絢日春秋 第一部刀花馬浪 第四卷 七十 春色(3)
    「快!立刻讓他們都來!」飛鳥把馬鞭別在腰上先一步跑。張倩連忙跟上。因為及時飛鳥成功地繳獲這些翎毛覺得隱瞞了大鳥死去的消息。

    到了中午萬立揚來了正跟飛鳥講近來因一批絲綢給行會裡的人發生糾紛的事。蔡彩身邊的丫頭卻找到了飛鳥說龍藍采找他。飛鳥說了知道了就和萬掌櫃繼續說話。正說著卻見蔡彩親自來叫。

    飛鳥沒有辦法只好讓萬立揚等著自己去見二阿媽。

    龍藍采見他進自己的屋子就勃然喊了他到身邊打上幾巴掌然後才問「後面的鳥呢?」

    「春天到了大概覓食去了吧!」飛鳥連忙回答說。

    正說著蔡彩已經換成師婆樣進屋子手裡拿了一隻趕狗棍。她左一搖右一搖看飛鳥發呆地看著自己便說「你二阿媽讓我護靈!我正要問問它去了哪?」

    飛鳥不信於是就問「你真能知道?」

    蔡彩唱了幾句神經地念道「西邊牆邊一隻貓九幽黑怪吃了去~」

    「那這孩子呢?」龍藍采大急。

    「行這規矩!」蔡彩也陪同難過卻委婉地要求說。

    飛鳥明白見龍藍采吩咐自己去拿錢便轉身找了塊紅布到外面卻又包了點布回來說「舅母!好了快說!」

    蔡彩摸了摸想問沒問便說「殺了貓!就好了!」

    龍藍采連忙吩咐飛鳥去逮貓殺貓。飛鳥只好出去照辦。正是他吊了貓屍邊讓萬掌櫃回去邊告誡眾人不可養貓時龍藍采竟然在王婆扶著出來拉了他去打巴掌大聲說「你怎麼這樣?!心不誠問不准你怎麼能這樣?!」飛鳥扭頭就看到蔡彩怒氣地看他頓時明白了怎麼回事。

    他邊說著好話邊好好地勸。

    家人尋了花流霜也一起出來勸卻見龍藍采突然叫疼差點倒地。王婆扶住她只看了一下就說「羊水破了要生了!」

    花流霜又驚又喜邊慌忙和眾人一起七手八腳抬她進屋子邊讓人到營中叫老爺回來。

    等狄南堂聽聞此事趕回家中正遇到飛鳥回頭盼著在蔡彩的監督下剝貓皮烤貓屍。他詢問了幾句就聽到孩子和大人的哭聲。眾人圍了上去便看到王婆淚眼惜惜地出來懷中抱了個正哭得響亮的嬰裹。

    「老爺!是個瞎子!」王婆說。

    狄南堂一愣慌忙去抱卻被飛鳥和飛雪搶先。飛鳥在嬰兒面前動著腥手指突然大喜回頭說「誰說的?!」

    狄南堂湊上去看卻看得清楚嬰兒渾身泛紅聲音嘹亮眼睛中瞳孔相疊卻不是什麼瞎子。「這——?!」他心神不定接過怕自己看花了眼更怕女兒真是瞎子便在嬰兒面前動動指頭。嬰兒的眼果然動了幾下接著還還以更嘹亮的哭聲。

