絢日春秋 第二部 擊壤奮歌 第十七章 牛刀小試(3)
    李進喜怕呂經怪罪想進堂東的側屋裡去給呂經道歉又怕道歉沒用只好反覆在廊下踱步。他走了數遭正要硬頭皮進去對面太陽地裡站出縣丞韓復似笑非笑地向他遙遙伸出一隻手。韓復白色的面堂裡揣著一團倨顏高瘦的身架滾了一身嚴嚴實實的寬袍寬大的腰帶恰如其好地扎收腰腹垂下一塊並不透徹的玉珮和幾條綬物條帶又嚴峻又讓人不可抗拒。李進喜抵抗不住他眉目間的料峭小心翼翼地問了句「韓君。有什麼事嗎?」

    「你來!」韓復有力地說一句說完便裹著沉穩的步子逆風而走。

    往常注重儀表的李進喜是最羨慕他走路的氣力和威風的可這一刻腦子裡亂哄哄的也沒想為什麼就不知不覺地挪動了腿腳。兩人一前一後來到一個無人旮旯彎裡。這時韓復猛地回頭站住嚴肅而直接地痛呼說「呂經一直倒行逆施排擠不聽他話的人而今又準備啟用一個說是歸國的韃子長此以往怎麼得了?這幾天郡裡、州里都來人了羊牧都督也派遣了觀察武員是整掉他的最好時機。不如你我聯手扳動他。」

    李進喜心裡怦怦直跳他摁住真實的念頭苦笑說「不至於吧。人家歸國落籍以後就是咱們縣裡的人即使橫行不法和呂縣也沒有太大的關係。我是個有過錯的人什麼也不干也怕遭到別人的打擊你還要攛掇我?」

    韓復略偏頭顱目光嚴厲地盯著他緩緩地說「他一個外地人靠幾個騎馬的雇工送來全家一眨眼工夫。在縣裡一手遮天背地裡就沒使過壞?!也許搬掉了他你的事可真就水落石出了可算是補了過錯。」

    李進喜問「不會。你怎麼會這麼說?」

    韓復的嘴角上爬過一絲戲虐的笑紋隨即卻又極快地飄散。他輕輕地說「既然他能用韃子自然也能用流寇。當初你心裡都沒底他才敢鑽你地空子。此後他把你扶在那裡當成扯線木偶自己插手大小事務什麼都說了算。你就不感到疑惑和過分嗎?」

    李進喜聽過不少類似的話但「既然……自然也」的說法是他前所未聞的。他幾乎想當然地去信服。但呂經在他心理上留下的積威還在他不敢造次只是沉默地低下頭說「都是同僚人家高了半級算啦!」

    韓復知道他心裡的想法。使勁地拍拍他的肩膀說「他口口聲聲說歸國卻不知道歸國是新皇登基時入朝的番邦使者遞交國書允許朝廷故民自友邦那裡回來!你說如果那個千戶是敵國的奸細呢他這般引狼入室。憑這一點最起碼也算引狼入室你還沒有把握?」

    李進喜訕訕一笑說「原來歸國是這麼回事可他對我不錯……跟著你對付他。怕人說我忘恩負義。」說完立刻驅動腿腳要走。韓復衝他不快地喝道「你當真非要跟在他屁股後面?」李進喜沒有吭聲停下片刻又走。韓覆沒了辦法只好急追兩步又說「你難道不知道?朝廷在邊地免糧。還送來賑災的糧食。」

    李進喜猛地回頭大汗淋漓地問「韓君地意思是說他私自征斂?」

    韓復點了點頭說「一來縣裡他要為全縣抗捐竟背包騎驢去郡裡靜坐。可半年後。朝廷文書最後下達。他照收秋糧不誤。還把送來的賑災糧食填到隱蔽地倉庫裡。前後一致不?!可你若他這是在征斂?賣不掉運不走的糧食往哪放為誰征斂?而恰恰是在無計可施的時候。國外突然歸來了他的侄子!」

    李進喜嚇壞了捅捅韓復小心翼翼地說「真的?這個事太大了吧?」

    韓復哼了一聲以你愛信不信的口氣說「真地。我經手許多細務眼前很少漏過政令。可這不算真憑實據他可以往團練就糧的事情上推成為理所當然的從政己見不傷筋骨。事實上我也不忍心坐實也算給他留條活路吧!」

