絢日春秋 第一部刀花馬浪 第四卷 四十六 國殤(2)
    飛鳥果然到第二天才回來身上濕漉漉的不知道是汗水還是露水身後筐子裡的水果卻變成了二十來個「半赤裸」的流民。他們中有男有女還有兩個孩子個個渾身污垢張皇地跟著飛鳥一到大院就游視四周。

    二牛的妻子嚇了一跳提了掃把邊給飛鳥說話邊對著流民叱喝。「嫂嫂這是我請回來的人他們每天只要一點吃的很划算的。」飛鳥想不到她反應這麼大慌忙解釋。

    「我們都是老實人種地的。」一個進來就蹲在角落裡的老女子慌忙站起來說。

    「姑奶要掃地吧?」一個農家紅臉婦女也慌忙有眼色地接掃把。一個男人看院子裡有柴不聲不響地拿起旁邊豎著鎯頭吐口吐沫把住。

    「你怎麼盡找這些人來?」二牛家媳婦因怕生氣忍不住高聲問飛鳥「我們怎麼養?」

    「怎麼了?」茅房裡頓時傳出二牛詢問的聲音。

    龍藍採出來看看問了一下卻不當回事只是樂和地沖屋子喊了一聲。黑放那裡流民多的時候男人就會把看起來老實的人領回家做附民所以這在她眼裡自然是很平常的事。她不過是跟這些人說些要忠於主人不然會怎樣的話。

    但她一聲喊叫卻把兩家人都招出來了包括飛雪攙扶下的瞎眼張氏。

    「小鳥這可不成咱家養不起。」老太太也一抹黑地朝著飛鳥說。

    花流霜哂笑一下說「他是給咱家找來的不花錢的勞工大牛呢?問問大牛看。」

    眾人的目光給這些流民異常大的壓力一個孩子突然嚇哭了。

    「哭啥?」飛鳥表示這小孩不可理喻「你是男孩子!」

    大牛在茅房伸了下頭只喊著等等就出來。

    那帶孩子的污垢婦女哄不下兒子不得已打了一巴掌接著摸出一個橘子給孩子然後怯生生地看向飛鳥。飛雪似乎認得她手中的果子忍不住看向飛鳥的「苯苯」果然它身上的兩個筐子都已經被扔掉了。

    風月卻在奇怪飛鳥怎麼帶流民混進城的心中也樂於看飛鳥在眾人逼視下的笑話。

    大牛終於提著褲子從茅坑裡出來飛鳥算是撈到根稻草慌忙上去給大牛盤算生意掰著手指頭算怎麼省錢。大牛沒這樣想過只是看了看自己媳婦見她在搖頭不禁猶豫地看了看這一群人。

    這些人看起來太可憐了污垢黃瘦天不熱就開始冒汗鼻尖污中閃亮眼中乞討的光芒流露無疑。鋪子雖然要人但這些人都讓二牛放不下心他不敢心軟底氣不足地笑笑接著想到花流霜往常說話都有道理便轉身詢問「嬸娘你覺得呢?狄叔呢?不如讓狄叔看看。」

    花流霜微笑著搖搖頭說「我也不知道。這畢竟不是我們那裡我們那帶回來的人不聽使喚主人可以給他鞭子要他的命。」

    「小鳥呀寫一份賣身契約讓他們都畫押。」風月不得不收起旁觀的心態給飛鳥說「這樣就能懲處不聽話的人。」

    「不用了吧。」飛鳥不在意地說。

    「不會不聽使喚我們願意畫押。」老女人跪下來磕頭作揖看到一線光明般快速地說「主人好好心只給口飯吃就行了我們都做牛做馬沒明沒夜地給主人幹活。」

    一圈流民跪了下來求爺爺告奶奶地要他們收留帶孩子的婦女拚命地說著「不看我們也要看看孩子不?」

    眾人漸漸鬆口開始應下。獨有飛鳥一點一點斂住笑容不怎麼高興還邊往一邊走邊說「真沒出息!」

    花流霜喊住飛鳥安排說「去弄點吃的還要我們去不成?」

    飛鳥打了哈欠喊飛雪去寫契約自己回屋子拿了袋子去市場上弄吃的。等他帶了兩個趕車把勢再回來的時候院子的人已經都開始沒事找事情做。掃地的掃地劈材的劈材找不到「眼色」的人兒開始擦水井上的石頭替劈材的撿柴火讓人無法挑剔的。