    花流霜神色黯淡地出來喊飛鳥去找一些東西轉身跟狄南堂說「你快去勸勸她我不知道怎麼勸好?!好壞也是血脈。」

    她看狄南堂有些發愣幾個孩子都鬧著看便到跟前提醒。

    「什麼瞎子?」狄南堂喃喃地說「這是異相!」

    花流霜仔細再看卻有些發抖反問「這是真的?!」

    狄南堂抱著孩子進屋子卻見龍藍采正在痛哭。他想說什麼卻又激動得不知道怎麼說只好把孩子湊過去讓她看安慰說「她不是瞎子!」

    「怎麼會不是?!哪有孩子的眼睛這樣?」龍藍采哭。

    「其實小鳥也是只是沒她這麼顯。我家祖輩都是這樣!」狄南堂騙她說「這叫貓兒眼最明亮讓人不敢正視。」

    「是呀!最明亮比小鳥的還要明亮!」花流霜進來附和。

    張氏也來鑒定好久才不敢相信地說「這難道就是重瞳!霸王才有的異相?!」

    「什麼霸王異相只是難以碰到而已我祖上就有人是。傳說中的話不可信說重瞳是霸王不如說霸王是重瞳。上古就有此相的記載比如車帝。可因為他們的威名太響亮以至人們記下了他們的特徵漸漸謠傳惹得位高權重者特意去殺這些有奇異相貌的人。我們也因此更難見到!」狄南堂說。

    「等她大上一些送回家養大吧?!」花流霜建議。

    「也好自與西慶一戰後朝野期望英雄出世紛紛傳言說霸王要重現人間。我確實有點怕人誤會!」狄南堂說。

    稍後他又說「營中事務很重今天是特意回來看看的。女兒也看了我這就回去。」

    龍藍采伸住手抓他卻見他把孩子遞給花流霜還了個微笑轉身出去不禁發起牢騷。

    狄南堂出來後帶飛鳥到一邊說「早就有人傳你入侍!你明日不可不去!」

    飛鳥點頭接著進來抱了兩把妹妹這才捨得還給別人。

    ※※※

    狄南堂當日離開就已經預感到什麼。果然十餘日後他不得不拋棄又做父親的樂趣只為女兒留下了一個名字——狄飛青就作為先鋒官率五千前鋒將士離開長月。

    北方無事多年勁旅多集中在南部邊陲如今陳州戰勢未滅放郡有急倉州中原有叛亂發生確實讓人應顧不暇。朝廷中能倚重的人並不多。秦林快速反應使雍陽為將撥亂滄州啟用龍成上將軍欒起為經行總管將軍魯平為副賜旌節專伐秦操。同時撥狄南堂領轄軍五千隨同出戰司馬代其所事。

    秦操本姓李是君恩賜姓他的祖上都是赫赫威名的大將。他也就襲了公爵是為明國公。他算是比較失意的人儘管年輕時跟隨自己的伯父東征西戰立下許多戰功。但進入仕途之後卻被貶了又貶連調度將軍還是前年軍亂時混上的。

    以他剛烈的性情遇到失意也就罷了卻偏偏早年不得意時把自己的女兒婚配了魯直的長子。魯直事發長子被魯後殺去女兒一路悲啼回家的路上被匪人謀財害命。如果說還不算什麼更過分的是他家趕去的斂屍的武士也被直州的官員勒索連屍體都要不回去。

    逢上這樣的事情又是朝野都憤恨魯後之時他便起了其兵的意思。春上萬事齊備後他依照謀士周通的建議將楊峻的告天下書印發為檄文四處張掛。

    他這人失意歸失意卻是個又直又好客的豪爽人多次接濟路經此地的謫官。聽說他起兵勤王通遼之地的謫貶之官紛紛前來投奔甚至有人挾縣相從。

    見麾下聚集一般文武秦懷問計謀劃。一個叫張央的官員建議他分進逼襲慶德叩關入脅長月。而另一謀士方庭晚卻主張要他先鞏固後方。他折中行事分出一路南取台州妥善要郡以制通遼邊地一路入余州屯軍於通武一路推進至登州然後逼近慶德。見他這樣決斷張央苦勸他不聽便出門長歎給一個同路中人說「分兵為忌分心為虛今國公不全心北掃渡江而襲舊都。我知道他必然失敗。」對方怪他語出不祥便告訴給秦操。秦操找他再問他卻已經不知所蹤。

    與此同時為了能爭取到王氏舊人他忽又聲稱清河王子實際未死就在他軍中。

    眾人擇吉選出三月中旬一日祭旗哭告聖宗神靈天地宗親這就親率大軍向北行進。朝廷宗室世家得報本驚喜各半間忽被潑了盆冷水他們都曾經見證清河王子身死又見秦操作此姿態勤王竟然勤去了通遼兩地便覺得他偽意為王實為自己。

