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文驄盯住自己受辱的女兒見她真又呆又笨掀著裙子鵝一樣地走回來而四周的人都強忍笑意恨得牙根癢癢但他卻僅僅用極不忿的眼神叮了女兒一下揮手讓身邊的人退卻。不少人都起身告辭他黑著面孔半點笑容也拉展不開只好勉強說著好話回頭生硬地說「郭老我請你帶他離開免得大伙都不好看。」
郭景孝也是豪氣之人往常和事給人巴掌都有過這回被更霸道的人壓制著自己也覺得無臉面眼看主人發作在即就站起來歎了口氣勸道「狄兄走唄!」
「有什麼的招!你明日儘管放馬使出來!」黃文驄雄軀一欠乾脆伸臂怒指大罵叫陣「我女兒皎皎便是那出塵艷麗的牡丹萬不會插到你侄子那堆馬糞上。你便是如何迫使也休想破化我黃沈婚約。」他雖然盛怒卻不糊塗還是把沈萬三抬出來也好拉人下水。
飛鳥看自己成了「馬糞」微一搖頭極其臉厚地無什麼表現只是想插到我身上也沒什麼不好只是她也不願意的。
人在被別人丟鳥蛋時往往想到避重就輕。他掃了黃文驄一眼又看了一眼遠站的黃皎皎本想一話蔑視卻見黃皎皎看著自個又一陣軟弱不忍倒出自己准來的過分話。
他低著頭嗨氣突然看到旁邊嬌嬌的侍女連忙攬著胳膊摟住他的玉臂突地努嘴親了一下。
「壞死了。」侍女用小手抓住他的背紅通著面龐低聲不許。
黃文驄正想著明日兵來將擋之事,見狄南良絲毫沒有起身的意思準備許多侮辱要出口。正是箭在弦上但感不太對告辭的人都沒有動便回頭看。這時他才注意外面站了兩位官爺身邊全是兵士一下毛乍頓時起了一頭汗。
這個世道下商人誰沒有一點半點的作奸犯科?他們突然趁亂摸了進來黃文驄自覺一點防備都沒有心裡左右不定。
郭景孝那卻在這一刻認得了一個。那人和狄南良交情不淺前幾日一起吃黃金飯(「金條」盛在盤子做最後一道菜)的時候狄南良告訴他自己是自己人。
狄南良冷笑看著黃文驄揮了下手一個武士立即捧了一盒子的債券。
「到償吧!我允許這宅子抵其它的我一概要款!」他輕蔑一笑打鼻孔裡噴出粗氣抓了一把在黃文驄面前「你要知道這也是你們挾恩的結果。你們幫我兄長建了牧場為此大量用這樣的條契要馬不必按期償還。我兄長不像你們想的那麼傻只是怕你們亂壓低馬價給你們的虧配。後來呢則是心存仁慈怕你們垮掉。我想現在算到期了吧?不知道你有沒有足夠的現金!」
黃文驄的臉刷地發白想不到他今日預備實在手頭一時半會哪會籌措得夠只好抬頭朝沈萬三看去。沈萬三哼了一下想都沒想就起了和狄南良死鬥扶持黃文驄的心思便懶懶地接話「核算一下!我來償還!」
狄南良背手而笑他看了看黃文驄從他身邊走過最終站到沈萬三面前說「沈萬三?!你好像要抓我見官是吧?就怕你還不了!你私鑄官錢屯抬糧食見財起意甚至謀人性命。我看你還是省下心力為自己打算打算看你主子救不救你出來!」
郭景孝這才知道他原本就是在找沈萬三茬子想想他這麼說了沈萬三未必能倖免不倒可再看沈萬三肥臉上一下起了黃豆大的汗卻還是不動聲色心中佩服想這樣的豪傑也未必是說倒就倒。
「誣陷!」沈萬三說。
「先進去吧出來再說!」狄南良笑笑隨即招來兩個布衣男子。沈萬三一見他們腿腳發軟。他認得這兩個人一個是戰了不少股份的合作夥伴應該已經死了的一個是自己的心腹兩個人站在一起實際上在告訴自己諾大的產業已經更名換姓了自己沒了籌碼主子還要自己嗎?
