絢日春秋 第二部 擊壤奮歌 第二十八章 聲東擊西詐中詐,半江碧流淚沾衣(24)
    傍晚時分拓跋巍巍像往常一樣攻打東面陣地一到就發起迅猛的衝鋒。在飛鳥的佈置中整個背靠城郭的三角陣營造就一個不規則、難接觸的正面。東面陣營前面外伸出城郭二里多紮在幾屯厚實的村落的壩子上後面一直靠到城郭既是側翼又是尖刀一樣的前營。敵人怎麼都繞不過。一次兩次、三次多次。戰鬥都是圍繞在這裡展開沒有什麼過多的花樣。這次又是這樣。東線陣營雖然亂了一陣但很快就進入狀態。以馮山虢為守的將領們習以為常一味投入機動兵力。激烈的戰鬥持續了一個時辰左右他們才發現拓跋部仍然攻勢如潮而自己手上的機動兵力全投進去了。可他們還不太在意心裡只是想非是狗日的要斷糧熬不下去了來拚命。

    大概又打了半個時辰時候已經不早。拓跋部秩序投入兵力達數千人四面攻打志在必得。馮山虢等人眼看己方傷亡巨大支撐困難決定動用中西陣地的兵力往上增援。

    在他們看來博格都是這麼打的應該不會出什麼大問題。

    就在這時拓跋部的一支人馬開始穿過正面陣地前的空地在曾陽軍的西翼發動進攻。拓跋巍巍一點兒也不怕東線失手西線被斷絕後路竟趁曾陽軍西線陣地的馬兵大隊被嚴重抽調打起西面的主意。

    這是從來沒有過發生過的戰鬥。將領們被這種不合用兵規律的打法搞懵了頭糾纏於兩種意見一種是李成昌薛禮為首的應變主張要求放棄西面的側翼收縮陣地只求東線最終戰勝;一種是馮山虢為首的悲觀主張覺得敵軍一直深藏實力。一旦放棄西線側翼就會使正面遭受威脅一旦有失城郭不保精銳兵力會被敵人包圍在城外。

    從常規的戰法來看拓跋部若在沒有強大的後繼兵力支撐決不會露出這種顯而易見的破綻一個優秀的將領在預備兵力全部投入而不能遏制敵人的攻勢時必須做最壞的打算要麼孤賭一注。要麼撤出戰鬥。第一種意見雖然頗受歡迎。但誰也沒有拍定的魄力和資格。越來越多的人同意第二個觀點。

    因為形勢的猝然惡化調集並投入近期增援。駐紮在縣後的新兵蛋子有一定的難度。馮山虢決定拆了東牆補西牆延遲陣營崩潰的時間。他讓東線逐次放棄陣地向西翼增援實在支撐不住全部經城郭撤進縣城以保存實力。讓他想不到是。拓跋巍巍一樣捉襟見肘像爹娘不認的賭徒一樣投入全部兵力。

    拓跋巍巍和他們的將領們都有很靈敏的鼻子。他們察覺到馮山虢的意圖留了少量人馬佯攻西線陣地第一時間收回襲向西翼的兵力靠優勢機動回頭打到東線上還沒照顧到的地方。東線開始支撐不住。馮山虢等人無不認為敵人發動了總攻慌裡慌張地下達撤退命令。

    東路人馬一時撤不下來。中路、西路卻一撤就洩。撤著、撤著城門都差點被銜追的敵軍攻下。等夏景棠和飛鳥趕回縣城營外陣地幾乎丟失殆盡城內敗兵、傷兵沿街堆臥。發出陣陣哀號。

    夏景棠走的時候特意留馮山虢主持大局。

    他原以為馮山虢足智多謀足可應便不曾想自己到前腳離開後腳就成了這樣聽一個撫慰敗兵的裨將一說怎麼回事。一路咆哮回行轅。馮山虢還在上頭髮號施令。為了顧全大局他也沒大肆發作直到沒了人這才狠狠地說「我真是想不到你——。你一肚子的計謀天天揣摩博格的戰法竟不知道博格在西翼屯馬兵。原本就是要在必要時放棄的。」

    他實在是氣得沒門。也實在想不明白馮山虢怎麼沒有一點判斷力不留情面地嚷「人家薛禮識得幾個字?人家反覆告訴你。西線側翼是馬兵襲敵的鞘口……你也算本事。要不是我跟博格翻了臉你不信他真闖進來讓人把你從城樓上扔出去!」馮山虢避了他的火頭連聲爭執完「不守西線人馬撤都撤不回來」的道理倒還閒暇的心思問「你沒能拿住博格?」