    李進喜出入在縣裡經韓復提醒立知真假一時蠢動著急地擺擺手說「書生氣了不?他政績卓著秋裡上計郡中前縣長讚不絕口說此縣戶抵三縣。

    若不用這個治他就治不死他!他混了一輩子公門要反手懲治你我我們哪是對手?」

    韓復矜持地笑笑說「那好!看看你的武卒回家了沒有?看他們回來了就帶過來。記著要讓他們實話實說不許一開始就往死裡整姓博的不然定罪量刑比較嚴重以呂經這樣老奸巨滑的人怎肯回護?」

    李進喜第一次發現韓復的利害。他緊了緊眼神心裡暗說「差點小瞧了這個書生還好沒惹過他。他竟和呂經一樣老奸巨猾藏而不露地伏到現在。我還以為他是潔身自愛的硬貨原來是條潛水的蛟龍。」一時間他心裡既失望又惆悵先妒嫉而後自棄地想我以老練多智而自詡在人家眼裡也不過是個二三流的角色真是時運不佳嗎?這樣地人物還都是新換的外地人?也罷以韓復的名氣和年齡遲早是要爬到上頭去的我便跟到他後面啃噬一份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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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呂經主動要求迴避「城關佔地奪禽」一案縣丞韓復順理成章代為坐堂。他大概是怕提前三五天通知將審訊延期會讓對方鑽到空子便急急傳喚就地審理並允許百姓隨便出入旁觀。

    一干吃不飽也沒事幹的百姓百無聊賴也逢請即來在縣衙大堂兩側地地下鋪窩占空有事、要說鬧了出去沒事再回來看雜耍。由於牽扯到案的人證、物證、原告、被告最遠也不出縣郊約摸過半晌午不久幾個保長和鬧喝半杯薄酒的飛鳥一起來到。

    保長們心知不知者不罪而人家知道後立刻從佔了的菜園子地上挪開牛賠雞鴨鵝心裡虧得很。一路給飛鳥引著路嘴下保證「絕不是我們那片的人告的!去了我們就說他們說地是絕對沒有地事我們禮尚往來交往得好好的。」

    同時李進喜也帶到兩個當事武卒。李進喜為了做到周密二字連哄帶威脅地安排兩個手下說「聽好了。有什麼說什麼?一定要讓那小子落網……」

    兩個武卒受人看起來武斷卻真摯地熱情招待河留宿便相互對視了一眼。包小明家裡略微富裕常常請他吃飯。心有不甘地扭著身子小聲說「大人。咱算了吧。他帶的人也不知道我們是官府的人。該管他們。後來你都不知道他們多熱情。我們怎麼磨開這張臉?不會是他的人也朝大人動手了吧?您臉上怎麼青一塊……」

    「日你娘敢來熊老子!」李進喜狠狠地給了他一巴掌又要打想到有事要辦便又笑了。說「你們該不是被那點小恩小惠收買了吧?打發你們啦?收你們做兒子啦?一點小恩小惠!你們真是沒長見!」侮辱幾句他摸出身上的錢袋打開看看裡面的內容笑瞇瞇地填過去問「沒這樣摸過吧?不要有什麼後怕。審案的韓老爺是給我打過招呼的會治得他翻不了身!」這般辦妥了事李進喜就得意洋洋地到堂聽案是沒有看到兩個留候地武卒你把錢袋遞給我我把錢袋遞給你。來回拋來拋去就是不肯往懷裡塞。韓復見他回到堂上自覺倆武卒不會再怕人報復拍了驚堂木開堂問案。

    一時間數十條手執水火大棍的齊聲高呼「威武」。堂上堂下一片肅靜。眾人正覺得罪犯必然戰戰兢鼓地時候。先進來個衙役彎腰沖身往堂上躥他恨恨地往後看一看連忙給微微動怒的青天大老爺解釋「我推他。他推我。

    我又推不過他!」

    眾人立刻齊刷刷地朝大堂門檻處看迫不及待地要知道這個推衙役的橫人長什麼模樣。

    這時呂經還在側室臥著。和他一起的還有呂宮。呂宮卻是養神父親的對比。奮案疾書。為飛鳥寫被告辯案狀。他寫到急處聽到動靜毛躁地沖父親嚷「都是你問來問去。讓我寫不完。看看都開了堂!」