    飛鳥算知道「慇勤」一說了在鄙視中他有種要反著做的慾望想挑一個不慇勤的誇一番但是連孩子都在母親的叱呵中找事情做。他提著食物說「先去搬家然後再發吃的。」

    「吃了點東西不是有點力氣麼?!」有人哈笑著心虛地建議。饅頭會不會散發香味?飛鳥不知道但他見人人都暗地裡瞄準食物袋蠢蠢欲動答案應該是很明白的。

    二牛也要先吃買來的饅頭然後再搬家。

    「不!」飛鳥卻不同意。眾人經受過二牛一句話都像被煽了風都饞笑連連過來來「蘑菇」。但無論如何飛鳥不為之所動。二牛突然覺得飛鳥短短時間變化好大好像突發地從一個好心的人變成一個冷血一樣。

    「快快饅頭都預備著呢只要一幹完就有吃的。」飛鳥把著袋子口要那個最小的孩子到他身邊拿了一個饅頭給他。

    一個男人慢慢地摸過來看。飛鳥耐心地等待著等他到身邊立刻給他一腳大聲說「你是男人嗎?想給孩子爭東西。」

    「我只是看看。」男人很沒出息地說。

    飛鳥失望地把袋子給二牛吩咐他好好地看著自己則和兩個車伕去套車。他覺得自己很失望到底失望什麼連他自己都不明白。是失望男人不反抗還是失望他去觀摩一個孩子吃東西還是他們給一口飯就願意做牛做馬?他只是冷笑著趕了輛馬車出來點人上車。

    「哥你現在的樣子好奸詐!」飛雪坐在馬車邊上摟住他說。

    「奸——詐?」飛鳥傻然而問。

    到了東市人流熙攘看來現在正開始熱鬧都趁天未熱起來出門買東西。他們想從背門通過可那裡有一隊馬車卸東西很難進出。飛鳥就地停車領著一對襤褸的流民進去。只是走了一下市場人們就驚炸紛紛給這一行人讓路。

    「喂你們幹什麼的?」幾個公服的市差慌忙攔路。

    「搬家!」飛鳥說。二牛連忙上去遞好話和小錢。市差看看他們安排二牛幾句話這才擺手讓他們進去。

    「他們也要用錢疏通?」飛鳥看著幾名市差的背影無來由地歎了一口氣。

    飛雪咯咯笑笑拉著飛鳥的胳膊再次學了學張國燾的口氣說「我們大靖康國非毀到這上面不可。」

    董雲兒這時也正趁天不夠熱澆花兒。

    那盆紅白月季是她的寶貝被她當成半條性命。花開夭夭花瓣兒半紅半白被視為天下奇珍而這天下的奇珍就在自己手中養了出來她又怎麼能不愛惜。

    一枝蔓伸很不協調。她輕快地在一旁摸了把剪刀快快在花的蔓枝上比過接著小心地修剪。外面有人敲門她心一驚一下把花枝給剪壞了。

    「雲兒去看看是誰?」董老頭警惕地說。

    「還不是來催咱們搬家的?」她無可奈何地說「早知道你昨日接了牟兵大哥我就不轉手那麼快了。現在只好給二牛說說好話了。」

    她放了剪刀去開門立刻看到門口站著的兩個男人。一個頭髮半白一個一身武裝但都被什麼驚嚇了一樣有點站不穩的感覺。

    「你們怎麼來了?」董雲兒警覺地問。

    「內城突然禁嚴了傳言說裡面出了刺客。」兩人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一個說「我們怕呀就過來看看。」另一個說「義士舉長月亂!真應了這話。」