    夏景棠頓時大怒。他嘩啦扯過一張地形圖往馮山虢面前一攤大聲吼道「你看看。好好看看。西路和中路之間豎有桑林和壩子橫有廢棄的護城河道多容易扼守。再說了你打仗怎麼老想著撤退呢?哪怕你拼干拼淨守他娘的一晚上都守不住?現在城外陣地丟失殆盡……」他陰森森地兜了個圈問「你準備怎麼辦?」

    馮山虢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耷拉著腦袋說「要緊的是水路。」

    夏景棠默默坐下說「博格對你的印象還好。你過去探探他的口氣看他有啥主張?」他瞄了馮山虢一眼看到一付疑惑不解的模樣便把自己攔住博格後發生的事情完完全全地講了一遍最後歎息說「這不是硬把周家那老婦給活活逼死了!泥人還有個土性兒呢。人家硬是嚥下了這口氣……」

    馮山虢臉色大變嚷道「將軍。你。你怎麼就信了他呢?明擺著是緩兵之計。他沒有動手絕不會因為心慈手軟那是還沒有心理準備怕置你於死地後人心不服。事已至此。他可是驚了心回頭什麼樣事幹不出來?」

    夏景棠臉色一分分下沉問「我倆在兄弟們面前約法他不至於沒有忌憚吧?」

    馮山虢冷笑說「將軍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設身處地他能當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以前你們不也在兄弟們面前和解嗎?可一轉身他就拉幫結派要和將士們同生共死。」

    夏景棠躊躇說「那你說怎麼辦?」他想了一下說「不如通過他外父趕他去城外守河道!他總不好推卻這便宜差使吧?去叫李成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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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飛鳥被圖裡圖利幾個趁夜色擁進團練使衙門臥在裡面誰也不見。圖裡圖利得了他的話找幾個可靠的弟兄把住門把白燕詹和龔山通都攔了個結實。接著。先是張鐵頭帶著尚老郎中風風火火地趕到而後又是張鐵頭出來派人去尚老郎中家去取藥。祁連也是好不容易才從戰場上撤出來心裡憋了一肚子牢騷聽說飛鳥回來了也連忙趕去。他進了衙門口就見林榮、李思廣和少許軍校打著火把亂雜雜地站在院子等待飛鳥的露面快急瘋了的白燕詹站在最前面。鬧著圖裡圖利讓自己進去連忙往上擠。還沒擠兩步。林榮就拔了他去一旁焦急地問「聽說司長官受了傷?!」

    祁連大吃一驚。林榮看他也不清楚只好慌亂地說「若是輕傷。他定會出來安弟兄們的心。到現在還不出來搞得我心裡沒底?」

    祁連腦子一片空白被他推著往裡進不大會又被李思廣攀上。李思廣也焦急地說!「咱這此弟兄都跟他走得近。出了這事都不知道怎麼好?你先進去給他說要是能爬就爬出來讓大伙放心。」

    其它人也亂糟糟地嚷。祁連也不知道他們嚷什麼好不容易邁到台階上連聲問圖裡圖利「到底怎麼了?傷得嚴重不嚴重?」

    圖裡圖利忠於職守雷打不動直到裡面發了話這放他進門。白燕詹想低著頭跟進去卻又被圖裡圖利順手扯住。只好大叫「你怎麼這麼死心眼?」祁連回頭為他講情說「白老先生不一樣。」圖裡圖利卻不管冰冷地說「我不管。」這麼一說祁連再不敢多糾纏提心吊膽地鑽到裡面。

    裡面點著幾串大蠟。幾個弟兄在上頭收拾下頭臥了一個人身上趴著兩頭軟蛇般的女人。祁連看了一眼就從頭涼到腳眼淚和熱汗一齊往外冒。梁大壯走到他跟前招呼說「俺說你快點行不行?」他硬是反應了半天一把扯住梁大壯問「這是咋啦?」

    梁大壯和他糾纏了一會。帶他進了內室。站到飛鳥面前。他才放下心來連聲問「傷到哪了?」飛鳥看看兩個哭睡著的小孩。「噓」了一聲陰陽怪氣地回答「傷到心了!」他看祁連的緊張模樣醒悟說「心裡難受。」

    祁連完全放下心來低聲勸道「心裡再難受也得出去露面安定人心啊!」

    飛鳥哂笑了片刻旁顧言它問「仗打輸啦?」祁連恨恨地說「都不知道這打的什麼仗?要不是我和『一隻耳』見勢不妙撤下來得早還不知道要折多少弟兄。我看沒有你曾陽一天也撐不下來。」

