絢日春秋 第二部 擊壤奮歌 第十六章 餘情未了(2)
    在當地又一次被上規模的遊牧人騷擾時曾陽縣的夜晚格外的寧靜。本來就幾乎無人的正郊更無人往不乏白骨的野地裡橫眼一掃只見氣象荒蕪陰森像是鬼梟出沒過就連出沒的野狗都已夾了尾巴藏在黑暗的野坡破庵下無力地哼哼。

    曾陽大戶周行文輕輕地噓了口氣心想敵人沒有追上來。

    他鬆動自己緊繃著的絡腮臉隨馬車上下晃悠乍眼又回到了幾天前。那也是這樣一個安安靜靜的夜裡靜靜地。

    周屯的幾十駐兵緊張了幾天剛一鬆懈忽啦啦地來了一陣震天響的馬蹄聲。他這個民團捉總在雞飛狗跳間忙著點團練頓覺大勢已去就連忙讓下人備車送家中老小隨族裡親先走。他的母親人老戀家是哪也不肯去的他穿過深宅去見只見已經白髮蒼蒼的母親夜裡披了一身防老的繡服起身拉著枴杖端坐於正堂。等他仗劍放火進了門坎周母傷感地問「文兒。咱朝廷打不過敵人了嗎?」

    他哪有心情說這些泣道「打不過了。咱走吧。去小武那!」

    他母親臉色蒼白贅肉連抖敲了手杖顫聲說「兒。要是敵人再打到小武那呢?咱還往哪逃?去長月麼?你九叔還在不?讓他召集咱周姓爺們做烈士好不好?」周行文的九叔打年輕時就是橫人一條可惜年前就已病死在床上。

    周行文不知道說什麼好只好一個勁地磕頭哭著說「娘。你老糊塗了不是?咱周氏的人都已經跑完啦!」他母親咯登地一挫身經過這一還氣慌裡慌張地站起來問「那咱家的祠堂呢?咱周姓人列祖列宗都不顧了。還有臉活著嗎?」被周行文放起來的火越燒越大眼看不能再拖。他心裡著急扛了母親正要走聽到院子裡的瓶瓶罐罐都在響。

    周母面帶喜色在他背上大喊「敵人跑了。鄉親們在幫咱救火呢。」說完央求他放下自己。

    他半信半疑地去看被幾個渾身盔甲獸皮的年輕人俘虜接著又是他的母親。他們把倆人押到了一輛高車上去見他們地千戶大人。那千戶是個細眼劍眉的少年也就是這輛馬車的主人他熱情地招待了自己和自己的母親。還告訴自己說他原本是靖康人只因投國無門。才失身從賊的。

    突然馬車猛地一晃。他白髮蒼蒼的母親把他從回憶中推醒說「兒呀。你既然曉人以大義把人家勸降了。那就不能讓人家受委屈。你早一步出發去縣裡為人家打通關節。城裡的陳員外是縣長的岳父吧。當年他家道中落下了大獄。那是你父親幫的忙呀你就說是你母親讓你去找他的啊?」

    「那個縣長已經到郡裡去啦!新來地縣長是我堂叔的門生早就要我去帶團練了。」周行文無奈地說「娘。您老少操點心你兒子怎麼說也是個孝廉別說縣裡那小武地上頭也還買我的面子。朝廷大赦四海歸國者豈是一家兩家哪怕博首領不是咱雍人。我也照樣把事給他辦好!」

    周母點了點頭裹了裹飛鳥送給她的狐皮嘮叨說「他能不是咱雍人嗎?衣裳可以亂穿頭髮可以亂扎但話變不了呀。即使是學了咱的話。那也得能夠理得透咱聖人的大義呀會放著敵國大官不做?你母親年底算過一卦人家道士說咱家有血兵之災終有貴人相助這是應了的你一定得盡心盡力。要是他不嫌棄咱家。你就和他拜個把子?!」