    呂經笑了笑戲虐地說「不礙事。既然博格以牛還雞、還鴨還會有人心甘情願地做原告嗎?你也沒看到原告的狀紙不要在這胡亂劃。去去堂上聽聽。」呂宮想想也是便拉起自己地橫張宣紙看看前頭的內容見潦草髒污語句不順信手一團扔出去左右踱了幾步答應父親說「那我就去堂上聽案。」

    「愛民如子」匾下端坐韓復和李進喜二人。韓復喜怒不形於色李進喜雖然眼上青黑卻故作無辜都是端正之態。百姓望而欣然。再看飛鳥方正的額頭讓頭上的皮弁更顯四平八穩被滄桑刻了氣魄的微黑面上掛了彎長的眉目整身雖略顯消瘦腳扎有力帶著一股塞外來的彪悍態度卻蠻橫可笑胸上竟覆了烏龜殼一樣的無袖青甲。百姓也因打聽一番而心裡多處幾分同情暗說「從國外歸來不容易呀。還做了千夫長。要是稍微凶悍一點還是能原諒的。」

    韓復倒是冷冷一笑先來殺威問他「見了本官怎麼不跪?」

    飛鳥在幾年前就有了經驗雖然心有餘悸還是嘿嘿一笑奇怪地問「為什麼見了你就跪?」

    韓復以為他真不知道這就無奈了說「我是朝廷命官這是規矩。看你不懂規矩就免了你的皮肉之苦。你跪下就是?」

    飛鳥立刻反問「無端端傳我來也是規矩?」

    韓復被頂在正點上沒功夫再追究他地規矩想也不想就說「什麼無端端你偷殺別人家禽佔用有主之地不肯避讓……」

    飛鳥立刻搶白「你怎麼知道我偷殺了別人的家禽你又怎麼知道我佔用了有主之地?」

    韓復咯咯一笑嚴厲大喝「傳原告!」在等待中他警告說「今天不治治你的刁悍就失了父母官應進的教導之責。」他這般說完立刻把要討的殺威棒遞出去獰笑說「先仗脊二十。讓他學學規矩!」

    周行文正要說話。呂宮站到他身邊衝他笑瞇瞇地眨了一下眼。周行文朝他看去此「壯士」兄大冷天拿著一把對折山水扇笑瞇瞇地晃了又晃問韓復「韓大人。我堂堂天國禮儀原來是打兩棍打出來地?」說完他啪地一磕折扇扶了扶首端正地行三拜九叩大禮唱說「祝吾王萬壽無疆。草民謝萬歲任命。予我區別禽獸與禮儀的父母官!」

    滿堂驚然不知道他突然唱哪一齣戲。只有韓復陡然警覺。突然蹦著身子跳出公案飛一樣跑到堂下跟隨高唱「吾王萬歲……」猛然間大堂炸成一團。韓復抬頭看看前俯後仰地哄聲笑語恨不得轉身給呂宮一巴掌。

    他摁著地面作色道「呂宮。你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誰讓你在這裡胡鬧的?看你父親知道了收拾不收拾你!」呂宮起身拿折扇點指說「你不懂禮儀。你也不懂禮儀你也不懂嗎。噢!都不懂韓大人你看李大人跟個愣頭雞一樣站在堂上?要不要一人打上二十棍!」

    韓復啞口無言立刻提醒說「我還不知道你是在官府註冊了的狀師呢!」

    他的意思再明瞭不過你註冊了沒有?來之間又有沒有在公堂遞案先驗。呂宮對公堂地程序很清楚笑道「註冊是註冊了。難道大人會不許我來?這不是讓大人驗驗我這個人看看能不能為博格遞狀?」韓復百般口舌全無用處。說不能為博格遞狀似乎過不去便不動聲色地回到公堂回頭問筆錄小吏問李進喜「他真註冊了?他父親難道真有心讓他吃這晚飯!」在得到肯定地答覆後他上下打量。表情嚴肅地說「既然是在公堂上我也不給你父親面子。你把你寫的狀紙呈上來吧?」

    呂宮知道他要找自己地碴一旦敏銳地發覺原告帶不來了立刻還了一句「原告呢原告的狀紙呢?」韓復醒悟連忙又使勁一拍驚堂木。提高嗓門大喊「帶原告!」

    一般衙役前後擁呼「帶原告!」外面的原告還沒有動靜。韓復有點控制不住自己地情緒。使勁一摔驚堂木咆哮說「帶原告!」飛鳥有心看他醜態。隨口給呂宮說「呂宮你真把上頭老爺氣壞了!」

