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金階玉堂青松在任爾東南西北風
十五節
狄阿雪要去卻被花流霜按住後院裡的人以為昨天要馬的少年鬧事紛紛趕來上前面要講理只見花流霜坐在門口看著不時讚道「打得好!「風月不忍心看閉上一下眼扭到一邊黃天霸看打得狠了也笑著去說情。眾少年回頭看有大人坐在門口心中膽怯卻見花流霜擺擺手笑著給他們說「繼續!」
他們再下不去手怯笑著回身。
狄阿鳥吐了腮幫子咬破的血說沒事摀住鼻子向花流霜走去。花流霜也就淡淡地說「去洗洗!「
狄阿鳥平日是作威作福大伙看到這一幕都說不出地彆扭不自覺地讓開一條道路。狄阿鳥也就說著「大伙鬧著玩都是不小心「趟過去要布巾。朱溫玉連忙拿條汗巾輕輕抵過去要擦說「少爺公子連我都看不下去了。真的。欺負公子就是欺負我!」
董雲兒看不起狄阿鳥的膽怯冷冷地哼她哼黃天霸方感到不安走到花流霜面前說「真是——」
「滾!」花流霜說「我們兩家恩怨到此為止要是想道歉讓你父親爬到我家來!」
黃天霸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真有些懷疑想了想才發怒「你別以為我父親對你們客氣就了不起什麼東西?!我又沒有打他?!」
有人騎馬從遠處來正是昨天的十餘少年。
為首的正是昨日傷著的少年姓范。
他戴著青色頭盔掖不住披風的飄在後面威武倜儻來到先駐馬看一看弄清怎麼回事見到費青妲卻認得叫了一聲說「想不到能在這裡見到妲妹妹!」
虎腦護肩少年衣裝未換攪著檛鞭在那范少身邊和身後人講話一見黃天霸紫紅的臉龐堆滿笑意立刻粗聲大喝「黃羊蹄子快過來!碰巧你在給范少看匹馬!」
黃天霸連忙上去黃皎皎也跑到那范少馬前。范少伸手把她扯了上去微笑著攬住她的腰低聲在她耳邊說話。
這時狄阿鳥還在屋裡洗鼻血董雲兒大老遠呻笑「怎麼不厲害啦?鼻血橫流也不敢還手。」
狄阿鳥輕拭鼻血拿把鏡子看臉上的破痕硬撐說「老子怕把他們打壞老子是……」董雲兒一點也不信知道他要說「槍林箭雨」吆喝說「槍林箭雨裡出來的軟蛋!」狄阿鳥只好扭頭追著她看以表示內心的不滿花流霜吩咐人牽馬也讓人和他說一聲。
圈中有三匹良騎兩匹乘騎。幾人解下牽上出去隨著狄阿鳥往外走。
花流霜冷冷站過身讓馬過廳。幾隻高駿就這樣依次來到幾個少年的面前。第一匹是匹怒色五明駿五種班駁之色交雜;最末一匹是青花驄青白相夾。這幾匹馬匹匹雄駿不羈煞是引人。眾人雖然個個外行也覺得馬匹無以挑剔。
黃天霸自覺家門受了侮辱恃機報復看別人讓自己分辨連忙扳股挑刺。
自他父親這一輩起嫡親就已經離開圈槽不再下去養馬識馬確非所長他也是半懂不懂看了半天輕輕搖頭說「這些馬都是徒有外表而已!」
一大片少年信他覺得能賴一匹就賴一匹都說「那也要挑一匹。」
范姓少年正想決定突然聽到懷中的玉人說「那個小番子又看我!」他抬頭搜尋在阿雪那裡略以停留接著看向狄阿鳥——果然看這裡鼻子塞著小塊的白布頭髮結著小辮衣裳穿得不倫不類「撲哧」一聲笑說「那倆人兒模樣確實怪!「
狄阿鳥淡淡地看著他看到黃皎皎如同只小貓瞇一樣蜷在人家的懷裡還得意地給他眨眨眼睛剎那間只覺得心中供血不暢多出一種很難受的感覺。
他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心碎只是感到心中被什麼充塞著鼻中一陣、一陣發澀。
「難道她覺得我是一個膽小鬼?」狄阿鳥輕輕地問。
他不敢再看移視線到一邊卻見到自己阿媽也在看自己嘴角繃住面頰微動他相信阿媽一切都明白正用一種難以抑制的鼓勵來告訴自己她知道。
他看到自己的阿妹她正在自己阿媽的身邊因為自己流一流鼻血就掛眼淚不由微微一笑讓氾濫的心潮慢慢平靜。
大海起波需要時間平復他一點也沒在意黃天霸。
黃天霸說「他家只有一匹還算不錯的馬!」
虎頭少年覺得這些馬已經很好了連忙問「哪一匹?「
黃天霸立刻朝狄阿鳥他們看去帶著一絲報復的淡笑說「不在這裡!「