    飛鳥緊了緊衣裳揮袖一捲讓他坐下。祁連卻還要他出去安定人心的連忙說「你這是怎麼啦?外面躺的誰?」

    飛鳥淡淡地說「我義母。」他聽到祁連的一聲長息低聲說「我什麼事也沒有頭腦清醒著呢。」祁連著急起來問「那你怎麼不露面?」飛鳥欣欣一笑古怪地問「曾陽一天都撐不下來?」祁連愕然旋即想到剛才的話這才醒悟肯定地說「一天都撐不下來!」飛鳥喃喃地說「我怎麼就猜不透拓跋巍巍呢?」祁連責怪說「猜他幹嘛?你想想我們的處境吧。白老先生都成天歎氣說自己摸不透你的想法說不知道怎麼化解咱們的危機你就把心裡想地都說出來聽聽讓我們安心。」

    飛鳥在頭頂上搖了搖食指沉吟許久卻旁顧言它「拓跋巍巍事先離間過我二人今日一仗決不會是碰巧了的。我至今還看不透他的用意。曾陽真能守得住嗎?」他歎息說「曾陽守不住夏景棠就會與曾陽共存亡。幹嘛還非要和他勢不兩立?」

    祁連連聲說「對呀。」

    飛鳥看到祁連眼睛裡露出的喜色立刻把祁連等同於朽木心說曾陽若丟即使僥倖收容一二殘兵又拿什麼來養呢?想到這裡他懶洋洋則尚下去哼哼說「出去時告訴外面的人我受了點輕傷雖然性命無礙卻寒了心閉門思過。」

    祁連覺得白燕詹會有要緊的話要說請求說「讓白老進來吧。」

    飛鳥說「他非是要告訴我我不該幼稚地放過夏景棠。你替我告訴他。夏景棠是朝廷命官我不能說殺就殺否則就不得不造反。造反事大得不到幾個人的。而我放過他他一定繼續迫害我我就可以以退為進獲得更多的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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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連出來時見院子裡已經少了許多等不下去的將校當庭宣佈說「博司長官受了點輕傷性命無礙只是閉門思過罷啦。」將校想想他的「過」只好黯然出門。白燕詹看著他們一個個離去好像看到了自家力量的流失想追又能追只好連連用焦心如焚的眼神看祁連。祁連靜靜地看著他們離開正要拉去白燕詹借一步說話聽到大門口有人高喊「博司長官。博司長官。我是劉老實啊。」祁連心裡一驚看張鐵頭想往跟前趕連忙一把抓住小聲說「你先把他帶往別處問清楚了再問阿鳥要不要見他。」

    張鐵頭點了點頭這就跑了出去。

    李思廣不甘心這麼就走上前給祁連說「他沒有什麼話要說給我?」

    祁連猶豫了片刻正要搖頭。梁大壯來到他身邊低聲說「他說啦。守城要守背後的水路。想讓你和老爺子活動、活動提提這事兒。」

    李思廣想想他和夏景棠到這份上了出城守河道也在情理之中一旦提出來也容易讓人接受點頭說「那我現在就去跟父親說。」他正要走又轉過身來按按梁大壯說「我知道他怕和我們接觸會讓夏景棠提防。這也好。他終於知道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了。你讓他不要擔心好好養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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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思廣出了門就去父親那兒看著屋裡一團黑以為父親已經睡了正猶豫著。李成昌在屋裡叫他「是廣兒嗎?」李思廣這就進去發覺父親一個人坐著連燈也不點連忙說「爹。你這是怎麼了?」李成昌說「咱們李家該動身南遷了。」

    李思廣大吃一驚說「形勢還沒有壞到這種程度吧?」

    李成昌說「見著你妹夫啦?他怎麼說?」

    李思廣無奈地搖頭說「他受了傷誰也不見。我看是知道自己鬥不過夏元帥。」

    李成昌冷哼了一聲說「兩個夏景棠也不一定鬥得過你妹夫。你以為你妹夫像你一樣簡單?他游著刃呢。光看他經過軍政點頭把士卒安頓到曾陽和自己綁到一塊我就知道夏景棠再也動不了他。」

    李思廣說「那人家夏景棠好好的他卻受了傷?為了避嫌誰都不敢見。」

    李成昌在黑夜裡笑個不停巨大的身影一抖一抖地跳動他停了片刻說「你妹夫要夏景棠的人頭有什麼用他想要一支軍隊。假以時日這支不滿的軍隊會提著自己統帥的人頭去收買他……」

    李思廣眼神中閃出許多地不可思議他驚駭地說「怎麼可能?」

    李成昌淡淡地說「怎麼不可能?什麼都有可能。夏景棠既然要動你妹夫的人頭他還會停得下來嗎?他停不下來。他要你妹夫死別人卻需要你妹夫活著。結果會怎樣?」他問「你妹夫有沒有傳話給你?」

    李思廣說「他讓我們替他活動活動讓他出城守水路。」

    李成昌笑道「夏景棠也是這麼個意思。他們兩人倒想到一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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