    韓復隱忍的程度遠超他想像無奈之下撞了撞李進喜小聲問他「衙役怎麼還帶不來原告?」李進喜也不知道翹首看著看著。突然他看到跑回來地衙役喜出望外地說「來了!」

    衙役呼通通進門沮喪地回稟「沒有人願意做原告!」韓復立刻朝李進喜看去。李進喜沉不住氣「勃」地站直身子不敢相信地問「你說什麼?先把他們帶上來。」

    衙役又出去不一會帶回三個士紳兩個跪地一個拱手。

    韓復讓他們起身繼續審案溫和地問「是不是有人威脅你們?為什麼你們都不肯出來做原告?」第一個士紳伸出似乎很膽小很怕事的頭顱故作驚訝地問「告什麼?」第二個則立刻申辯說「我什麼都不知道。「而第三個來得乾脆反問說「怎麼無緣無故把我們提來了我們什麼時候要告狀了?告誰?」

    李進喜指了一個又指另一個恨恨地說「好好好。來人去看看他們那的園子地。」

    為首士紳笑容可掬地說「好好的呀。昨天博壯士的人給我們釘了幾排柵欄今天看看沒什麼用又叫他拔了!」

    李進喜差點當場吐血他指了那士紳大吼「昨天不是你讓我給你們和解的嗎?」

    這個士紳是應陪客請來地地位人他點了點頭給飛鳥笑一笑回答說「是呀。有人捻著手指頭說意思、意思。那錢袋還在大人的身上嗎?這可是你索要的呀我有人證的。要告也是要告大人您了?」李進喜一拳擂到案子上左右一找把韓復的驚堂木對人而投不顧風度地大吼「操你娘!讓你告。」

    韓復也恨他無能人臭臭到家了可處在這份上。也沒丁點辦法撞了撞他說「還有你的兩個手下叫他們來做原告你可別說他們也不聽你的。」

    兩個武卒本來就是公人案子審到什麼程度此時一問旁人心裡全都明瞭。郭東進拿著李進喜給的一袋錢上上下下反覆翻看痛苦地說「早覺得這錢來路不正想不到是隨手敲詐的。像他這樣地縣尉什麼時候能讓縣裡太平?」包小明點了點頭。說「你說博爺如此英雄如果被小人所害豈不讓我倆一輩子愧疚?」

    堂內傳喚兩人。兩人這就黯然而出。

    韓復走了走形勢問清他們地身份改變問法說「你們臉上的傷是怎麼來的?」

    包小明連忙說「摔的!」

    郭東進則脫口而出「和人比武留下的!」

    李進喜頓覺不妙猛虎般咆哮一聲。幾乎爬到堂案上。他喘著粗氣問「謊話說地都不一樣!」呂宮笑道「難道你安排的真話一個摔的一個和人比武留下的有什麼不對嗎?非要一起摔倒一起比武?」李進喜啞然。

    韓復倒比他高明不怒而威地笑了一笑說「你們最好實話實說你們李大人是很容易找來人證地。」

    包小明肯定地說「是摔的。和人比武切磋摔地。「呂宮立刻借雞生蛋。未雨綢繆地堵韓復地嘴說「他們是武卒和人比武切磋是以武會友之舉韓大人難道讓他們告自己的朋友?」李進喜胸都氣炸了。大吼一聲從堂上衝下來目帶凶光地說「你們這兩個混蛋吃了人家一頓飯就黑白不分了。」他老遠就掄起了拳頭錠錠大地拳頭怒發繚繞大眼猛睜。飛鳥和周行文哪肯任他行兇。過去擒住按倒。

    郭東進也豁出去了。把收起來的錢袋拿出來晃一晃跪下作了個交狀。

    說「韓大人請看。這是李大人讓我們誣陷博爺的證據。他撒謊說他是和您說好地一點後顧之憂也沒有。可我們都相信韓大人!」

    為首的鄉紳一眼認出那是自己錢袋裝的是眾人湊來的內容便指了它給韓復說「對。這就是我送給李大人的。」他走過去掂在手裡捏捏又說「裡面少了許多!」

    韓復實在不知道自己審了個什麼案頭皮發麻地往李進喜身上推「原來竟有這樣的事!」他手舞足蹈不知如何收場的時候突然有人叫他他抬頭看到是呂經連忙站起來行禮。呂經帶足了憐惜之色溫和地提醒他說「都亂成這樣了。你還不退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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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退堂後李進喜的腿腳鉛一樣沉重需要自己拖了才能走。他每走兩步就歎上一口氣而後會有氣無力地看著天空自怨地「啊」地一聲。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自取滅亡更不明白自己在審案錢為什麼那麼得意。