幾個大兵立刻上來按了沈萬三並架著他向外走。他太胖了以至這幾個人拖不動他但這決不是問題即刻又有兵士上來七手八腳抬了他拖住就走。
狄南良四處掃了一眼笑著給那刑部的官員說「這個禮物怎麼樣?」
飛鳥見他此刻神采威風八面直接操人生死心中羨慕不已心想他日我掙夠了錢能不能這樣威風?到那時到處都欠我的錢我一伸手人就屁滾尿流。
官員微笑接著看向黃文驄意思明瞭這就是問是不是要抓拿逼債。
「郭老看呢?」狄南良轉身詢問說「沈某人觸犯的是國法而黃場主他未必償還不起債務。」
郭景孝見自己的接了個球自然不敢亂惹是非便連忙遞出好話「寬限兩日是應該的。」
狄南良同意這就送官家的人走。而那兩個揭發沈萬三的人卻留了下來恭敬地跟在狄南良身後轉悠偶爾翻上來的眼神總是透過肉量人骨頭。
狄南良示意大伙回身入坐擺出了借花獻佛的架勢。黃文驄但見隨時就有家破人亡的凶險丁點也不含糊繞著場子料理宴席。狄南良的威風一刻間就樹立起來了繼而要求所有人服從嘿笑道「大家當我是朋友就不要拒絕朋友的好意。你們看這當中空了一席請郭老上坐如何?」郭景孝微微一愣卻想不到這個客還是要請下去還要讓自己上坐謙笑連連卻遲遲不動。但他隨即就跟著狄南良的眼神轉開視線看到幾個站起的人。
沈萬山說栽就倒餘風尚在誰也不敢頂撞可他們也不想糾纏看時日不早紛紛再次告辭。黃文驄一改自己的底氣前襟足足長了一楂到處挽留。但來不及了後到的沈家掌櫃甩手拿了個帳冊給狄南良看得到狄南良的首肯便回過頭似笑非笑地瞄準一人。
「蒙爺抱歉得很。你在『金豐』借了一筆款子不是少數回去準備準備也好!」掌櫃不卑不亢地欠身眼睛彎成一條線。
他對面花昆商行的蒙當家和沈萬三同是台商出於親疏之心自覺不可久留被這麼一攔當即緊了下身突然轉怒大聲質問「這是沈爺的產業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要?」
這掌櫃卻不吃他那一呵又冰冷又禮貌地說「沈爺名下的產業換了人。我家主公說一不二你聽好了三日之內還清這筆款!」接著他轉身向另外一人說「銀根這麼緊你家巍然不動為什麼?是因為入夏進了一大筆金子但我告訴你這金子是主公讓劃出去的你也要走?!」
他這一論道幾人臉色全變。但花昆商行的蒙當家還是哼了一聲走掉但剩下的人卻打了退堂鼓。
郭景孝頭昏昏的。他突然明白了狄南良找的就是沈萬三用他的身家再套中下套。幾大錢莊從開戰時就開始收錢預備如今銀根吃緊握了沈萬三的巨資不叱吒才是假話。他心裡決定眼下自己不當機立斷處處請示家中頭房那還是自種苦果。至於上坐自己也萬萬不可坐根本和人家不是一個級別的嘛!
他一邊推辭去尊位一邊又想以北面的優勢拿畜牧業開刀也再所難免也可見實力的一斑。可連帶隔山打牛去吃錢莊就不怕銀根翻不了身自己的家當支撐不下?他拿了姓沈的家產沈某人背後的人會心甘?