花流霜一下收回眼神神色冷峻她知道黃天霸說的是哪一匹風月也知道狄阿雪知道大伙都知道扭過頭一致看住狄阿鳥。
黃天霸心裡很滿足肯定地說「是還有一匹不錯的馬沒牽出來那匹馬也就是像回事比我家的馬差得遠。「
花流霜笑冷峻地笑。
她對兩家來往的債務有數覺著黃文驄定然不知道他兒子的所作所為而且將知道什麼叫後悔後悔他兒子做出的一切立刻說「牽那一匹讓幾位少爺、公子瞧瞧給不給那也讓他們見見!「
狄阿鳥終於醒悟大叫「不!「
「牽!「
「不!「
花流霜肅然說「記住你是個男人和你阿爸阿叔一樣。男人失去的就用血汗把它拿回來!」
狄阿鳥愣愣地站著瞬間回到冰天雪地的漠北彤雲重雪艱難跋涉中「笨笨」衝著一隻刀子嘶叫;嗚咽的坡洞下夜中雪光四野空寂人馬摟在一起;他彷彿回到小時候站在段晚容面前喂小馬吃的聽著阿姐一人一獸長得真像啊。
等他醒悟的時候「笨笨」已經被牽了出來。
狄阿鳥死死抱住馬首淚如滂沱。熟知的人兒無不傷感、垂淚「笨笨」猶不自知歡快地用脖子刨他的臉。眾少年看狄阿鳥抱住的那匹馬舉步安態嘶叫如怒渾身白中間灰亮如絲緞雖肩胛未滿卻已經顯得高駿非凡都確信這是從沒有遇到過的好馬。
「小鳥!你把你的馬給鎮東哥唄!」黃皎皎見狄阿鳥號啕勸慰說「你騎它醜的讓鎮東哥哥騎去吧!」
眾少年少女對比看二人也大多覺得狄阿鳥一身葛衣顯得狡譎土氣與馬不稱;他們再看那范少舉止高雅華貴威武若得此馬確是少傑顯驥。
鄉下農民用千里馬拉車拉犁豈非是在糟蹋馬?
他們內心中生出強烈的要求。
范鎮東也看中了此馬很是客氣地狄阿鳥說「我可以補你一些錢!」
「笨笨」似乎終於明白了怎麼回事仰天悲嘶眾馬喑然不安騷動連連。狄阿鳥冷靜下來放開馬首側站到馬的右邊平伸出胳膊說道「我愛此馬就像愛我自己。我阿媽昨日許諾讓你挑一馬就是我許諾。大丈夫諾如千金今日讓它隨你去切要好好待它它喜歡吃肉吃谷餅豆餅不喜吃草你照料好它更不要鞭打它!」
花流霜流下眼淚再看風月也是被淚糊住眼睛周圍人等背過身子更將黃家多恨三分。
狄阿鳥覺著「笨笨」要舔自己的臉扭頭看去馬的一雙眸子也似有濕潤的眼淚抽搐一下說「我不得不失去你!你以後聽新主人的話吧?!」
說完他在「笨笨「下頜上推拍一把哽咽悲唱「
在那堇色的世界上
你蕩起的一溜煙塵
就像浩淼的天空下
升起了長長的彩虹
……「
這聲音哽咽斷續他唱到一半終於抑制不住在重目睽睽之下咧嘴大哭鼻涕眼淚流得滿臉都是。
他嗚咽繼續聲音含糊不清卻晃手上搖繼續哼唱
「你跑到哪裡
那裡就留下芳名
你讓誰騎乘
他就能百戰百勝
你像是主人家裡萬世不朽的金果你像是英雄身邊永遠牢固的銀橙你的騎士長生不老
你的蓄群繁衍無盡
跨上你背上的主人呦永遠幸福安康!「
「笨笨「回到他身邊嘶磨不願離去。少年們受到感染心懷同情那范少只感到驚喜跳下馬來舉止都有點兒失常。
虎頭少年大聲說「黑小子!哭什麼?不就一匹馬?!我家中有良馬百匹明天送你一匹!你別再像個娘們!」
范鎮東「咻咻「著接近摸住「笨笨」的脊背。
費青妲突然冒出疑問「他怎麼許諾你一匹馬?看不出?你們好在哪?!」
大部分少年都心知肚明覺得己方是在以怨報德。虎頭少年的臉也黑了去突然扭頭說「范少你那匹馬我來賠!我昨日已經替你出氣此事就算啦!」
范姓少年心中卻因為大伙的情緒而生出落差深深吸上一口氣「好馬真是好馬能助我建功立業的好馬呀哪能埋沒於槽櫪之下?!我願意補你一千金!」
「君子一諾!」狄阿鳥回身不看「笨笨」大聲說「牽去便是何用一錢?」
朱溫玉站在遠處不合時宜地大喊「巧取豪奪?!你建功立業就不許別人建功立業?!馬在我們公子手裡怎麼就埋沒啦?!」
他是在一片消諳中喊起來音色像灑落的珠豆裝擊在玉盤上不是飄過來而是撞過來。這一說倒讓少年們理屈三分。范鎮東被勾起慾望確實勃勃心裡志在必得森然說「那好!我們用它做賭注比一比看一看誰能建功立業?!」
「我薛良弼見證!」紫臉少年振臂響應「黑小子騎上你的馬我們走!」
花流霜用力一拉狄阿鳥簡短地督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