    接著。她又絮叨「朝廷不要他們那就是沒救了。真——糊塗了。到了那一步你立刻把小武給我叫回來咱不幹了……不賣命了!」

    「嗯!」周行文應了一聲聽到趕車地呼了聲「周大官人」便鑽出來。

    他扶了腰「哦、哦」舒展了兩聲看到車隊挺了一溜便下了車問「博將軍呢?」說話間他已看到飛鳥便走過去說「恩公若您不嫌棄許我兄弟相稱。兄弟!這也是百十口人呢不能讓人誤會。你們在這裡等著我先進縣城打個招呼!」

    飛鳥掖了馬往前望了一望說「我也是這麼想的。你帶老夫人先……」

    牛六斤大吃一驚連忙在他耳朵邊提醒說「博格!扣下他母親做人質!」

    飛鳥擺手止住他的話說「帶老夫人先去。天還冷著呢讓她有個熱炕。」

    周行文自己也在琢磨怎麼讓人放心自己要求說「還是我一個人去吧讓我母親留下也好讓大伙心裡有數不是?」飛鳥搖了搖頭說「你要想害我把我誆進城裡之後也一樣暗算我。我信得過你幹嘛留你母親?」

    周行文心裡一熱嘴角繃了繃把手比劃到脖子上說「我要是辦不成事自個就把這幾斤重的頭擰下來當夜壺。」

    他回到馬車邊踏車而上要車伕順路直走。大概走出三里背後有人呼喊。他心裡一驚暗道這是為何?難不成反悔了?車伕剛勒住車他便伸出頭看見到飛鳥身邊的騎士就問「怎麼?」來人笑道「博格說先生沒馬就顯不出精神。讓我送來一匹馬!」周行文下車騎上。來人又奉來一劍說「若事情難辦先生不必苦討只需讓人說上一聲。博格怕以後再難見到先生就讓我把他隨身攜帶的寶劍送來誓與您永不相忘。」周行文放聲一歎說「博兄弟是英雄也!」他一手拿過劍抽了半分合上許諾說「我必不負此劍。」

    他環車而走不多時已抵達縣城只見正面的小城門緊緊地關閉幾個相拱的箭樓柵欄裡走有人影便喊將起來「我乃周屯民團總務。放我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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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行文果真不負所望連夜找到衙門裡的熟人接了飛鳥進城。

    飛鳥稍稍安頓。休息到上午他又帶了一個姓黑的師爺來見。黑師爺來那兒是走過場地。他把著文書腳呈八字站在眾人面前地謳歌黃天厚土誇耀衣冠家園宣揚朝廷的恩典一時滔滔不絕。

    好不容易才把話講完。周行文已迫不及待。他拉了飛鳥去裡屋展了兩根粗指頭比劃朗朗笑道「縣老爺是個不錯地地方官。他聽說你是帶上千兵馬的將軍一心要我摸摸你的意思。兄弟你也想想。你去直州歸籍人生地不熟地。有什麼混頭?那裡的人又刁又認錢將來想憑真本事舉個孝廉都很難呀。

    「眼下邊戰頻繁縣尉那點本事不能應付縣長有意將諸位兄弟的祖籍都定在咱們這在此建功立業。他怕你會嫌棄讓我先來問問。你好好琢磨琢磨。也免得當著縣裡豪傑的面讓縣老爺沒面子!」

    飛鳥呵地一笑說「可我是一個外人哪。再說……」

    他粗放一笑瞇眼含笑說「呃∼!兄弟你見外了。現在什麼世道?你也知道周屯還算是牢固的可說被打就被打下來了。哪裡不是人心惶惶的?他們怕那就得聽本事人地呀。縣長為啥讓我帶團練那不是在拉攏咱。」接著他又叮嚀說「俗話說得好文無第一。武無第二。等會去到了你可不能謙虛!」

    這正合了飛鳥地脾氣。

    他一口答應轉眼看到跟上來要和自己去的趙過卻為阿狗地阿媽擔心因而詢問說「這縣裡有像樣的大夫沒有?我女人不知道怎麼的。面黃氣虛吃不下東西我看還是先給我女人找郎中要緊。」

