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同聲共氣地威脅說「你最好滾開。」祁連立刻接上話嚷道「滾回你的大漠吧。」

    那人又被驚退幾步。百戶連忙說「博格阿巴特雖然勇悍。但也蹦躂不了幾日!」那人以極不敢相信的目光掃過百戶問「博格阿巴特就是狄阿鳥?」百戶奇怪地問「狄阿鳥是誰?」那人大叫道「你們千萬不要叫他跑嘍。」他遁逃出去回頭說「部眾知道他還活著肯定逐他而去。我先帶著人馬回去等你們滅了他我再來。」百戶連忙追去大喊「萬武小汗。你別走!奴隸的事好商量。你不會真回大漠吧?要是汗王怪罪下來我可說不關我的事。」

    薛禮發現博格太威風了報報名就能嚇走受邀請而出兵的大漠豺狼使勁地撞撞祁連連忙問「你還不肯給我說實話嗎?博格在草原上都幹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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