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金階玉堂青松在任爾東南西北風
第十一節
長月一夜間變了樣很多都換上哀容氣氛肅穆就連平日裡鳴唱的蟬聲也不再響亮家家戶戶都如喪考妣街上、院子外都豎著白挽旗街道兩旁的店舖前卻還有人拉掛。狄阿鳥一進城差點以為流行。
三、五巡兵穿行遊弋敲著銅鑼喊「大行國王駕崩嗣號聖文武昭勳王。」
「國王駕崩?!新君何人?!」黃文驄不敢相信地說「天霸!我有點事你代我去看看你狄伯伯。」
他就打馬直走後面幾騎全都跟了去。剩下的黃氏兄妹先去黃府換換衣裳接著去二牛家黃皎皎也跟著在狄阿鳥身邊唧唧喳喳個不停。
黃家在京城的宅地在東市和北市間離二牛家並不遠不大會兒就到。到了二牛家柴門大開。狄阿鳥叫了聲「阿媽」歡快地往裡走一下兒聽到二牛老娘的哭聲慢慢走過屋山投眼看到楊小玲正在香案前燒紙。
兩人穿得應該和二牛老爹死去時差不多。
他站了一站只見二牛的老娘抹著眼淚灰白色的眼睛充上血色搶天大呼「好國王呀你咋就去了呢?你叫我們這些百姓怎麼好啊!」心裡疑問連連。
他看到狄阿雪心虛地趴水井旁的籐邊呼她來接余山漢等她高興地甩著兩條腿經過問「二牛和國王有親戚麼?」狄阿雪搖搖頭。
一身主婦打扮的花流霜眼看家家掛白也感到坐立不安這就和龍藍采合計學二牛家也擺個案剛剛出來就看到了到來的客人。她聽著狄阿雪的喊聲微微笑了一下示意她把聲音放輕盡量不去打擾二牛母親祭國王。
黃天霸不比狄阿鳥連忙上前行禮喚來妹妹喊道「伯母!」
余山漢略為介紹花流霜就比著狄阿鳥誇他兄妹倆知事樂呵呵地說「今天倒也不知刮了哪的風來了兩位小貴客。」
她帶著眾人進屋狄阿雪摸著牆壁站在後面。余山漢見她不高興拿一個皮扎的小狐狸遞給她。
「我要!」黃皎皎一把搶先拿過跑到屋子裡。
余山漢心裡也有些不快卻還是笑著給狄阿雪說「人家是客咱得大方點兒走快進屋子。」
龍藍采隨即把狄阿雪揣到身前「一隻皮狐狸什麼好東西?!別學人家小氣。」
狄阿鳥一進屋子就問「風月老兒呢?」
花流霜對「老兒」兩字不滿說「你不跟人家上課還不讓人家出門逍遙?」她看屋子裡空不夠連忙鋪了條氈毯坐。
黃天霸仔細看著屋子見一窮四白倒不知自己為什麼而來想起父親對他們的重視有種挑挑刺的慾望這就看過一遭回神打量花流霜。
花流霜已經三十多歲和足不出戶的關內貴婦不同臉上吃過風沙眼角也已經爬上少許的皺紋適才正做些特色怪飯按二牛媳婦教的那樣束了圍裙使得雍容氣質離身多出許多土氣。
而家裡連個傭人都沒有龍藍采起來為他們倒茶。
余山漢覺得承受不起慌忙爬起來連聲說「二主母快坐我來!」
龍藍採點點頭坐下說「什麼看不看?你父親真是我家老爺不小氣。」說話間她見狄阿鳥坐在人家少女身邊比劃得天圓地方說得吐沫橫飛少女卻嘟著嘴巴推小聲地叫「討厭」便立刻怒氣地瞪過去。
余山漢搬了一盤茶出來手忙腳亂地給黃家兄妹擺上正忙著見龍藍采站起來去扯狄阿鳥連忙讓一讓。龍藍采順勢上到跟前給了毫無防備的狄阿鳥一個響亮的巴掌回頭教訓黃皎皎「你是女孩子不能讓他拉住手不丟他可不懷好意。」