    周行文點了點頭連聲說「那是那是。可縣裡的豪傑等著咱咱也不能耽誤。就順路把她送到郎中家∼∼兩不耽誤!」

    飛鳥喊路勃勃。喊段含章喊圖裡花子。朱玥碧從高車上被人攙下。按到腰窩上轉身往車裡找阿狗見兒子已撅出屁股便使勁地按了一巴掌。阿狗不敢回頭兩條腿亂扒拉一陣硬著膽兒一鬆手跌到地上就勢打了幾個懶驢滾伏到阿媽腳下。

    朱玥碧掂他起來打他身上的灰忍不住往飛鳥那兒看一看卻觸到兩道充滿愛意的眼神。她知道飛鳥心裡擔地事太多就在臘黃的面孔上流露出一絲歉意、一絲設身處地的憂愁笑了一笑說「我這病也不打緊不圖什麼早晚。等吃過午飯問一問自己就去了。你也別誤了人家老爺的宴席。」

    周行文說著「沒事」、「沒事」領了順路的一大隊人把蕭條的街面指認過去來到一個挑了「懸壺濟世」旗幟的大場院。

    祁連先進去看一看不滿裡面的環境退出來給飛鳥說「裡面亂哄哄的一股草藥味。還是把郎中請回去吧。」飛鳥自己也進去看只見院裡撒了料草的地面在化雪時被踩壞了高高地凸起低低的腳坑帶著一種腐糠氣再往嘈雜的兩旁看挨牆拉了兩道油布篷裡面住下的全是面黃肌肉的大小有地是刀兵傷有的是春暖時常見的肺病和流感只見幾個人干在家眷的拍打下使勁地咳嗽。在往東頭走兩步那兒已成了名副其實的茅坑臭氣沖天……

    飛鳥不說什麼周行文和黑師爺自個都受不了。他們無奈地給飛鳥說「兵荒馬亂的。縣裡頭哪有幾個像樣地郎中?這個尚先生醫術好診費還低找他看病地人自然就多了。這個院子還是縣長呂大人撥給他的……他也料理不過來不是?」

    飛鳥無心品頭論足跟著他倆見著一個五旬駝老兩個三旬中年都有氣色地人正是尚老郎中和他的兩個兒子。可他們地對黑師爺冷淡對周行文卻很親熱一個勁地說「周員外老夫人的身體還好吧!」

    大概是看在周行文的面子上他們也沒讓朱明碧候診就安整虛席為切脈診斷做準備。周行文一邊建議飛鳥在這外頭的街上獨搭個棚子一邊催他去赴呂知縣的宴。飛鳥只好安排祁連幾句帶圖裡圖利、鹿巴和趙過去縣衙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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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縣衙很寒酸牆裂梁朽擺席面的院子裡窩了去年秋裡干結的草棵從而可見這個大縣成為邊關後的蕭條。連開的幾桌地酒食上。最好的菜就是白切肉和燒雞塊。那白切肉也不見怎麼肥狹長薄溜是在大碗裡碼成一排又回鍋蒸出來的可卻很讓到宴的人們惦念。

    那尖暖帽狗耳朵的大戶們有帶把傢伙的有的穿著破甲甚至還有一些顯得格外猥瑣身上打著方方的補丁一摟袖子就蹲到長凳子眼巴巴地盯著上頭的白切肉。周行文自然知道荒年藏富的道理。小聲地給飛鳥說「你可別看走了眼因為他們打了幾個補丁就掉以輕心。我是全縣首辦團練地粗實人。因手裡有百十號人不得不在弟兄們面前顧著臉實際卻是個敗家子把祖上的家底掏了個空!他們這些人那都是縣裡數得著地因為看不透。才想在縣裡熬幾年!」

    交過底他又左右和人客套逢人便客客氣氣地介紹飛鳥「這是我周某的恩人博格將軍。他是博武信公的後人因戰亂流落外國已過三代今天聽說要與自己人為敵立刻義無反顧地領部戶回歸朝廷……」

    眾人無論信與不信無不拱手而笑讚道「可喜可賀!」

    飛鳥也只好手忙腳亂地拿出老成的姿態熱乎乎地回應「謝謝了」「客氣了」。然而。偶然的一聲「別來無恙」讓他嚇了一跳。他一轉頭看到一個水洗蔚色大襟補的四十來歲文士白面無鬚連忙自腦海裡搜索什麼時候「別」過這麼一個人。

    正是此時周行文捅捅他。笑著說「這位就是我們呂縣長!