    此時他回頭想想一個勁地琢磨自問為什麼韓復的兩句話都能哄住我我又不能確定呂縣長害過我為什麼就被他說動了呢?

    他也從覺得到肯定呂經覺得自己不老實了料到了插手了這次讓自己受萬嘴咬身身敗名裂被人從縣尉職務上推下來而後會被這個可怕到極點的人治到死為止。想到死。他驀然止住自己躲回家裡地念頭停住艱難的腳步回頭望。

    是的家是庇護不了自己的不管自己嫁到郡裡的風騷妹妹惹上多少達貴只要呂經一放手翻翻自己地舊案、舊帳就夠夷盡三族永世不得超生的了。他不知道怎麼辦好心裡只想到「解鈴還須繫鈴人」——求求呂經的原諒便拿出不當自己是人的想法發誓說「這次他原諒我我若再起背叛之心人神共誅!」他把眼角急出來的眼淚攢一下拍拍自己的衣裳挺頭晃晃自己地脖子這就轉了身。

    呂經似乎知道他要來找自己一樣在縣衙打盹一睜眼看到他朝自己下跪苦笑說「我早就原諒你了。但我這回是真幫不了你!」李進喜爬到呂經地腿下一捏就是一把眼淚一扭屁股就是用力抽自己巴掌。他痛哭流涕地說「您還是不肯原諒我呀!是的我不是人我是禽獸!」

    呂經無奈地說「先別哭了。我告訴你我為什麼幫不了呢。為什麼不會再幫你?」

    李進喜抬起頭。露出一雙兔眼。呂經收了收被他扯住地衣裳溫和地說「你為人脾性烈而膽氣小輕浮無信也許你自己覺得那是你的心計和面子上那你就毀在你的心計和面子上。

    「你五大三粗卻長了一付讓人願意親近的面孔加之你話裡地趣聞多說得流暢有色一開始和你交往的人都覺得你這個人沒有威風爽直活躍。但和你相處之後。

    他們立刻就明白你過於喜愛自我表現。木訥的人你侮辱敏銳地人也侮辱不如你的人你侮辱比你高明的人你也侮辱。

    「你性格貪婪自私。老覺得別人欠你的動不動讓你那些沒錢的手下請你吃飯而你又不還請害得別人因為要請你吃頓飯打上幾頓饑荒。你性格霸道但沒有能力老是搶來功勞和利益……

    「最過分的還是你的輕浮和脾氣不識時務。在流寇已經窮途末路的時候要投降流寇在人心思安地時候幹什麼不該幹的事照樣理直氣壯。你想想。照以前你地手下敢出面告你?一個保長敢當眾指著你的鼻子說你向他索要錢財?即使你當中殺幾個人誰干涉你誰能怎麼著即使重歸於安。別人也難以翻案對不對?

    「可你從來也沒留意政局的變化可歎可悲呀!世道過亂或世道太平你還是比較合適做縣尉的。世道紛亂。縣尉握著名義和實際上的兵權。稍微做得過分一點總比一個野心大。喜殺人的縣尉好讓人放心。尤其是你沒有了威信之後從來沒做過於出格地事。

    「所以那時候我肯護你願意護你也護得了你。可現在我能堵住悠悠眾口嗎?我看你還是主動卸職吧我盡量保全你把你的戶籍遷出去也無妨……怎麼樣?上面的任命是拿不準靠不住的而職務上的人是可以向有才有德的人推讓。既然你治不住土匪就推薦一個你我看好的人為縣裡做做貢獻**之美吧?」

    李進喜惘然若失地問他「大人讓我推薦誰?你的義子博格嗎?」

    呂經點了點頭嚴肅地說「你不要妒嫉他恐怕也只有他才能制住我們縣的土匪。

    「團練匪類播種三者相輔相成。只有地方平靖各寨各戶才肯解除自保的現狀;把團練集中起來訓練才能抵禦遊牧人地騷擾;也只有抵禦住遊牧人平靖地方百姓才不會再相互掙搶莊稼。這時我庫裡有種子有安頓無家之人的口糧又有博格的馬和耕牛豈不是為前兩者提供了長遠的保障。」