黃天霸客套幾句此時更覺無趣老想著走感到茶是溫的一口喝完偽稱「家裡還有些事。」
花流霜卻不由他說「馬上要晌午說什麼也要吃個飯讓老余、阿鳥帶你們去酒樓坐坐。」
黃天霸在這兒實在坐不住想想酒樓也是個去處客氣一番就跟一大、一小出了門。
狄阿鳥在酒樓招待完黃家兄妹打發余山漢先回自己自告奮勇去送客。
余山漢知道他是瞄準人家漂亮的小姐卻也只有白白歎氣的份。
他一個人回二牛家見二牛的母親在陰涼裡坐著眼睛青腫手裡捏著念珠一個一個地數突然想起自己的母親。
他打仗被俘之後家裡就被惡霸逼得家破人亡母親死了兄弟殺了惡霸逃亡他方而前妻、女兒也不知去了哪兒在此一刻他心說很快就要天下大赦了。我那兄弟會乘機返鄉嗎?!自己要去看看才是。
二牛的母親終因看不到認錯了人「狄大官人!回來啦?你知道哪天國王出殯?我好叫二牛帶我去。」
余山漢鼻子一酸哽咽道「我不是!」
「噢你是今天來的客人家?那你知道不知道?阿鳥最伶俐他是什麼都知道。」老婆絮叨地說「你多大?!」
「四十了!」余山漢見她伸出手連忙握住。
二牛媳婦端碗粥出來有些靦腆地說「我婆婆眼睛不好愛拉人說話你不要嫌棄!」
余山漢安慰老人幾句起身離開時摸出一枚線穿的子錢放到嘴邊眼睛紅紅的。
他想起自己的母親自己的兄弟……都懷著敬愛君王之心惡霸依然讓自己一家家破人亡沒有人管沒有人問是狄南良為他報的仇不禁擦了擦眼角。
進了屋花流霜見他就問「你怎麼和他們走一起?!他們肯定與你家二爺鬧出事?當家的都避著他們免得將來管不了。」
狄南良的確已經開始縮緊馬匹供應余山漢一想有點後悔地說「我不知道。」
「算了講講家裡的情況我阿媽還好嗎?」花流霜問。
「想狄阿鳥做夢都想我看日子不長了整日都掛念在嘴邊見人就落淚。」余山漢說。
「別給阿鳥講!」花流霜說「他是男人不能什麼事都要掛心上。」
「嗯!」余山漢點點頭問「主公現在在何處為官?我想去看看也好給家裡遞個話。」
花流霜沉默了看看一邊的龍藍采好久才噓了一口氣。龍藍采義憤填膺說「說是老爺在官爵上作假!定下來了養馬真不知道他圖什麼四十多歲的人了被人家呵斥來、呵斥去!」
「怎麼能這樣?」余山漢大怒「老爺的官爵都是軍功哪個敢說是假的?」
花流霜淡淡地說「不要講這個!當家的不讓講。他說什麼天下憂則心憂誰理他?他心裡高興讓他忙回去讓那邊的人別學你家老爺。身邊沒了自家人是冷板凳?!」余山漢立刻想到事情的嚴重性說「恐怕龍嶺的官也是個空號!頂多是按藩鎮外邦君恩賜號!」
花流霜說「嘿。就是給。龍嶺要?!」她無心去管龍氏的事接著說「就算是男人說一不二歸國就歸國咱閒著行吧?!我勸過不頂用真怕將來塞下有事咱這當家的兜上一兜。你來了好好地勸他問他這天下好壞和他父子有什麼關係?!」
話裡提到了個子龍藍采突然問到阿鳥哪去了一聽送人走了怒不可遏說「他和琉姝有婚約?!」
花流霜想到狄南堂的「齊大非偶」覺著龍藍采的話有著徵兆讓她冷靜笑著說「黃家那丫頭確實標緻要過來當個鴿子養和你侄女能比嗎?!」