    飛鳥是擅長不懂就問地人又極為擔心身世連忙厚了臉皮追問「我們在哪裡見過嗎?」

    呂縣長笑道「遠一看少將軍親切竟似多年舊識所以便脫口而出了。不知博山堂是閣下……?」

    飛鳥發覺他問的人竟是自己胡編亂造的父親名諱。傻然就是一愣。接著就結結巴巴地說「那是先父區區牧馬人而已。呂大人竟然認得?」

    「我和他可不只是見過面那麼簡單。二十年前。我在陳州府做小吏曾為邊關馬匹輸運作押偶爾在上司那兒知道令父大名聽說他有歸國的打算可惜不被上頭理解心裡常常為之惋惜。後來他去陳州趕集時與我相識。兩人喝了點酒越說越投機便結成了異姓兄弟。他虛長了我兩歲因而做了兄長。」

    說到這裡呂縣長悵然若失如追如憶念叨說「令父英雄一輩子呀。將軍儀表非凡英武逼人甚得乃父之風。雖然未必知道我這個叔叔可我也欣慰了。」

    難道真有博山堂這個人?那他若真在大漠生活也不該去陳州趕集呀。趕集?這是……怎麼了?無端端多出個叔叔?圖裡圖利、趙過心裡震撼之極不自覺地微張嘴巴朝飛鳥看去。

    一大堆士紳更是驚詫瞪出火辣辣的目光在呂經縣長和飛鳥臉上出沒想必也不知道縣長有個為遊牧人帶兵的侄子而這侄子今天竟歸了鄉。他們紛紛想以後要多多地收斂孝敬。飛鳥卻不敢不強行轉過這個彎半信半疑地問「竟有這事?大人說說看您還記得您那結拜兄弟的樣子嗎?比如他的鼻子臉上特徵!」

    這回改為呂縣長髮愣。他記得飛鳥說自己少而孤又提到鼻子和臉倒也有話可造看著飛鳥說「鼻子高硬。眼窩頗深。臉上?是疤痢是痣來著?皺一塊!」

    飛鳥立刻抽幾抽鼻子擠出一串眼淚泣道「疤。瘡疤。那確實是我父親呀。他不是沒給我提過只不過我已記不得叔父的大名。今天竟這麼巧闖到叔父面前。就請叔父受小侄一拜。」

    呂縣長躬身攙扶兩眼濡濕連連說「賢侄!快快請起。一會宴席結束去內堂見你的嬸母。」說完他已喚來自己地兒子呂宮左手一個右手一個挽到中席入座講過要大伙多照顧他侄子的話便舉杯開宴。

    喜氣盈門間。下人已一溜煙跑回內堂去告訴呂家的女眷。而士紳們則紛紛趨步而上執酒祝賀。酒過幾巡士紳們又提到聯防禦敵的要務說「朝廷缺糧駐在縣城裡的軍兵只有一二百人還橫行不法。既然朝廷願意自辦鄉丁咱就得多靠自己同聲出氣!」

    呂縣長立刻拍了桌子大聲喊說「你們說地是呀。尤其是你家養十幾。你家養幾十各自為戰。外敵土匪根本治不下去。人家都說周圍其它縣地人都來咱們縣了。在哪呢?跑山溝子裡立寨作匪去了。我早就要周員外來縣城治民丁他就跟我說了有人不服他們寧願結伙立寨也不願意出私錢養公家。那你們都看到了?周屯牢固吧?」他的指頭連點。發出馬蹄一樣的聲響喝道「人家的馬都是一跑就上了土城!我今天就把話撂到前頭光靠說服不行不聽話的咱就當匪治他!」

