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景棠帶二十餘騎到哪兒兜了一個下午眼看天色轉沉竟下了幾滴雨只好早早放過眾將。李成昌覺得缺席的博格會在自己落腳的小院裡等著自己出來跳上坐騎別了眾人便回住處。且一到住處門邊交過韁繩就問接在門口的家人李福「博格沒有來?」
李福摸出一封書帖說「他要和老爺一起請客呢!」
李成昌從嗓子裡清出一聲沉沉歎息把書帖握到掌心用力一跨躍進門檻。
剛走到堂屋門口。門外傳來恢恢的馬鳴。
李福替他去看到了門口驚喜地問「廣少爺這麼快就回來啦?」
進入曾陽的幾千人馬全紮在縣城以南星星片片一直綿延到李家寨北面三里的葦子溝。李成昌為了不使家族在某一天被亂兵攪擾受州北道副鎮節使夏景棠的邀請佔了一個序次在博格之上的副職。而相比之下隴下郡上移的軍力將近兩千人卻沒能讓一個將校沾了副職的邊。李成昌不是糊塗人生怕有人借題發揮把兩地軍方的矛頭指向自己自是兢兢業業凡事做得讓人無可指摘。
但他仍然不放心家裡隔三岔五地讓人回去。
今日李思廣送了石士傑到葦子溝走馬上任順道回了趟李家寨。
李成昌不動生色地回身要等兒子到面前問兩句。
不一會李思廣步如流星地進了院子。他便用老子才帶有的氣態指使說「你娘也是個娘們怕是一輩子也沒見這麼多兵。這你從縣城回去怎麼就不住一晚上呢?!」停頓片刻他又抖了抖手裡的書帖「沒住下就沒住下!來得也好。你看看這個!」
李思廣疑惑地接了父親遞來的書帖展開一看。讀出聲來「胡賊眈眈之際最不可患內。而今軍政失和魚水相分雖岳父大人之勞苦亦不能周旋。小婿深忌之願承以水酒借泰山之高而就難彌惡隙之未晚。恭請岳父大人於晚某某時分到某某處謝眾賓客。」
他一抬頭捻了指頭敲打紙張。說「博格長本事了要在這時候拉攏幾個朋友……」
李成昌含慍地看著他。
說「招呼也不打就借我的名頭請客。我不去!」
李思廣笑道「他想到什麼就幹什麼!父親能跟他一般見識?」
李成昌要求說「你先去吧。去跟他說一聲要他主動請求到城北立寨。」
李思廣愕然問「讓他答應去送死?」
李成昌緊盯了一眼兒子怪他不能領會說「就目前來說眾軍勾心鬥角。無心應敵都想讓博格駐守縣城西北。可夏郡守傻嗎?夏郡守會讓一個來助戰的土司首當其衝?博格表現得好反而沒事。即使被挑中也會帶著挑選而出的精銳。」
李思廣合不攏嘴地「哦」了一聲埋怨道「我以為他也這麼想呢!」
李成昌歎道「陛下免他於牢獄又賜了一把天子劍遺書曰非汝不能擋拓跋賊子之鋒銳孤將半壁倉州交付你了!這是多大地榮耀和信任哪?!啊!夏郡守也只能死戰不戰死就非得勝!他肯把自己的半條命交給博格?」說到這裡他揮了揮手。打發說「快去吧。」
李思廣見父親催促連李福捧來的茶都沒沾一口出來便尋去飛鳥擺宴的縣衙。
縣衙裡沒有一絲晚宴的氣氛進著大院便是兩個拔光了衣裳五花大綁的精壯大漢。他們被三三兩兩的武卒按跪下聽到響動都掙著脖子瞪大兩眼看是誰。李思廣問了兩句才走到後頭。他向周圍環視要不是看到幾排坐席差點覺得摸錯了門正不知道是誰擺了這出。看到了博格。
博格帶著幾個赤裸的大漢。每人手拿一桿小臂粗的竹竿時而一戳時而猛地往後一挺身倚在斜立的竹矛上一動不動……
他上前問「你這在幹什麼?」
飛鳥頭上都是黃豆大小的汗粒表情凝重得像是被毒蛇咬了被他冷不丁打攪厲害地大吼「沒看到我在琢磨絕技嗎?」
一個蛤蟆一樣趴著的頭抬起來看看天色央求說「歇歇吧。」
飛鳥半點不含糊說「剛琢磨出來眼看天要黑了不畫怎辦?!」
