絢日春秋 第一部刀花馬浪 第四卷 五十八 就難而進(2)
    「小鳥你別管了!這是俺家的事!」大水的母親衝著飛鳥聲音來的地方說。

    「我——?那不行你們不能合起來欺負玲嫂嫂!」飛鳥不願意地說「不就是我阿媽叫你們去我家住幾天嗎?阿婆就是不願意咋能會衝你媳婦生氣?」

    「她是大水訂的媳婦被二牛要了進門。現在二牛去了。我也為她好嫁給大水不成嗎?」大水母親平靜地說表情幾乎沒有浮動「你不知道她的心毒著呢?」

    小玲站到門口銜著眼淚抽泣說「是我毒我毒!」接著她吸了下鼻子強忍住給飛鳥說「小鳥你走!你媽說不定等你吃晚飯呢!」

    「大水哥這肯定是你的主意!」飛鳥反過來說「你以前就想偷看玲嫂子洗澡被我二阿媽逮到。現在你見二牛哥去了就想跟玲嫂子好。」

    大水倒沒什麼反是小玲生氣「別說了。小鳥!你別說了!快回你家去王家嫂子就等著你的。」

    大水扭頭到一邊聽家裡親戚都哄笑有點羞惱回頭衝著飛鳥磕巴地說「你呢?!她本來就該是我媳婦。你別人笑心大不然怎麼處處護她?!」

    小玲看看看笑話一樣亂嚷的親戚終於哭出來。她過來就趕飛鳥回家推他時還狠狠地用柔手擂打了他幾下。飛鳥心裡起了倔氣拉住她大步走邊走邊說「就去我家住他們不好好說。你別回來!二牛哥一不在了就欺負你!」

    小玲掙不開他的手被拉得踉蹌。連連用手擂打飛鳥。眾人都無動於衷只有大水的母親著急她站起來四處摸大聲喊「小玲你敢走?!你敢走。我家休你!」

    大水坐在桌子上晃頭看天無好氣地說「人家享福去誰管你個瞎婆子!」

    小玲大叫一聲使勁掙脫飛鳥的手很憤怒地趕飛鳥走。王氏小跑過來扯住飛鳥說「走吧少爺!」

    飛鳥見他發火心中委屈難受只好低聲說「我牽上馬就走!」說完他牽過馬和王氏一起邊走邊回頭看心中想的是回去和自己阿媽算賬好好問她到底說了什麼話才惹得別人這樣的。

    ※※※

    傍晚時分斜陽掛蕭空。西橋頭上的內城亭上正由十多貴族對這梅花煮酒笑談幾個搬家的馬車從外城入內走過這裡。一二十個布衣獸皮的人兒邊張望邊跟著馬車走有的手裡還掇著東西。

    「獸人不成?」其中一人睨視過去問。

    旁邊圍他倒酒的嬌人邊奉來了熱酒為他斟上邊捲著柔軀輕嗔「這花好雪白的竟被這一些臭人兒玷污了!」

    一個年輕的貴族投了幾眼揚起兩道劍眉帶著高傲和蔑視微笑說「魯氏家養的狗脖子裡都有紫綬弄了這樣的人家進來也稀疏平常。」他名字叫陳霸先是敬功侯之子長月數得著的名士。聽出他這話裡的味道眾人都笑再看那一行人卻見他們竟然都目露羨色回眼看這裡不由大為反感。

    這些貴族們不堪忍受之餘只好講一些鳥語趣聞來沖淡。

    正說著幾名過客從東踏雪而來路過這裡。眾人分了心神看卻見為首的是褒衣博帶的宇文元成被這個混人攪來湊熱鬧眾人無不頭皮發麻。

    「霸先弟弟!」宇文元成自我感覺還好人還在遠處就沖這裡高喝。主側坐著的倜儻文士只好起身笑迎看來他才是今天的主人問候這瘟神。

    宇文元成毫不客氣地上來坐下就大口吃東西邊慘不忍睹地捏了玉盤裡的肉邊問「若水兄我是來找你的。聽人說你見什麼星排了個樣來著?我特意來問問多觀天下形勢也好建功立業不是?!」