    眾人從來也沒見他這麼厲害過立刻朝飛鳥幾個兵甲不解地人身上看。有人歎氣說「不是不想辦。郡裡地人在逼糧草恨不得捆起來打人。咱自己出了錢怕辦不好反遭災難!」

    呂縣長哼了一聲說「春麥再種不上就更沒有糧食收他就更收不來糧食。他不懂。可你們和我父輩祖輩都種地難道也跟著混?是呀往年是有不出糧食的刁民整整他他出糧食了。可眼下不同有那麼一點那是為了不餓死地。我不是沒見過因吃官司破家亡人的當場掄剪子往肚子上扎地。可這也不一樣呀那不是一條兩條的人命。」

    停了一下他又往下開會「我當了一輩子小吏。剛混個縣長。容易嗎?我不想要我幹什麼我就去幹什麼。博個好政績好陞官發財?去年上頭要糧食我這個剛當縣長地就是告訴他咱們縣沒有糧食莊稼被外鄉人割完了!可你們呢?哪個跟我一條心我來一年了呀?

    「都說怎麼辦那我就告訴你們怎麼辦種地!地種起來了!就沒有流民造你們的反也不怕小股的敵人。可是想種地想護好糧食護好地那就得——出丁出厲害的丁!周員外周老弟我這嗓子啞了你說幾句吧。」

    飛鳥這才知道這些都是他和周行文合計過的在此刮目覺得這兩個人都不簡單。

    他朝周行文看看發覺他已站了起來又接著呂縣令的公鴨嗓子喊「咱縣下養丁容易呀。你們都養得有吧。你們說說要是地能種起來這些人自己也能種地了還要你幹出糧食麼?!你看那誰身上都打仨補丁結果還是被土匪盯了不?被撬了幾票?你自己說?你們再看看我光光亮亮一匹馬跑幾個縣城哪個不說咱是周屯地一條好漢?

    「聽我的這一筆筆的錢糧縣裡都會記著。不聽的自己私下裡在那養人的那就是不把朝廷不把縣裡當回事。

    等咱們辦起鄉丁咱就打他狗日的。到時候你再問為什麼就想想你顧沒顧別人?」

    住到縣裡的都是沒什麼丁的士紳想著自己再也不用在有勢的寨子面前低頭過日子怎麼都覺得舒坦嘩啦啦地鼓了一氣掌而一些外來的也是已保鄉自居紛紛說「周哥!您說地對。不過還是先把那些外鄉人給治住把那些土匪治住!」

    呂縣長這時抽得功夫小聲地給飛鳥說「賢侄。留下吧!」

    正說著有差役樣的公人在下人的帶領下來到呂縣長的面前遞過一封官函倨傲地說「州府署官王水王大人要來你們這裡巡查為邊關防務堪測地貌料檢戶口。你們迎接一下啊!?」

    呂縣長等他走了倒吸了一口氣說「這是要幹嘛?春天上計?」

    黑師爺笑了一下小聲說「老爺。

    這還不清楚?亂到現在十戶九空不料怎麼辦?他來了咱就把人往少裡報。一來為以後的賦稅打算二來以後地政績也就越顯著!就是不知道他是幾品官怎麼巴結。」

    呂縣長嘿嘿一笑樂觀地說「反正比我這九品大。我這不入流的小吏也就是年歲亂爬個官當下去也就這麼大。糊弄也罷交底也罷愛民也好。小人也好那都頂片棺材入黃土了。」他轉過頭問自己的兒子「你讀書讀得怎麼樣了啦?要不要我把咱家祖傳的玩意送出去給你換個前程?當著你乾哥哥的面你敢說句讀得好?」

    呂宮打個飽嗝合不攏嘴地說「咱家就不是書香門第!你說我讀書會讀得好嗎?」

    呂縣長扭過頭給飛鳥說「什麼人他就生什麼鳥。你這個兄弟讀書不往好裡讀給我說腦子不好記不住。但他把官府的條律記得牢牢地。我給你講他一小就偎著衙門口。趴在地上那看大老爺審案那府上有個師爺看久了。就教他背官府地章程律法唉那是一教就會!後來他讀書了看到擺冤枉攤的老婦人非要給人家寫狀紙。所以。他那些同窗就送了他給外號叫『呂壯士』也就是狀師。把我給氣了個半死。結果他樂呵呵地說將來我就去京城專門給人打官司。」他頓了一頓叫嚷說「你說這熊人他就沒有一點出息。師爺那也好那狀師是幹什麼地專門喝人血的。」