李思廣這才注意到那「蛤蟆」手底下是一摞紙不由分說地走到跟前往下彎腰但看上頭一張張上都是幾種姿勢的小人便再次盯著場裡的幾個人僵舉竹矛的傻樣打轉。他耐住性子輕輕地問「你要琢磨什麼絕學?」
飛鳥眼睛如勾地看著旁邊的樹梢驕氣十足地斷喝「破——馬——槍!」
李思廣笑得發抖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我好像見過這招式的厲害想起來了縣館有個起舞的歌伎傷了脖子就這個樣……」
飛鳥氣急敗壞地問「就這個樣?!」
李思廣幾乎看到他鼻子裡噴出來的火煙笑道「不止、不止半天不動的木偶也不過如此……」
幾人又換了幾個僵硬的動作。那趴在地上的「蛤蟆」已經一躍而起頂著一臉墨水歡呼。
飛鳥終於得到解脫要來他的畫看一看站到李思廣旁面對手下說「你們這些笨蛋要是阿過在早就創出來了!」
李思廣覺得他突然壞了腦子好心地說「你這絕學真能破馬?擺來擺去就十來個姿勢。」
飛鳥打鼻子哼哼譏諷說「這絕學那些個沒膽量和敵騎較量的人看不懂?」
李思廣歎了一口氣沒好氣地說「想不到你心眼這麼小!」
飛鳥嚥了下喉嚨大聲說「不是心眼小是你先看不起我的槍法。」他氣憤地回場地彎腰抄了長竹慢跑轉了一個小圈突然回頭。大叫「破——」李思廣嚇了一跳再看他立起槍全身迅速一挺長竹像是被拔出來的蘿蔔一樣撐起個頭。隨即隨著一聲「馬」他抱槍後退再撐長竹。最後他大吼一字見那竹腰不停圓潤的劃勢停在人的肩膀上。而人卻半蹲雙手抱按。讓竹後根紮實在身後的地上。
「果然是破馬槍!」李思廣激動不已脫口卻問「這是哪家槍法?」
飛鳥輕描淡寫地說「博家槍法博大精深這小小破馬槍不過是博格給孩兒們用的。」他長於槍術動作卻不能連貫演繹生怕李思廣讓舞。連忙嚴肅地告訴眾人「看過這套槍法的人都死啦!阿爸不要我外傳我就不獻醜了。」
李思廣被他哄得一愣一愣的這才記得正事問他「還不準備晚宴?」
飛鳥說「兩街的閒廚都被韓復找了。這都忙了個把時辰了還不要等天黑上菜?」
李思廣又問「都請了誰?夏郡守請了麼?」
飛鳥滿不在乎地嚷道「我和他一起請客他能不來?」
李思廣驚得說不出話來伸出指頭問他「你不是……」
飛鳥豪氣地捧出兩隻胳膊晃大聲告訴他「三家一起請誰還敢不來?」
李思廣小心翼翼地試探「和請你岳父一樣?無端端地送了封書帖要一起調解事端?」
飛鳥『嗯」了一聲。看李思廣已氣急敗壞問他「咋啦?你們即不出酒又不出肉來吃我和韓復地還不願意?」
李思廣無可奈何地揮出一隻手連連說「好好。願意願意。那你說酒宴上大伙要你出城紮營你怎麼回話?」
飛鳥底氣十足地說「我就不等他們說。不就是出營紮寨嗎?!」
李思廣終於鬆了一口氣。飛鳥且自大自滿地領著他打轉一刻也不停地說「撒察這小子被這群王八蛋欺負得夠嗆。他又受不了半點氣一天到晚就會喝酒。要是我不來縣城呢保不準拓跋巍巍打縣城的時候。他磨嘰磨嘰兩下躺倒在大街上噴酒氣。韓復找他去啦。等他來了你看我怎麼替他出這口窩囊氣!」
李思廣說「夏郡守和羊都督是生死之交。怎麼會虧待他……」他一時說不上來停頓片刻方說「怪他自己他要迎頭對敵只為殺殺敵人的銳氣。要你給他出氣麼?!記住宴席上可不準得罪人。即使你對也不行。想想戰爭打完之後呢?」
飛鳥心不在焉地打了個轉搪塞說「知道啦。聽你的。」
李思廣看看暗下來的天色咬著牙要求「趕快把火打上吧。咿呀你這到底是什麼宴?黑燈瞎眼門口綁著人不怕別人誤會你埋伏了刀斧手?」
飛鳥扭臉湊過去故作神秘地壓低聲音說「我確實埋伏了人但不是刀斧手而是箭筒士!」