    檄文早發朝廷未通喻前各路兵馬關隘都難下決斷大多都是相互不惹不投降也不搭理。他兵行一路甚為順暢北進到陶定府也有些英雄得意。

    陶定府在慶德東位於商亥江南岸就如斜江而生的蛋城池非常堅固一時不能攻破。

    受挫其下打城拖延數日此行等於失去了進去心理完全成為先立足自保再徐進之策。四月初他雖然打下了陶定殺死守將但朝廷的詔令也下及各地與征戰配套的褒懲之法也相與公佈。朝廷毀去他祖塚除去他的屬籍赦免脅從民眾的罪責。並懸賞金銀厚爵求購他和一些首犯的首級。

    背後騷動難止前路難行。

    老將欒起節制足二十餘萬大軍逼近陶定徐徐向他開去。

    狄南堂所部五千人是先鋒。但因發軍過早原本擺江的姿態卻因秦操不是直襲而又受挫登州陶定府而落空。如今若移軍而向要麼偏離後面的主力渡江挺進要麼逆江而上改成後隊。

    狄南堂卻想在江表郡風陵渡登岸插入敵後。他分析過敵人的成分覺得對方倉促組建的軍伍人數或許眾多卻難以圍殲他的五千人馬。一定程度上他若能快捷地攻入叛軍腹地不但能擊潰敵人的信心起到瓦解敵人的作用更能在取得勝利後逼迫陶定敵人主動迎戰。

    於是他一邊使人送信到中軍一邊聚集眾人詢問他們的意思。軍中軍將本就是前鋒現成成了後軍都有不甘聽他這麼一說紛紛贊同。

    狄南堂見軍中無人排斥避免將來行事中見不利而起不滿便邊要人徵集當地民船砍伐制筏邊勘察河口以便連日過江。

    張更堯被他舉薦為副卻不怎麼看好此戰見他在勘察時看著湯湯江水發愣便說「將軍慎重為好欒老將軍老成持重我軍脫離他的本意怕有違軍紀!」

    狄南堂點點頭說「為將者敵變我變若是我等苦等上命其實是貽誤上命。」

    張更堯不再勸他跟從他走繞河口。

    ※※※

    飛鳥應傳召入宮侍駕。不幾日過後他就聽說了這些天來的許多大事。

    這日傍晚國王熬夜玩上午又不敢不去御書房此時依然在睡覺。飛鳥正怏怏不快地跪臥在一旁的宣室讀一本戰策見到春台帶了三個人急急過來。

    他們並沒有直去叫國王而是折到這裡。

    「狄飛鳥!陛下還在睡?!」春台問。

    「是呀!」飛鳥點點頭看也不看懶懶地說。

    「快起來參見王爺!」春台拉了他一下說。飛鳥抬頭看看見是前日見過的台郡王更省勁不用起來就地行禮。

    「小許子呢?」秦台大度地擺手接著詢問。

    「也在裡面!」飛鳥說。

    秦台「恩」一下叫後面的人放下許多一甕畫卷又說「起來之後你把這些女子的畫像給國王挑選。」

    飛鳥知道這又是議定的什麼選妃心中覺得癢癢的想打開先看便點頭答應。等他們走後他迫不及待地打開見裡面都是細寫的女子有丑有美不由看得出神。過了一會他看完了所有的畫像又有些百無聊賴目光一掃就看到旁邊的水筆忍不住發水打淡找了一個最醜的女子塗了一層水煙。

    他畫直線的本事卻不錯畫畫技術卻不高明不一會就把原本還像點人的人周圍佈置了妖精才能生存的環境。他回過神正看自己的傑作不小心把人頭滴上了水。他用手一抹就見一個窟窿不由大急。想了半天四處尋看好久他見到旁邊的帷幄邊的屏風上有女子畫像就飛快站起來摸出小刀悉心挖了個頭。