    呂宮連忙皺著眼睛。以解釋反譏「我不喝不就行了?你說我能幹啥除了寫狀子還能幹什麼?你那點家產除了能讓我種地還能讓我幹啥。」他給飛鳥擺手又說「你知道我家祖傳的。我父親當寶貝的青銅壺吧我小時候老尿裡面他要送人我就告訴別人去!」

    飛鳥無端端地羨慕呂宮心說人家父子溫馨我卻沒了父親。他看哈哈大笑的趙過停不下來。就讓圖裡圖利給呂縣長敬酒。說「戶籍我是願意落到咱們這裡的。可中州是故鄉。總得回去看看不是。我不再的時候就讓他幫助您和周兄吧。不過您可得相信他肯用他才是。」

    圖裡圖利舉了杯酒邊遞邊說「我叫圖海。世代都是博格家的部將。」

    呂縣長點了點頭。飛鳥這就又要求說「老圖。你給大伙露一手!」

    圖裡圖利為難了心想我拿什麼當本事呢?左右看遍看到縣衙裡臥著一隻大石槽就過去掇了憋一口氣一舉舉到頭頂而後扔了在眾人叫好聲中回到飛鳥身邊。飛鳥要他做下又問「讓他做周大哥地左右手成不成?」

    呂縣長和周行文都覺得好連忙還酒讓圖裡圖利喝。

    趙過起了炫耀的心思也要求說「我也露一手吧!」飛鳥沒允許只是又給呂縣長說「軍士打仗用命想要地不過是財物和功名罷了。我這些部下也一樣希望大人在打勝仗的時候把從賊人手裡繳獲的俘虜、東西分出一部分給他們!」

    呂縣長拈鬚點頭。周行文立刻說「這是應該的。再說咱都是為了自保。繳獲的東西除一部分應急外全分給有功的戰士!」

    飛鳥立刻識趣地拉了呂宮說「那就得有個人來管理雜務錢糧。不如讓我呂宮兄弟來操辦!」

    呂宮興奮地站起來不等父親開口就連聲說「可以、可以。」

    飛鳥一杯水酒就把人事提妥了這就又在呂縣長地耳朵邊說「也不是非得現在就要錢要糧找個土匪窩子打一仗贏了什麼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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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縣衙熱火朝天的時候縣城來了十幾人幾驢。騎驢的是個三十有須的讀書人帶了僕僕的風塵也掩不了的書卷氣一瞧就是個有錢的遠路客。城門兩路有躲遊牧人的難民。他們瞧見了就堵嗚嗚地討要吃的。

    這十幾人既然這麼一路走過來自是不怕。一人仗劍而喊「滾開!」

    人窮則痞衣衫襤褸的討飯青年說來推就來推。那騎驢地讀書人只好從驢上下來面容憔悴不堪問「上頭不是免了你們曾陽的糧還賑濟了嗎?都不去種地改為向我乞討?我能給你們什麼?」這話把人問住了眾人看他也不會裹藏糧食就說「災糧都被當官的吃了!我們是沒見著你看那衙門口還飄著肉香。」

    那讀書人意氣指點大聲說「很快就好啦。凡戰亂期間不稱職的官員都要換掉該殺頭的殺頭該發配地發配。你們好好種地不要鬧事。」

    人們都覺得他是上頭派來的官員紛紛訴苦有的說怕韃子有的說沒地種有的說種了也是給別人種的有地說當官地雪上加霜不發種子。那讀書人斯文地勸了這了這些痞民一陣眼看鬧的越來越鬧圍觀地大老遠來看不得已就在隨從的保護下跳出人圈問哪裡有住處哪裡有郎中。別人便把尚郎中的大院指給他一部分人去安頓人和驢幾個則隨著他去看病。

    一個下人扶著他一步一軟地挪說「少爺呀。你這是累的。你哪吃過這樣的苦呀。回去老爺夫人非哭不可。咱好壞也是個官怎麼能這樣走路呢?我知道你是怕別人上計的時候騙人可眼下那地方官他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百姓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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