    他口中所稱的王若水是有名的星象大師曾經著有一本《天官要書》極其有名。他見宇文元成有這麼一問心中偷笑卻詼諧地說「不日前見星像我推知數百年前的鍾楚霸王將再起人間。」

    「什麼?」宇文元成瞪大眼睛不知不覺地站起身來激動地問「是不是我?」鍾楚霸王是雍朝末年的英雄無人敢與爭鋒即使是渾成宇文元成這樣的人也心中震駭。

    王若水四處看了一下俯身做出神秘樣。低聲說「我看看你的眼睛再睜大對!再大還要大!」

    宇文元成幾乎眥裂牛眼直到酸疼這才眨了一下問「是不是我?看眼睛能看出來。

    「那是當然!」陳霸先知道王若水順便給酒宴鬥了個樂接過話說「你連這個都不知道?鍾楚霸王是復瞳可抬山扛鼎再舉一個讓我們看看!」

    「舉什麼?」宇文元成嗡聲說他抬頭看橋頭上有一大石獅子興奮萬分跑了過去。正是宇文元成豪壯不已地走到橋頭時有一騎覓著前面過去好久的隊伍走過的方向行來後面還跑著一名婦女走得是包抄園圃的斜道。馬上少年邊跑邊回頭大叫「別讓我找不到家!」的聲音引發幾人的注意力。但他們很快還是把注意力收回放到出了亭子的宇文元成那裡。

    宇文元成也不管陌生人當不當他是傻子到了橋頭就彎腰「哼哼」直叫用力去拔大渾頭石獅子。

    亭中眾人本就是糊弄宇文元成的這回也一併講著笑話在亭子裡翹首笑著。那少年上橋看眼前一景便停下馬來看。他左看右看見宇文元成掀了個圓屁股哼哼呀呀越來越怪異邊等後面的人邊問「哎!大個子!你幹嘛?」

    這少年正是飛鳥他一下收細眼神橫看那獅子地道的花崗石基底因心情不好在為人著想時過分一點說「要不要我幫忙?我可以找個錘子把基給你打掉不過是要收錢的。即使是要做霸王收點費不過分吧?」

    飛鳥正說著卻真切地聽到橋頭「咯崩」了一下那石頭獅子真的裂了縫隙。宇文元成直起身子乾脆甩掉礙事的棉皮衣服渾身練肌如石他開氣吐吼再次猛扭胡扛。就聽一陣擦金斷石的聲音那石頭獅子真被擰下。

    畢竟這麼大的獅子舉起來難扭下卻更難並非絲毫不費氣力。他壓住一沉一蕩的甜意將石獅挾在肋下咬著牙齒搖搖晃晃地往回走。

    眾人幾乎被他的巨力嚇壞紛紛出來「嘖嘖」讚歎比劃著去看那獅子的斷口。宇文元成見無人回答只是沒完地驚歎便趔趔趄趄地放下石獅子提抓過王若水粗聲詢問「是麼?!再不說我捏你個半死!」此時的他自己也覺得自己了不起毫不吝嗇在兩三名媛面前露臉便強行嚥下口中一腔血沫子渾然也不覺得冷似的雄胸一挺對著只剩一拱的紅日趁勢喘氣問「我是鍾楚霸王麼?!」

    王氏氣喘吁吁地追來畏懼地繞路到飛鳥的另一側好奇地問飛鳥怎麼回事。飛鳥沒有吭聲邊往前走邊看高大豪氣的宇文元成心中既羨慕又敬佩不禁往跟前走走卻聽到王若水大聲地道「果然是『鍾畜霸王』!」宇文元成大喜。飛鳥也想到那位拔山扛鼎的蓋世英雄又細細地看了宇文元成幾眼才上路。

    ※※※

    飛鳥的新家是一所複合式大院房屋眾多門前先台後階過堂門分出一主兩側超出想像地闊大。飛鳥看看灰牆青磚轉眼又想起二牛家倒塌的房子不由看著裡外忙活的人兒發愣還是想把張婆婆和小玲他們都接過來。

    見到花流霜後他就大談接二牛媳婦和二牛母親來的事責問阿媽說了什麼話以致讓人家這樣。花流霜見他真情亂吐半解釋半歎息地說「我本想大水年紀大了未必非要等到二牛喪事過了喪期才辦喜事。叫他婆媳住過來也是好意卻沒猜住老婆子的心。她定然是怕大水的媳婦對她不好認住小玲不放。」

    「那怎麼辦?」飛鳥聽得明白無緣無故著急接著就大聲叫自己的智囊——「風月老頭」。

    「人家的家事咱們怎麼辦也沒用?!」花流霜輕聲說「這裡不像我們那。休了的女人很難嫁出去的!過了今天也就是這樣了!」

    「那就不讓過今天!」飛鳥執拗地說「我現在就回去!」

    「那人家就過明天呀!」花流霜看飛鳥的智囊團——風月朱溫玉和飛鳥都過來平淡又說「你省省心吧好男兒不能管人家的家事。何況誰也沒有好辦法的。」

    這時外面有馬車停下。在花流霜往外走之際飛鳥派分任務讓三個人各出一個主意。「亡命!跟人私奔也行!」朱溫玉最先拉出一個不負責任的理由來搶佔先機。風月感覺味道不對一面揚手一面往外看是誰過來了。