帶著各種心理他睨視一周入了偏席縱酒掩飾自己的心神不寧。只聽狄南良又說「我狄某人沒有惡意只是想告訴你們一個發財的路子。誰給臉面那就是自己人不給臉面也休怪我無情。」
來了北上!郭景孝猛地一抖酒潑了一桌。他剎那想起另一個假扮文雅的公爵心中卻又想恐怕夜長夢多……
狄南良舉杯呼歌舞叢出。黃文驄一一吩咐下去而後更撤酒席讓人再上此時不但沒了敵意人都在發抖。他不敢入席爬著去了首席。眾人卻沒人笑話他。商人最怕的莫過於破產一旦固定資本賤出抵債幾十口子的生計立刻斷送當真是一個性命悠關。特別像黃家這樣的人家上到仲孟下到兒女能有謀身本領的寥寥無幾。此時鋼鐵也要表現為泥巴。眾人中心中佩服的不在少數他們紛紛心說「要是我我能做得這般傑出?在對著干後猝然轉成溫順聽話的嘴臉狗一樣爬去?」
「我侄子是馬糞你女兒是鮮花?啊~~??」狄南良奚落道。
「我女兒是馬糞令侄是鮮花!我那不是一急之下說錯了話?!」黃文驄蛇一樣地爬到跟前用自己不知髒沒髒的手去為人把酒。接著他看狄南良仍沒表示原諒自己慌忙回頭大喊「皎皎呀皎皎快給鳥公子陪酒去換件漂亮點的衣服!」
「人呀!就這樣。」狄南良鄙視地教育飛鳥「咱家確實缺了個養狗的園子還缺了個抱狗的丫鬟!人家好意還不愧領?!」
「我二叔家不用抱狗。他說著玩的。」飛鳥覺得二叔將人侮辱得太重慌不擇言地解釋但看二叔不當回事只好眼巴巴地請求「阿叔讓我回家嘛……再不回去阿媽阿爸又要扣我的月錢了我可是在做生意!」
「好今夜。我們家的鮮花就不插你們家的馬糞了!」狄南良大笑「別忘了給你阿媽說改天就讓他父子爬著去!」
飛鳥出來還能聽到二叔的大笑滿園子響。他知道這一夜必不平靜。
到了內城的邊上送上自己的牙牌回家去飛鳥也不知道自己是出氣是不忍是悲傷突然覺得這不是從小護短的二叔。他騎著馬兒輕輕地敲過街頭突然回問自己「可是自己怎麼這麼痛快?」
到了家。他敲開大門穿過走廊給阿媽阿爸說了一聲這就回房子。家裡仍舊沒有裝燈籠烏七八黑的他鑽進自己的房子上床睡覺突然驚叫「是誰睡在這?」
喬鐲的聲音響起媚態入骨地說「小主人?是我!」接著她伸出自己裸露的玉臂圈了飛鳥一圍接著抵來軟綿的胸脯和熱唇似乎半點也不怕冷。
飛鳥大出意外問「你幹什麼?」
「你不想要我嗎?」喬鐲竭盡本領柔手遍摸。不想飛鳥卻奪路而出。他跑到門邊聽到喬鐲的哭聲還是鑽到暗處大口地喘氣心說我這麼好黃皎皎卻不覺得。想了一會他沒理由不高興想起剛才半身酥軟的感覺樂顛顛地扭頭心兒砰砰地跳。他跑到門邊卻聽到喬鐲的牢騷「我難道非給奴隸過日子吃糠咽菜……」
飛鳥木了再也沒往下聽慢慢地慢慢地退。他想怪不得王婆那麼說玲嫂不過她才識真心對我好的。他提著外衣坐到寒風裡想起自己剛碰到喬鐲的時候記得她就像一步也不能離開自己的小狗不禁問她僅僅是為了過上好日子?!
他想來想去卻始終想不到原因。接著他聽到喬鐲摸著路來低聲喚他心中還是原諒她了只是再不想和她在一起。
兩人躺在炕上沉默了好一陣子良久飛鳥說「你嫁楚漢陽吧他一定會有出息。」
喬鐲低聲地啜泣。飛鳥只好安慰她說「我也想多掙錢過好日子。我阿爸漸漸老了該我養家了。誰不想過好日子?我會給老楚弄點錢。他跟著我干也好自己干也好可以在東市擺攤子下鄉收換東西。」接著他覺得這些還不夠又說「我年紀還小呢。楚漢陽就不一樣了。那些大嬸都喜歡他暗地裡給他洗衣服呢。說不定董雲兒那婆娘也背地裡喜歡他打獵的時候總罵我卻誇他武藝好!」
喬鐲哭得更厲害身子發抖翻身又去摟他說「我離開少爺非死不可!你要是可憐我就給我好一回好不?」
飛鳥硬起心腸翻身不去相信心想你怎麼不求不要離開我呢?卻是什麼好一回假的!他就又說「你是怕沒人保護你不用怕。老楚武藝好!」
喬鐲仍不住地哭直哭了半夜。飛鳥醒來後卻發覺她已經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