他們說了一會兒的話不見阿鳥回來倒見到一身是汗的狄南堂回來。
余山漢叫了一聲眼睛酸酸的。狄南堂推搡他去歇著自己去拴馬說「沒事不要過來龍嶺和老二見你這樣不覺得你心在我這兒?」
余山漢走在他後面突然看到他背後有個腳印汗液登時凝固血氣上飆沙啞著說「主公這又何苦呢?」
狄南堂拴了馬笑說「官署裡閒回來一身汗!」
余山漢見他若無其事再控制不住感情眼淚滾落。狄南堂問「怎麼一見我就掉眼淚?家中出事情啦?」
龍藍采走來讓狄阿雪再抱一個瓜吃順便告一告狄阿鳥的狀。狄南堂正說著要狄阿鳥好看狄阿鳥和二牛一起回來。
狄阿鳥牽著馬馬上放著幾匹布二牛步行。
兩人也都渾身是汗狄阿鳥見面就問「飯好了嗎?我吃完了飯要賣布!」他看到余山漢看他拖著的布說「白布走俏這次從城外弄來點布想不賺都不行!」
他說得鎮定自信眼睛一閃一閃的。
龍藍采覺得冤枉了人看狄南堂要拍幾巴掌為自己出氣連忙拉住他胳膊說「趕快吃瓜吧。二牛。」
他們喊來楊小玲和她婆婆時狄阿鳥已抓住兩片瓜蹲在一邊大口咬吃。
他悶頭咬瓜一抬頭就驚濤駭浪「阿媽!我們家的糧食還有不?市上的糧食都已經按銀幣賣了我回來去肉鋪對面排著一大隊人龍瘋一樣地擠扛。我們現在雇的人快養不下了我吃完就去賺錢。」
正說著一輛馬車馳走的聲音響起。
二牛看到兩個穿衙衣帶抹博額冠的小個子公人嚇了一跳連忙上前笑著招呼。
楊小玲也一臉狐疑到婆婆身邊準備扶了避走繼而知道是張國燾才放心。
張國燾一來就說「陛下一駕崩這糧食就瘋漲起來我找倆人幫忙送點糧食過來。」狄南堂問「這糧食從哪來的?」
張國燾笑道「大臣的俸祿雖說發的是金實際是糧食折價前兩天糧食就開始漲現在漲得不像話京城裡的堂官都要糧食不要錢今兒還鬧了一出朝廷只好發糧食我剛領過來!」
朝廷在此境地要安民干涉怎麼轉風放糧這讓百姓怎麼想?不是在暗示什麼嗎?!一旦糧食升到天上怎麼還降下來?
狄南堂有點兒走神說「糧食不能這樣漲下去。」
張國燾現在官運亨通得連他自己也不敢相信熟知內部詳情指使兩個公人挪糧說「國喪在即因喪處夏又屬突發官員們都在為此準備只圖早日評定廟號通報治喪。有人提議限定糧食價格誰能顧得?!大臣們都說新王登基大赦天下形勢穩定糧食自然就降了!」
「誰說的?」狄南堂詰問接著說「糧食本來就不足。現在一恐慌商人們就會哄抬。不早早平抑很快就抑制不住。」
他知道龍青雲和自家老二都一直拚命地吸納糧食說「『凶年三緩』現在國事艱難富戶囤穴貧戶無立錐之有一旦漲起來富戶更囤貧戶不想餓死就要賣子賣女賣地如此惡性相循再穩定談何容易?!」
張國燾說「朝廷的糧食是為打仗啊。做軍糧啊。過幾天新王登基……人心就安穩了嗎?!秋裡的一季糧也說下來就下來。」
狄南堂笑道「你心裡有底嗎?!你心裡恐怕沒底吧。不然不會給我送糧食來。」
張國燾苦笑「我確實沒有底。我岳父說年後糧食漲價朝廷只好把囤積的糧食放出來平抑開始怕積虧空靠賣結果賣多少別人買進多少後來只好施這一施糧庫放空了好幾座虧空現在還在那兒。上次的虧空沒有填這次可能更難應付?!」