    在風月的目光下魯直帶著隨人進來。他穿著一身暗紋褐色大袍子交花高領一進來就瞄上了飛鳥接著注意到風月。兩人的眼睛纏絞在一起漸漸變得溫潤。

    「想不到還能見到你我真是——」魯直咧展僵硬的笑容說。

    「你認錯人了!」風月淡淡地掩飾把目光移開。

    飛鳥看是魯直心裡也理直氣壯反揮手喊大伙邊喊邊說「快跪下快!這是丞相!」接著他看風月和魯直的對望和解說「沒事一個小小的錯認丞相認錯人是沒有關係的!換作我那就是巴掌!」他這話有點只許官家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味道自然是說魯直可以一心為國王好自己也一樣偏偏自己差點闖禍。

    魯直還沒教訓他就已經聽出他話味裡的不對怎麼聽都是帶著點諷刺有點鬧不明白他狷忿的話從何而來。飛鳥不顧他的眼神輕蔑一仰頭回頭又去牽馬邊走邊說「我走啦!阿媽!」

    花流霜喊了幾下卻還是看飛鳥大搖大擺地走掉。她回過話看風月似乎和魯直認識就請風月代陪自己扯住飛雪到一邊。

    風月兩個尋到一間收拾出來的房子各佔住舖位遙遙坐著。家中剛要收拾好連個茶水都沒有兩人相互連個撈手的東西都沒有只是一陣沉默。

    「你現在客居他家?」魯直問。

    「嗯!」風月點點頭說「我是欽犯何處可去?細細說來還應該在荒地流放呢!」說到這裡他叉開話題問「你找我們家老爺有什麼事?」

    魯直笑笑問「那小子是你學生?那真是和你一樣的狂妄!你當年要不是恃才傲物在殿堂上侮辱我叔父怎麼會有今日呢?!」

    「換作今日我也一樣。通山國雖然沒有了但你們大雍人照樣看不起我們這些異族人『非我族類其心必誅』讓我們怎麼把你們當主子?昨日就像那西流的江水一去就不要再理會了。」風月也暢笑不已眼中卻漸漸流露出一種潤澤的光芒「幼年的時候我母親抱著我我抱著我的狼乘車西進!如今我已經白髮蒼蒼先是通山後是靖康也算是實現了幼時的夢想真正暢遊了天下。」

    魯直微微抬頭無法對之評價。知己之間何用千言一對生死之交流露出款款情意沒有豪情唯有平淡。風月起身轉折而去半晌捧出一把古琴說「你送我的琴我一直還留著。」

    魯直解下腰中長劍彈劍而笑。

    「一曲高山流水?」

    「呵!你也聽得懂?」風月故意詰問「饒了你吧!我還有寶貝的小鳥珍藏的董大酒。等我家老爺回來不醉不休。」

    幾聲細微的調琴聲後風月挽袖揚手放好古琴手指划動。天籟一樣的琴聲頓充室中。

    ※※※

    晚上狄南堂回來見到魯直吃了一驚慌忙拾掇他的來意。據張國燾說魯直一天頂多能睡兩個半時辰自己要見他都要提前給管家說明。即使現在已經到了晚上可還不知道多少人在等著見他多少事在等著他處理但他竟然分處閒暇來坐到自己家中真是難以度量。

    「狄將軍呀。老夫等了半天了。你家這位有意怠慢客人連個茶水都不給!」魯直呵呵一笑擠兌狄南堂說。

    「丞相大人見笑了!」狄南堂尷尬地說慌忙回身到門口喊人燒水。他回來坐下後詢問「丞相怎麼有空到家裡來坐?有什麼事派人去官署找我就行了。」

    風月還不知道他的身份只一味當飛鳥在胡嚷胡鬧這會也瞪大眼睛看他。魯直卻隨口笑著回答說「今天有人替我代批了不少折子所以我就有空了!」

    「代批折子?」狄南堂隨口問了一句接著挪身拉案子。

    旁邊火爐子吱吱地燒坐圍拼案的三人這會就都能取暖了。魯直打開第一個要說的話題「咳」地一下說「是呀是你兒子!我來就是想給你說一下不能把他留在宮裡。他——唉!」

    「誰想把它留在那裡?」風月駁問「來了道聖旨就要了他去我們都整日裡提心吊膽的。你要是有辦法就趕快免了他的差事他就是個混世魔王。」

    說話間酒菜慢慢送上。就著酒菜魯直又提到第二件說「這就說第二件吧阿古羅斯太陽部請降求援太后想讓宇文元成領軍前去而我想讓你去。這是個必勝的仗只要受降他太陽部不管是退過拖靶山還是戰勝強敵。都是功勞!而且他們損失越多越好!」

    「朝廷確定發兵?」狄南堂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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