    「你們也是義士?」董雲兒一臉輕蔑堵住門口不讓兩人進去。

    正說著話真正擔心的人物來了。一個矮瘦消肩「小男子」領著一隊衣衫襤褸的人橫著殺出老遠那個走路做足「英雄氣」的「男子」快快地招呼「阿姐你也找朋友來一塊搬家?」

    「今天不搬了聽說城門不讓人隨意進出。」董雲兒覺得內城都在找刺客外城應該也一樣。

    「沒有吧?!阿姐一定眼睛花了我早晨還回來好好的。」飛鳥假笑了兩下看住董雲兒看她還會有什麼借口。

    「二牛緩一天好不?」董雲兒乾脆隔開飛鳥問二牛。

    「不行我剛找來的人沒地方住。」飛鳥叉住腰口氣溫和內容強硬。

    二牛一想也是這回事這二十多個人至少男人一間房女人一間房睡便苦笑一下道歉說「我家真住不下了要不把他們留下你給他們指上幾間房子。」

    飛鳥看兩個陌生男人怒目瞪著自己不明白怎麼了就問「是不是看阿姐不理你們你們就想生氣?」

    「鳥弟弟!緩一天好嗎?」董雲兒邊打發門口的兩人走邊向飛鳥說好話。

    「二牛哥就是我哥哥聽說別人欺負他叫他亂叫姐姐。」飛鳥挺著胸口歪起耳朵表示沒有聽清楚「鳥什麼?」

    二牛正想答應卻見女子氣憤重重給了飛鳥一下折身進去扛了板子就堵門。飛鳥邊側身往裡面擠邊號召大伙跟他進去但他半個身子被卡住在縫隙裡擠不進去背對木板頭朝門框很快變成丟了板木堵在門口的董雲兒手中的靶子。

    「啊!」飛鳥呻吟了一下。

    「出去!」董雲兒怒喝。

    「不遵守諾言。」飛鳥聲不改色地爭執而臉色卻在一步步吃緊。原來董雲兒見拳腳不見效抓住飛鳥的手臂別個彎。

    「還搬不搬?」董雲兒大聲問。

    「不搬了不搬了。」二牛趴在門板上呼喚替飛鳥求饒。

    「阿姐阿姐。你家藏了寶貝嗎?想轉賣東西?我才不上當呢。」飛鳥自以為識破般嚷嚷身子努力向外面縮。

    董雲兒教訓得上癮扭著飛鳥的胳膊按住他的頭見他縮走邊拉邊頓問「緩一一天好不好。」

    「我先想想!」飛鳥話音剛落就一下扛了進去。堵在門口的董雲兒一個不小心被他借了力側往門板後退到一邊手中不自覺加勁最終感覺到一輕。飛鳥慘叫著踉蹌地走了兩步。「啊!!」的一聲叫得特別大。

    董雲兒看著自己的手再看看飛鳥抱住胳膊狂跳立刻明白了怎麼回事不由花容抖動慌忙申辯說「你自己非要硬扛進來胳膊斷了怪誰?我說過我的厲害你不信。」

    飛雪也擠了見來看飛鳥的小臂僵直地垂著晃悠也大叫。「來幫忙!」飛鳥發抖著把脫臼的胳膊遞給飛雪抵住伴隨著幾聲長叫自己猛地托上。

    「你們!女人!厲害又怎麼!」飛鳥臉上帶著眼淚說張牙舞爪來減輕過後的疼痛聲音顯得格外扭曲「俺們是刀光——」

    即使是他一頭汗水即使是自己感覺在先董雲兒也弄不明白他是不是裝成胳膊脫臼畢竟這顯得有些不可信了。

    二牛也著急地往裡擠扛卻怎麼都進不去只在門縫吆喝。一群飢餓的人看他丟了食物誰也不去管他們到底怎麼回事爭相搶奪。為首最壯實的男人竟然提了袋子打翻一個小個子女人奪路而走。別人不知道是不是相互比較過速度也不追他擠扛在門板上向那幾個拿饅頭在手的人開搶。他們把門板撞得很響猶如吵鬧砸門只是伴隨著弱小者淒厲的尖叫。