    李進喜驚呼「為什麼只有他能?他比我更蠻橫、更霸道!」

    呂經笑道「他霸道嗎?即使是霸道那也是一種很自然的理直氣壯而你地卻是貪婪和佔有怎可同日而語。周行文親口告訴我周屯就是被博格打下來的經營得那麼好卻被兵不血刃拿掉了。當然我用他還有最要緊的理由!」

    李進喜抽著鼻子仇視地說「他是你乾兒子侄子!這就是理由!」

    呂經搖了搖頭微笑說「不是部曲和戰馬!幾百來匹戰馬你們誰有?沒有馬匹你們怎麼應付土匪的一擾二跑三胡鬧。請你相信我的眼光吧大天二徐青皮這些讓你寢食難安的匪首很快就會授首。而那些本來是本縣、外縣地良民們會因此聽說『新王要大赦天下一腦地排著隊伍請食請降。」

    「原來你看上地是他的馬呀。」李進喜喃喃地說。

    呂經得意地笑起來說「最先看上地還有他的牛。幾百匹馬幾十頭那麼大的青牛一旦開足勁為縣裡春耕能破土多少?可後來也看中了他的人。我只有呂宮一個兒子把兒子和家人托付給一個赤誠交好的年輕人最少也會得到一些照應!」接著他嚴厲地說「記著春耕不等人你明天就把職務交給他如果還沒有心理準備可以先不辭職。回去養幾天身體。唉!看看臉也被周行文打傷了怎麼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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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呂經打發李進喜後又請飛鳥到家裡吃飯還讓呂宮的母親挑了隻個大體重的雞殺在鍋裡燜成黑色。午後的太陽照射爺仨圍著的桌子上把桌上地食物燃亮。呂宮立刻就自卑地低下頭心想只有一隻雞還燒了身這衣裳博格不說我們家小氣嗎?他老子呂經卻自然多了。把盞寫了一小盅酒溫和地說「博根(格兒)。在外都吃肉吧?嘗嘗能吃慣咱家的飯不?你嬸母是個鄉下人再好的東西也燒成這樣填填肚子吧!」

    飛鳥說嘗就嘗挑出大麥面煮出來的暗黃透明的涼麵條明知故問地說「這是青稞做的吧。能做出這個樣來?」

    呂經笑道「這有什麼稀奇。快嘗嘗!」

    飛鳥伸脖子吸下去。發覺綿裡有筋、滑不留秋立刻讚不絕口地吞嚥含含糊糊地說「好吃!」呂經一看碗裡的面已去了一小半。他本來想給飛鳥說縣裡的事的再看飛鳥目不斜視只顧猛吃猛喝只好笑瞇瞇地看著一直看到飛鳥怕吃光他們的飯食盡第三碗說飽了才站起來去端熱熱地麵湯「還不到吃涼面的時候。怕是會肚子疼!」

    回來時他就有預謀地說「博格兒。春耕了縣裡缺牲口能把你家地牛馬拉出來耕地不?」

    飛鳥點了點頭。呂經在他面前算賬說「一頭牛一天能耕好地三四畝地賴地兩畝。馬沒有牛的力氣也沒有牛好役使勉強折半這樣一天下來最起碼也可以耕出三四百畝地。我每耕播一百畝地給你兩畝你看行不行?」

    呂宮連忙朝父親看去。看看父親的奸詐在不在臉上寫著。心想不給你耕你不也得給人一二百畝地?飛鳥想想。回答說「還得給牛和馬供飼料。這裡草不好得按年供雜糧秸稈。」

    呂經笑道「這樣吧。給你一畝半縣裡現在就給你雜糧和秸稈今天晚上就先送三四車的料兩車糧食。你加上鮮鹽巴給它們、給人一起追膘。我發明了一種排犁倘若在平坦的沃野一遍翻過去就是一畝半畝地一天三四百畝只是保守的估計絕虧不了自己人。」