    回來後殿門的宦官已經打水進去。飛鳥已經被教育過很多了知道這可不是玩的就飛快地加工。不久他看著自己補好了畫便噓了一口氣。正是他收拾過所有的畫後國王也帶著兩名小太監進來。國王打著呵欠到燈火邊扇了幾下問飛鳥甕裡裝的是什麼。

    「畫像!」飛鳥說。

    「嗯!」國王表示知道了一個小宦官立刻識趣地在主座邊鋪下蒲團。國王邊坐過去邊要飛鳥遞畫像。飛鳥就一付一付地拿卻聽國王打著瞌睡問身旁的小許子好不好看。飛鳥一斜眼看到國王膩忽忽地抓了人家的手不僅肉麻地打了個冷戰。

    小許子是個長得很漂亮的小宦。剛到國王身邊的時候國王還命令他脫掉褲子檢查他是不是女的。如今他似乎也習慣了自己扮演女人就細聲曼語一路搖頭過去。這倒是實話實說他太俊秀了這些女子都還沒他漂亮。

    很快國王不耐煩了胡亂地看不滿地說「都是糊弄孤的看看!一個比一個難看!」

    已經到最後一畫也就是飛鳥加工過的那副。飛鳥嚥著吐沫把它拿出來很小心地攤開。上面的水紋還沒完全干去將圖弄得很花五色顏料加上飛鳥潤的淺色墨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突然國王愣住了。小許子一看也愣住了。飛鳥奇怪地去看卻也發愣。某種程度上一個美麗的仙女身邊滾起五色的煙雲幾乎腳不離地。「古時候的美女飛燕也未必有她這樣的舞姿!」國王食指大動一手摀住畫一邊給旁邊三人說。

    飛鳥發暈卻知道自己混糊了顏色又貼了人頭在燈光下倒真成了仙女。他咳咳一笑說「不是吧!」

    「我選她就選她。快記下。金呈大夫魯伯通的女兒!」國王急不可耐地說接著他站起身又給飛鳥說「我也給你選一個!」

    這是允許的。國王選剩的女子可以指婚給大臣的子侄。飛鳥倒懷疑起國王的眼光死活不肯只說自己有媳婦了。國王卻很武斷讓小許子立刻去找一卷空卷軸拔開後給他畫了頭豬。

    飛鳥大吃一驚眼睜睜地看著國王在下面抄了一行字「#25;#25;#25;#25;#25;#25;家豬一頭。」說完他把自己的傑作送到飛鳥懷裡卻說「我們說漂亮的你卻不滿意這下你滿意了吧?!回去準備馬車!」

    飛鳥丟開卷軸一本正經地勸諫「君狎臣嘻!望陛下校之。」

    「那聖上是金口玉言呢!」小許子也在一旁說「還說陛下『狎』是死罪!」

    飛鳥恨恨地看他一眼卻和聲細氣地說「陛下能不能多給我加一隻?我表哥還沒娶親呢。」

    國王問撐開卷軸在飛鳥的比劃下在「一」上加了一橫。

    飛鳥提起來看看卻又說「我想起來了我還有兩個弟弟!」

    國王被難為了一下還是描成橫著的「目」字當成四。

    飛鳥突然有疑問「要是我再有一個弟弟呢?」

    小許子也爬到跟前研究怎麼再加一個卻見飛鳥拿了個筆把後面的頭去掉寫了「加一」。「萬一是豬男怎麼辦?」飛鳥又問接著自己做主在豬後加了個女。幾改幾不改他們三個就把卷軸畫成什麼也不是的東西。

    等飛鳥臨走時小許子卻提醒國王說「賜的豬妻呢?」

    「那就給你豬女!」國王想也不想就說又弄了一個空卷軸寫上「君恩賜婚」等等。

    飛鳥對小許子恨得是牙根癢癢便在端墨汁的時候潑了墨汁。他怎麼也沒想到墨汁竟然也流到國王的袖子上。

    國王茄子一樣的小臉勃然作色抓起硯台便打口裡卻說「我非要你娶豬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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