    不知道是誰推了近縫隙處的扳子整個擠住二牛的半邊身子。二牛忍了兩下也悶叫了一聲。

    就在飛鳥拚命推條板幫二牛掙脫的時候一個手按劍柄的高大男子從院子跨近來大步走穿行上前董老漢隨即跟出來卻攔抓不住。

    「一群無賴!」男人終於到了前面冰冷地說。

    「牟大哥!」董雲兒表情古怪地看住這位半路殺出的人物著急地說「你快回去啦!」

    「噢~!」把二牛推出去的飛鳥張大嘴巴看看他再看看董雲兒「呵呵」笑了起來詭異地而小聲地說「藏情郎?!」他做足了意外之色和恍然大悟就像一個傻學生最終弄到了答案所在讓董雲兒百忙中不忘臉紅。

    「人家情郎在瞪你啦。」飛雪拉了拉飛鳥提醒他對面男人的殺氣騰騰。

    「我也在瞪他呢?」飛鳥邊瞇著眼睛和人家對看邊給飛雪說話。

    隨著一聲機簧響男子長劍出鞘寒意滿室。他指住比自己矮了一頭的飛鳥說「滾!」

    飛鳥說是瞪其實眼角全是笑味這會也不理睬他只是去用自己那只好手去捉董雲兒追問式地問「是誰該走?」

    「小爺寬限兩日。」董老頭在一陣沉默中開口。

    「嗯!」飛鳥點了下頭撥捻著手指頭說「斷胳膊費五個金幣毀約十五個金幣罵人五個拔劍十個!要是現在沒有我以後在月錢裡扣。」

    「狗屁都沒一個你滾不滾?」男子想前走了一步劍尖輕顫動最後停在飛鳥的鼻子上。飛鳥的鼻子再次冒出一次汗入骨的冷意泛起那劍尖已經看不到讓人覺得只要對方手一抖就可以刺花他的臉龐他突然明白這人絕對是敢於殺人的那種。

    飛雪在緊張中飛快地說「殺人是犯法的我們不要錢了不要碰我哥哥。」說完就哭了。董雲兒一句話也不說盯住那漢子向前走了一步徐徐推偏他的劍。

    「你是個逃犯你動了殺念!你馬上就會跑因為你如驚弓之鳥根本不是為了為阿姐出氣而出來。」飛鳥眼皮抖動著說。

    男人的手抖了卻硬著說「我還以為長月的小潑皮不會怕呢你眼皮抖什麼?」

    「東郭先生家來了匹狼。」飛鳥說完倒了下去而那把劍也劃破了董雲兒的手切開飛鳥的褂子劈空在當場。

    「你——!」董老頭發現不對撞過來扛在男人的肩膀上接著扣手奪過寶劍。

    男人轉身縮退幾下就站到院子裡只是說「董叔!後會有期。」接著就向旁側的牆頭跑去。董老頭緊緊跟出去時他已經走在牆頭上比了個特別的手勢眼中全是警告。

    董雲兒摀住傷口臉色蒼白狠狠地踢了飛鳥兩下癱坐在椅子上。飛鳥不敢裝死快快地爬起來。

    大牛終於想到了抱掉板子進來董老頭一眼看到外面圍了一堆人看流民搶食。

    「天下將亂!」董公如做夢一樣囈語。二牛左手一個眼淚汪汪的飛雪右手一個淚汗直冒的飛鳥出去他剛才聽得明白這會也不問為什麼只知道先離開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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