    飛鳥掰著手指頭傻乎乎地問「一畝地一年收多少糧食?用你地排犁一天讓牛馬走上一千趟追上好料應該可以的就能耕出千畝良田。我們就有了十五畝地耕個十天就是一百五十畝耕上一百天就是一千五百畝!這麼好的事!朝廷會不會不願意?」

    呂宮怪他笨到家了連忙說「你以為一年到頭都耕地呀?雨前就得去耕雨後又耕又播縣裡多出上萬畝良田你家頂多得一二百畝地!」

    呂經朝兒子瞪一眼又笑著說「一二百畝地?一畝地兩年三熟一季可以收到一百五十斤一年能得多少?幾萬斤糧食啊!夠你的人吃不?等來年再耕我給你一百畝一畝地你又能有百十畝地了。」

    飛鳥頂不住誘惑了老老實實地說「他們還可以自己養牲口應該夠吃吧?!」

    呂經又說「縣裡給你這麼多的好處也不能白給。你也得讓我方便給你要立刻把土匪給我治下去方便全縣百姓一起出來耕種放心耕種。我把種子準備好了倒時只發到地裡人都不許吃一粒更不要土匪來搗亂韃子來騷擾!」繼而他補充說「前期會難一些可一但你能逮住幾個還想大肆造反的頭目正法了我就把自保團練拉到一起讓周行文編製成伍那時即使來上千韃子也不怕。」

    飛鳥心裡熱火朝天拍著胸口保證說「您就放心!給我十天功夫我就像北風掃落葉一樣把他們殺得幹幹靜靜一個不留!」

    呂經點點頭改了口氣溫和地說「博格兒。

    你暫代縣尉隨時可以征要團練、人丁。我對你的期望很高呀還記得我上次給你說的話麼?事成之後你和呂經可以披紅掛綵地去京城入太學學習政務如果成績好還能被國王召見!」

    飛鳥又感動又上勁大叫「多謝叔父大人栽培。」

    呂經手裡沒有地圖只好拿出一張魚鱗鄉里圖給他看指了幾個土匪盤踞的地方和外縣土匪常來掃蕩了地方。飛鳥看了一陣一移目光看到他家正堂的供桌上沒有供奉祖先而是放著一個奇怪地人等他交待完後偷偷問呂宮「這是誰?」

    呂宮連忙把手比劃到嘴巴上「噓」了一聲直到看到父親邁腳出門留下哥倆這才說「這是一個叫墨的人比父親還土吃飯『量腹而食度身而衣』吃的是『藜善之羹』穿的是『短褐之衣』足登『跋蹺』。他家裡世代都種地做不入流的小官也和格子一樣收了許多徒弟。咱們拜拜他吧?」飛鳥肅然起敬立刻和呂宮一起伏到地上叩拜起來時方說「怪不得你父親還能發明成排地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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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進喜回家就臥了床。

    在他不病也得病沒病也渾身是病連夜睡不著覺睜著兩眼恨了這個恨那個琢磨了這樣心思琢磨那樣心思的時候。探望他的韓復回到家裡見到幾位遠來的貴客。

    韓復略一遲疑便喜出望外地給為首的公子拱手呼道「近來消瘦了許多想必是公務勞煩我差點都認不出來。」來人拱手回禮開門見山地說「賢弟寫給我的信對我看清你們縣地政務很有幫助。比著其它縣此縣還是皎皎者想必多是賢弟地功勞。」他親切地挽了韓復的手邊走邊說「賢弟地才能和抱負我是清楚得很放到這裡真是委屈您了!天下重靖新王已經登臨想必也不會讓賢弟一直埋沒下去的。」

    韓復也見了秦綱再三猶豫不得不黃袍加身的昭告先天下之憂而憂地揣摩說「陛下猶豫了這麼久卻還是肯名正言順地收拾天下了看來是下定了決心。只是我認為該稱皇帝!也好有治藩封賞的餘地。」

    來人歎息說「天下都在議論這件事。可根子在前朝先王那裡呀他們建立那麼顯赫的功業卻不稱帝陛下又怎敢妄稱皇帝何況他自責得厲害覺得天下崩壞他負有很大一部分責任。」

    兩人這樣把虛無縹緲的實政過一遍又說回眼前。

    這時來人從幾桌上探出身子似乎很怕人知道地問「你能不能幫我摸摸代縣尉博格的底嗎?我和他有一些私人恩怨想多瞭解瞭解。」

    韓復湊上嘴巴在他耳朵邊低聲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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