李思廣看他的樣子也知道是戲言倒是大裡大氣地喝一聲「我替你布宴。」他走到前頭歎了一口長氣苦笑奚落「你真行硬是把好好的宴會辦成這樣!也不知道你在自己山寨這樣折騰不?那破山寨再經這樣地胡鬧過不了兩三個月就讓你幹不下去。」
後面跟來的龔山通卻急了一頭汗攆上了飛鳥就問「啊呀。你怎麼把埋伏說給他了呢?幸好他不信。」
飛鳥樣兒浪蕩地糠笑了數聲怪戾地說「我就知道他不信!」
龔山通不放心地問他「主公這是怎麼了?」
飛鳥自省說「我也不知道。我一碰到驚險的事就興奮!不過這也好把李思廣都哄了。那些軍官還不當我博格是個大老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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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衙裡辦的是名副其實的夜宴。
夏景棠打心眼裡不贊同將校們夜晚聚飲。可他一直想拉攏博格讓博格出死力又得給李成昌面子只好睜一隻眼閉一眼地赴宴。他掐著時辰算的本來覺得來個剛巧不想飛鳥把他和李成昌的時間提前了還是來得比部下們早。
既然博格用了三方的名義。
他也只好充充主人博格讓赴宴的軍門先交兵刃的做派。
韓復在院子裡熱鬧成一團的時候才回來一到就被一個校尉拽住衣襟要求「還不把我的人放了。和解、和解!」韓復憋了一口氣掙脫他說了句「由夏將軍說了算。」這就去找飛鳥。飛鳥看撒察沒跟著拉他到暗處問「他不來?」韓復說「我就沒見著他。羊都督不是給他配了個司馬領參軍?他就不讓撒察露面。」
飛鳥氣勢洶洶地踱兩步說「反了。反了。哪有這樣的部下?」
韓復體諒說「羊都督也是為了撒察好。撒察是外人來咱將來更被人排擠。」
飛鳥無奈地說「姓羊的對撒察就像老子對兒子管得太嚴啦!」
韓復說「讓他和這些軍校平起平坐的想法是好可光平起平坐有什麼用?」
飛鳥尚沒向他透露丁點內幕混淆不辨地嚷「他不來勢力不均衡沒有震懾作用。要是有些人鬧羞成怒跟咱們幹起來怎麼辦?」
韓復陰晴不定地想了片刻說「不至於。他們還不至於敢為兩個惡貫滿盈的兵卒擅攻縣衙。」
人沒來。飛鳥堅持也沒用。他覺得勝算從自己的指縫裡溜了一部分只好長長舒氣為自己的兵變壯氣說「希望他們不至於。希望……」他猶豫了片刻還是給韓復說「我埋伏了點人希望能替你震住場面!」
韓復見他如臨大敵雖不贊同但也不把這畫蛇添足地事放在心上笑道「你就是不埋伏。我也打算調集手下武卒來!」
韓復先他而去。
背後緊張得快要崩潰的龔山通連忙出來咬著牙關建議「你怎麼還不跟他透底?!要是他到時沒有心理準備站起來反對你怎麼辦?一旦咱孤軍奮戰就是外圍奪了糧草也免不了明一早打起來。」
飛鳥眉頭緊鎖說「提前讓他知道反對事小捅出去事大?等一會我先為縣裡出頭爭糧食應該能把他拉到咱這邊他只要一硬就改不了口啦。這樣的話他林榮站到我這邊我岳父斡旋。夏景棠在我拿到糧食後為大局作想答應條件。其它人沒什麼蹦躂的。撒察不來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龔山通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希望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